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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旧话

    阿秋立刻道:“阿秋不敢。阿秋只是……”

    严格来说,是钦佩她的胆量、勇气和决断。司马瑶不愧为司马皇族最杰出的剑手,当她真正拿定主意,要站在司马骏的对面时,她的每一句话都箭无虚发,句句正中司马骏的隐情,亦令他仓皇无极,不得不忌惮备至,失去主心骨。

    司马骏之输给女儿,早已不止是在剑术。

    司马瑶淡声道:“当他出口,以母妃要挟我时,他便该想到我会如何对付他。他以可取代的棋子视我、母妃,以及一切人,那便不能怪我亦以对待棋子的方式来对待他。”

    阿秋忍不住问道:“什么是棋子?”

    司马瑶凝神片刻,方道:“棋子就是,你只需掌控、节制、诱惑它按你的想法做事,实现你的目的,却不必在意他的想法。”

    阿秋心想,若是如此,将人视为棋子的人,当真是卑鄙之至。

    至少她此生见过的人,无论枭雄如师兄墨夷明月,理智如皇帝谢朗,又或深沉如裴元礼,甚或者傲视当世,漠然如师尊万俟清,都绝不是将他人只看作实现目标、不合则弃的工具。

    万俟清之所以狂怒下不顾一切地杀人,也许正因为他无法降伏自己内心强烈的情感,而这情感扭曲后,方为魔障。

    听她说完,司马瑶淡然道:“那只能说明阿秋你很幸运。看来你一生所遇见的人,无论敌友本质上都是第一流的性情。有些凡夫俗子天性卑俗之人,便不是这般了。他的心眼,唯一能识别的,怕只有势、利、欲,而不知此外别有天地。”

    她又道:“嗜欲重者,便只能以利害钳制。”

    阿秋尚未深思她话中涵义,但见司马瑶出神地看着窗外已经爬上枝头一半的圆月,忽然岔开话头道:

    “今夜忽然兴起,想演练一段司马家的重剑剑法。小阿秋,你想不想看?”

    阿秋不知她为何言此,但随声应道:“是晚辈的荣幸。”

    但见远近竹影娑婆,碧空如洗,月色清透,一道清溪自远及近,水声潺潺,越过草庐下的石阶。

    阿秋终于第一次见着了司马瑶口中所说的司马皇室之剑,“麒麟百斩”。

    剑身长逾五尺,入手极重,通体金光闪烁,其上雕镂精美厚重,剑柄刻有狮子头,装饰以明珠。

    阿秋只拿在手中一掂量,便咋舌道:“好重!这至少怕有十多斤了!”

    她之所以会生此感想,却绝非偶然。因为她是刺者出身,所使兵器向来便是轻巧敏捷的短兵,要在近身而搏,见血封喉,一击致命。

    后来她跟随顾逸,得到他镂月剑的传承,每公开场合动武,多使用镂月剑,剑法也是轻灵飘逸,配以她快速进退身法,出剑飘忽不定,有鬼神莫测之能。

    剑与匕首既是她所擅长,便从未用过如“麒麟百斩”这般以重量取胜的兵器。

    她并非力怯,而是没有心理准备,所以一上手,险些脱手坠地。

    司马瑶傲然道:“此剑原本收藏于皇室武库,后由皇兄赐予我父王,专为修炼重剑剑法所用。到我剑术大成,胜过父王的那一日,他便将此剑赠给了我,而我皇兄也欣然认可,那便是我成为公认的司马家族第一剑手的时刻。”

    她振腕出剑,双手上下交错握住剑柄,作势向空虚劈一道。

    便在那一瞬间,阿秋立刻觉得,整个场域的空间重心,都为这柄刚出鞘的“麒麟百斩”所牵动,移转。

    这种感觉,与司马瑶使出上官家剑法时截然不同。

    阿秋见过司马瑶所运用的上官剑法,似乎与上官玗琪所使又有不同。前者偏阴柔而后者偏向阳刚。

    但老实说,司马瑶的剑术修为,不但无法追及自幼学剑的上官玗琪,甚至也比不上阿秋自己半路出家的镂月剑法。

    这也是当初建章城内,合她与司空照二人之力,都无法拦阻万俟清将她带走的原因。

    故此,每当司马瑶回忆往事,提起自己司马家第一剑手的名头时,阿秋虽然面上不敢露出分毫不敬之意,心中却并不是很当回事。心想大约是司马皇族腐朽已极,难得出一个有志之士,习武人才,故此将司马瑶捧得特别高而已。

    直至司马瑶拔出“麒麟百斩”的那一刻。

    她立刻感到,司马瑶天生是为麒麟百斩所生的剑士,那一瞬,那般钝重的长剑仿佛自动活转了过来,成为她身体的延展。

    司马瑶喝道:“若无对手,不能尽此剑的奥义,小阿秋,上罢!”

    阿秋从前在兰陵堂便是神兵堂主,亦是天性喜爱兵器,好武成癖。否则亦不会少年便有此成就。

    她闻言,令“刺秦”滑出前肘,来至掌心,微笑道:“那阿秋便得罪了!”

    刺者最难防范对付的,便是速度和身法。

    阿秋心中拟想,“麒麟百斩”剑身极长,运转起来大开大合,必然不便,她只需依仗身法优势声东击西,突入剑势之中,迫至司马瑶跟前,那“麒麟百斩”无论变招或是封挡,都定来不及。

    这是短兵刃破长兵器的最佳策略。而她也一贯如此破解。

    待到得她身形甫动,想要觑空钻入剑招空子之中,却发现形势大出她的意外。

    她身形才动,司马瑶只双手抱剑微微一斜,便封死了她扑入的角度,且气势之强大凌厉,会令她明显感到,若原样不变的攻入,等待她的必然是麒麟百斩那一往无前,仿若无往不胜的猛烈直劈。

    而以刺秦锋刃之薄与利,不可能架住麒麟百斩的全力劈下。

    她移形换位,略向右转,意图再找空位。

    但人换位置,脚下需移动距离,总不会快过司马瑶抱剑那微微转侧的纤毫之距。

    她刚换完位置,却发现司马瑶的杀气和剑气,仍然是牢牢锁定她的方位,且不必说她是否会进攻,只要她稍微一动,麒麟百斩便会挟千钧之势,毫无花假地照面击来。

    这是她生平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司马瑶立身为枢,抱剑成势便宛然山河,浑然一体无任何破绽,亦不受她任何掣肘牵制。

    她终于领会了什么叫“大拙即是巧”,而司马家的重剑剑法又为何被称为王者之剑,天子之剑。

    因这便是人剑合一,一力破百巧的击法。剑不再是独立于人身之外的兵械,而是与主人的精神意志融为一体,无有破绽。剑若不败,人即不败。而以这柄重剑的气势,百兵之中,难有敌手。

    “刺秦”纵然是神兵利器,论气势却也是相形见绌。

    阿秋尚未来得及想明白,司马瑶本来并非她对手,为何“麒麟百斩”在手,立时能发挥出君临天下般的无敌战力。

    “麒麟百斩”却不会给予她容赦。她两次改变身形方位都未能找到时机出手,虚实已尽在司马瑶的掌握之中。

    只听见司马瑶一声厉叱,再不管她是否立稳脚跟,重剑带起劲风,铺天盖地地向她击来。

    司马瑶连人带剑一动,阿秋立刻感受到巨大压力,终于明白为何当初以谢朗那并不算太逊色的身手,会被未成气候的司马瑶劈得满地滚避。

    原来重剑全力扫来时,笼罩的气势如泰山压顶,根本是避无可避。

    阿秋凭借身法连环急闪,业已成了抱头鼠窜,且完全没有还手之机,因为无论她逃到哪里,都躲不开这剑势的笼罩。而只要差得须臾,这重剑便将将劈中她。

    纯凭兵器特性而稳操胜算的,这在阿秋却是首次遇上。

    阿秋身为神兵堂主,各类兵器何止见过千百。到得此刻,亦难以领会为何司马瑶本人与重剑结合之后,竟会有这般大的威力。

    司马瑶见她不敌,收剑回身立回原位,微笑道:“这几十年我一直练的上官家剑法,从未再摸过麒麟百斩。但我从未想到过,这么多年后,我再试运麒麟百斩,并未生疏,且功力似有更上一重境界,真是奇怪。”

    阿秋亦吃惊地道:“我以为我的身法速度,已是武道的极致。但没有想到,这么笨重的一柄剑,您挥动起来,却能轻易压制我的任何变化逃逸。”

    又忽然想起一事,道:“以您看来,前中书令大人与上官大小姐的剑术造诣,谁更胜一筹?”

    她此问,却非无的放矢。

    司马瑶叹了口气,道:“中书令大人出剑,我平生只见过那一次,年代久远,我只记得当初的惊艳,匆匆一瞥的印象,难以估测他的真正境界。非要与如今的玗琪相比的话,我认为是不分伯仲的。”

    阿秋道:“但我自觉,如与上官大小姐过招,我绝不至于输给她,甚至有赢的机会。”

    她继续道:“虽然大小姐的道心及修养都在我之上,但武技毕竟是以身法兵刃相搏,拼刀子,剑仙亦未必拼得过训练有素的刺者。我若对上上官大小姐,绝不至于像如今对上瑶姑姑这般,只有逃跑不及的份。”

    司马瑶听得她这句话,脸色忽然白了一白,而后道:“你的意思是……我仗手中麒麟百斩,已经不输于当年中书令大人。”

    阿秋的意思,上官谨与上官玗琪功力相若,而她自己亦与上官玗琪在伯仲之间。若司马瑶能稳胜于她,则意味着司马瑶如今的重剑修为,已超过当年的上官谨。

    当年雨夜书斋相对,上官谨当面说出的话,此刻忽然在她心间响起。

    “若你只是要立于强者之林,你的祖传重剑之法,已经绰绰有余。凭此而勤奋修习,未始不能成为剑道中的王者。你……不必大费周折,改弦易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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