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衣服呢?”

    孟延祈的声音再次传过来,这次显然有些不耐烦。

    熟悉的低压袭来,姜萤下意识地左右环视,忙不迭扯下一旁衣架上的里衣递过去。

    等那边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物声,她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

    她和游戏里的孟延祈明明在赤霄殿大闹了一场,他不是应该是恨不得杀了她吗,这一副岁月静好的日子又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她穿成了别的游戏角色,不是丹莹了?

    姜萤疑惑。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孟延祈就从屏风那端走了出来,神色漠然地吩咐道:“替孤更衣。”

    好嘛,好家伙。

    大白天的袒胸露那啥,世风日下。

    只看了一眼,姜萤就垂下了脑袋。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扯住孟延祈的前襟,合上满屏春光,然后拿起一旁崭新的外袍替他穿上。

    她指尖微颤。

    倒不是被眼前的肌肉晃花了眼,只是些微有点紧张。

    不知道这厮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但孟延祈好像就把她当成个普通宫女,目不斜视地任她穿好衣服,然后大步跨出殿外,离开了。

    孟延祈一走,姜萤终于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她往浴池旁的铜镜瞧了瞧,确认自己的身份——

    没穿成别人,她还是丹莹。

    但其实丹不丹莹的也不重要了,她握住手串,准备回去。

    “呕!”

    但可能是之前透支使用得太过,这次,姜萤才稍微发力,脑袋里那种失重和眩晕的感觉就齐齐涌了上来,胃里翻江倒海。

    她不死心地试了又试,可根本不行,一试就头疼得像是要炸开。

    回不去。

    完全回不去。

    夭寿!

    她要上班!她要回去赚钱啊!

    穷鬼姜萤恨不能仰天长啸。

    “姑……姑姑,陛下吩咐您去为他布菜。”

    小宫女从门外凑近头来,看着姜萤即将癫狂的模样,期期艾艾道:“他嫌奴婢们笨手笨脚,催您过去呢。”

    这不刚洗完澡吗……

    怎么就吃上了。

    姜萤咽下喉咙里的恶虎咆哮,顺了顺衣服上被她抓起的褶皱,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先应答道,“哦,知道了。”

    然后想了想,又问道:“我一直在服侍陛下吗?”

    要是回不去,她得赶快想好怎么应对当下的局面。

    这个孟延祈,可不像小的那个那么容易打发。

    姜萤猜测,既然小宫女称她为姑姑,那说明现在至少也是在她中秋宴升官之后发生的事。

    但宫令这个职务就像后勤部部长,不像董秘一样需要在董事长身边待命。所以按理来说她并不需要贴身服侍孟延祈,一时半刻也拿不准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宫女被她这个问题问懵了:“也不是一直……是自从上次打雷劈坏了赤霄殿的屋顶,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后来才日日要您近前伺候的。”

    破案了。

    孟延祈那厮公报私仇,她脱离了游戏世界,就折磨她留下来的壳子。

    姜萤长叹一口气,把手串往手臂上捋了又捋,像个臂环似地藏在大臂上方,然后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托盘,往寝殿走去。

    为今之计,就只有假装她没有回来,依旧是个壳子。

    手上漆黑的饕餮纹样茶盘倒映出姜萤生无可恋的脸。

    这场景,分外熟悉。

    这篇文第一章开篇的时候她在伺候孟延祈,到现在都二十四章了,她还在伺候孟延祈。

    一通操作猛如虎,定睛一看原地杵。

    可恶!

    姜萤愤愤。

    接近黄昏,殿内燃起了通明的烛火。

    才跨进殿门,姜萤就看见孟延祈坐在布满菜品的矮几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低头假装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机,跪坐到孟延祈身旁规规矩矩朝他行礼:“陛下。”

    经过一路的心理建设,姜萤已经十分淡定。

    不就是什么暴君和奴婢的戏码吗?

    cosplay而已。

    她很擅长。

    孟延祈颔首,淡淡说道:“赤霄殿新进的宫女一个比一个不伶俐,还是你来替孤布菜。”

    这能怪谁,伶俐的都被你砍完了。

    虽然心里吐槽,但姜萤还是拿起筷子,一副恭敬又任劳任怨的模样:“是,陛下。”

    她夹起一筷板栗烧野鸡,放到孟延祈面前的盘子上。

    而孟延祈眉头一蹙:“第一口就是如此荤腥油腻之物,你难道是想让孤腻到吃不下后面的菜吗?”

    野鸡满山跑,身上到处都是紧实的腱子肉。旁边的板栗泛着金黄光泽,颗颗饱满香味四溢。

    哪里荤腥,哪里油腻?

    他分明就是找事!

    姜萤抑制着想深呼吸的念头,撤掉装着板栗烧野鸡的盘子,拿起一个碗。

    环视一圈,她朝最清淡香甜的鸡髓笋夹去,再浅浅地舀起一勺几乎看不到油花的清鸡汤,放到孟延祈面前。

    “饭前先喝汤,你难道是想现在用汤水灌饱孤,好让孤后半夜饿肚子吗?”孟延祈眉毛再蹙,“荒唐。”

    先喝汤怎么啦?

    两广人民天天饭前一口汤,苗条又健康!

    姜萤偷偷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控制住想要爆锤孟延祈的冲动,撤下碗,又给他换上一个新盘子。

    看了又看,她最后落筷到一盘胭脂鹅脯上。

    胭脂鹅脯的鹅肉颜色微红,晶莹剔透。既不油腻,也不寡淡,暖胃开津,嚼之肉嫩味美。

    这样的菜,他孟延祈再挑不出错了吧?

    这次姜萤把鹅脯肉放进盘子里,孟延祈果然没再吭声。

    她微吐一口气,收回身体,坐等他老人家动筷。

    谁曾想下一秒孟延祈的话,又让她刚刚落下去的血压往回升——

    “近日处理奏章扭伤了手,不方便用筷,你喂孤。”

    是批奏章又不是拉石磨,哪能那么容易就扭伤?

    姜萤的眼睛滑到孟延祈手上。

    对方指骨分明,手腕筋骨看上去一点问题也没有,分明就是借题发挥,准备借机发难。

    好好好,存心刁难她是吧?

    姜萤筷子捏得指尖发白。

    但她忍了。

    大女子能屈能伸,大女人有大量,雌鹰一般的女人是不会跟心眼狭隘的男人一般见识的。

    她一只手举筷,另一只手浅托手腕,把鹅肉送到孟延祈嘴边,形态恭敬地垂眸,“陛下,请用。”

    想来也是讽刺。

    面对着同一张脸,她刚在小孟那里占了上风,转眼就在老孟这里当孙子。

    真是风水轮流转。

    不过这次轮到孟延祈停顿了。

    似乎没有意料到姜萤会真的喂他,他的目光从嘴边的鹅肉慢慢滑到姜萤身上,先是眼神一暗,转换间眸光又越来越亮,亮到几乎有种灼人的热感。

    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姜萤,只可惜姜萤低着头,没看见这危险信号。

    唇齿轻张,孟延祈咬下筷中的鹅肉。虽然动口咀嚼,但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姜萤。一口一口,像是要把眼前人嚼碎骨头,吃拆入腹。

    姜萤虽然迟钝,但也没迟钝到全然屏蔽对危险的感知。她一抬头,正好撞进孟延祈充满贪婪和侵略的眸光里。

    只一眼,她就知道,糟了。

    但姜萤强装镇定,面无表情地举筷,夹起一筷子茄鲞,躬身扶腕:“陛下,请用。”

    只要她死不承认,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呵。”

    孟延祈却拽住她的手腕,在没摸到手串时一愣,随即顺着她的手臂抚开衣袖,一路向上,“你还要装到几时?”

    宫女的袖袍宽大,他炽热的指尖几乎是畅通无阻地往前,在她手臂上带起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就在孟延祈即将摸到她藏在大臂上的手串时,姜萤终于忍不了了。她用力一推,把孟延祈推开。

    而孟延祈顺势拉住她,双双往案桌的后方摔去——

    “咚!”

    孟延祈的脑袋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可他眉头半分不皱,仰面朝上,而姜萤双手撑地,凌于他的上空。

    明明是高低分明的姿势,位于下面的那个人却一副上位者姿态。

    孟延祈按住姜萤的手,不让她抽手离开。

    “……你有毛病啊!”

    “放开我!”

    姜萤怒道。

    面对她的恼怒,孟延祈却好像很是享受。他笑起来,艳丽的酒窝显得异常邪恶,“不装了?”

    “放开!”

    姜萤徒劳地挣扎。

    两人贴得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孟延祈的身体曲线和身上的炽热。这可不是一个合适的社交距离。

    “别乱动,再动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孟延祈说。

    感受着身下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在慢慢坚硬,姜萤只感觉一股血直冲脑门。她几乎是有种想扇死孟延祈的心情。

    见姜萤恼羞成怒,孟延祈像是抓住什么新奇玩具一样。

    “怎么,就许你蓄意勾引,不许我表露分毫?”

    他甚至恶劣地往上顶了顶,有种肆无忌惮地,报复的嚣张。仿佛是要趁此机会狠狠找回场子。

    “蓄个屁!”

    姜萤忍不住爆了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你?”

    孟延祈却答:“要不是想勾引我,何必喂我?”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姜萤气笑了:“臭不要脸!”

    “你都敢动手打孤,却不知道拒绝吗?”

    孟延祈理不直气也壮:“不拒绝,那你就是蓄意。”

    ……

    姜萤无话可说。

    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手撑了太久,她两个胳膊开始打起了颤,硬撑着不愿意倒下。

    她绝对会撑住的!

    否则就变成了她投怀送抱,对面这个家伙更是要借题发挥。

    她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难道就因为她喂他吃了口菜?

    “御汤,铜镜。”

    孟延祈言简意赅。

    !

    居然是浴室里的那面镜子。

    姜萤此刻回想,才意识到那面铜镜正好横在屏风端头的走道上,和屏风呈一个T字型。不论在屏风的哪一侧,都能从镜子里看到对面。

    只不过她当时又震惊又慌乱,没有发现有人在偷窥她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揭穿我?”

    姜萤问,“这样逗我玩很有意思吗?”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大方承认?”

    孟延祈学她说话,“躲躲藏藏不是心中有鬼吗?”

    真是倒反天罡,倒行逆施,倒打一耙,倒车入库!

    姜萤觉得,在气死人这件事上,孟延祈真的无人能出其右。

    可她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听,真是憋屈死了!

    她索性沉默,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沉默到后来,她实在是感觉平板支撑已经到了极限,手麻得要死,顶不住了。

    她索性躺倒,脑袋抵着孟延祈的胸膛,用种企图一头撞死他的悲愤麻痹自我。

    麻痹着麻痹着,倒是孟延祈先开口了。

    “中秋那天,你为什么要救孤?”

    孟延祈问道。

    他的声音浅浅的,像毫无波澜的一潭死水。

    仔细听,却听见水面下汹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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