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榴莲披萨引发的鸽群空袭
星耀广告最大的多功能厅被布置成了“元气满满”新品——“五行调和元气饮”的发布会现场。红毯铺地，灯光璀璨，巨大的LED背景板上是王总亲自选定的、融合了八卦元素和科技线条的抽象图案。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王总背着手，站在舞台中央，眉头紧锁，对着一个临时搭建的、铺着明黄绸缎的祭台反复踱步。祭台位置是他用罗盘测了整整一上午才确定的“大吉大利聚财位”。他身后，站着那位花重金请来的“玄学大师”，穿着道袍改良的唐装，手持拂尘，一脸高深莫测。
“大师，”王总语气凝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祭品，真的只能用‘三牲之首’？猪头？这……这会不会太血腥了？我们这是健康饮品发布会啊！”
大师捋着山羊胡，眼皮都没抬：“王总，祭天乃沟通天地神明之大事，岂能儿戏？‘三牲’乃古礼，取其圆满、丰盛、通灵之意。猪头为首，阳气最旺，最能引动财气与福缘！换作鸡鸭鱼，效果大打折扣，恐难压住这新品命格中的‘火煞’啊！”他手中的拂尘指向背景板上那些代表“火”元素的红色线条。
王总的脸皱成了苦瓜。他看着祭台上那个空荡荡的、等着放猪头的红木托盘，想象着等下各路媒体长枪短炮对着个血淋淋猪头的画面，胃里一阵翻腾。这公关灾难简直比林夏的“元真子”还可怕！
后台，负责物料协调的林夏也快愁死了。她看着角落里那个被红布盖着、散发着若有若无冰腥气的泡沫箱（里面就是王总咬牙订的、处理过的冷冻猪头），再看看手机上不断刷新的媒体签到信息，一个大胆（且极其不靠谱）的念头冒了出来。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旁边的小雅头摇得像拨浪鼓，“王总会杀了我们的！大师会作法诅咒我们的！”
“总比明天头条是‘元气满满’发布会惊现血腥祭品好吧？”林夏压低声音，眼神闪烁着破罐子破摔的光芒，“而且你看，榴莲，水果之王！够‘圆满’够‘丰盛’吧？它那味儿，够‘通灵’吧？隔着八百里都能闻到！阳气？榴莲是热带水果，火气旺得很！完美符合大师要求！”
“可是……”
“没有可是！”林夏一咬牙，趁着后台混乱，大师正拉着王总在舞台另一侧“校准方位”，她和小雅两人合力，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那沉重的泡沫箱塞进了杂物堆深处。然后，林夏像变戏法一样，从自己带来的外卖保温袋里，掏出一个还温热的、十二寸超大装、铺满了金黄芝士和榴莲果肉的——披萨！
“快快快！盖红布！”林夏手忙脚乱地把散发着浓郁“异香”的榴莲披萨端端正正摆在了祭台的红木托盘上，迅速盖好那块明黄色的绸缎。从外表看，祭品依旧庄严肃穆，只是空气中那股奇特的混合香气（香氛+榴莲）开始无声地蔓延。
发布会准时开始。王总在激昂的音乐和炫目的灯光中登台，发表了热情洋溢（且夹杂着不少风水术语）的演讲。终于，到了最关键的“祭天祈福”环节！
大师手持法器（一个铜铃），神情肃穆地走到祭台前。台下媒体和嘉宾都屏息凝神，摄像机镜头齐刷刷对准了盖着黄绸的祭品。
“吉时已到！恭请上苍，赐福新品！佑我‘元气满满’，财源广进，福泽绵长！”大师朗声念诵，手臂高高扬起，准备掀开黄绸，展示“三牲之首”的庄严。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密集的嗡鸣声由远及近！只见三架小型无人机，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升起，灵活地避开灯光架，飞到了舞台正上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无人机底部的小舱门打开——
“噗噗噗噗……”
细密的、金黄色的粉末如同金色的细雨，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精准地覆盖了整个祭台区域！
是孜然粉！还是烤羊肉串用的那种，香气霸道浓烈！
后台控制台，负责暖场无人机表演的程序员小哥看着屏幕，一脸懵逼：“不对啊……撒的不是花瓣吗？这孜然粉哪来的？系统被黑了？！”
孜然粉混合着之前弥漫的榴莲“异香”，在舞台灯光的加热下，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具穿透力和诱惑力的……烤榴莲羊肉串味？
这味道对于人类来说或许诡异，但对于城市里无处不在的、嗅觉灵敏的鸽子来说……
“咕咕——咕咕咕——！”
如同听到了集结号，窗外、屋顶、广告牌上……四面八方响起了兴奋的鸽鸣！
下一秒！
“哗啦啦——！”
数十只，不，上百只灰鸽子、白鸽子，如同收到了米其林三星餐厅开餐的信号，从敞开的窗户、通风口，甚至舞台侧幕的缝隙，疯狂地涌入发布会现场！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祭台！
场面瞬间失控！
鸽子们像一群失控的小型轰炸机，尖叫着、拍打着翅膀，俯冲而下！黄绸被掀飞，那个巨大的、金灿灿的榴莲披萨暴露在聚光灯下！鸽子们争先恐后地扑上去，尖喙疯狂地啄食着香甜的榴莲果肉和沾满孜然的芝士！
羽毛乱飞，鸽粪如雨点般落下，披萨被迅速分食，场面一片狼藉！台上的大师首当其冲，被好几只鸽子撞到，道袍上沾满了孜然粉和可疑的白色痕迹，手里的铜铃叮当作响，狼狈不堪。王总则抱头鼠窜，试图躲避“空袭”，他那身昂贵的定制唐装也未能幸免。
台下更是乱成一团，嘉宾们尖叫着躲避，媒体记者们倒是敬业，一边躲一边疯狂按快门，记录下这百年难遇的“鸽群空袭发布会”奇观。
混乱的中心，祭台旁。林夏和小雅被这突如其来的“天降鸽灾”吓傻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一只格外肥硕的灰鸽子，大概是抢食失败，带着愤怒的咕咕声，像颗小炮弹一样直冲林夏的脸啄来！
就在那尖喙即将碰到林夏鼻尖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简约腕表的大手，猛地拽住林夏的胳膊，用力将她向后一拉！
同时，另一只手迅捷无比地从旁边混乱的、堆放着备用物料的推车上，抄起一个东西，高高举起，如同盾牌般精准地挡在了林夏身前！
那是一个……银光闪闪的、直径足有半米多的——不锈钢大锅盖！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那只愤怒的鸽子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锅盖中心，发出一声懵圈的咕叫，晕头转向地跌落在地。
林夏惊魂未定，心脏狂跳，被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包围。她抬头，看到顾淮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他一手还抓着她的胳膊，另一手稳稳地举着那个巨大的锅盖，像一座沉默的山，挡在她和混乱的鸽群之间。锅盖表面光滑，映照出头顶乱飞的黑影和刺眼的灯光，还有他冷峻专注的侧脸。
“发什么呆！”顾淮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蹲下！”
鸽群的狂欢还在继续，但星耀的人已经开始“反攻”。
只见财务总监老白，不知何时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和背带裤。他眼神锐利如鹰，动作矫健如猎豹（至少在抓鸽子这件事上），手里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巨大的、网眼细密的捕鱼网兜！
“一个！两个！三个！”老白嘴里念念有词，网兜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罩住一两只正在为非作歹或试图逃跑的鸽子。他动作麻利地将抓住的鸽子塞进旁边一个巨大的、原本用来装布景泡沫板的空纸箱里，还不忘从口袋里掏出他那标志性的便携式计算器和一沓空白发票！
每塞进一只鸽子，他就飞快地在发票上划拉几笔，嘴里还大声嚷嚷着：
“场地清洁费！鸽粪污染费！精神损失费！形象损害费！……代言费抵扣！代言费抵扣！” 他的声音在鸽子的咕咕声和人们的尖叫声中格外清晰，“王总！记好了！布丁的代言费，按毛结算！这些鸽子的‘劳务费’和‘破坏赔偿’，就从代言费里扣！一只鸽子抵一百块！我开发票了！”
他甚至在混乱中，精准地避开了媒体镜头（主要是怕被拍到自己形象），一心一意地执行着他的“财务止损”大业。纸箱里的鸽子扑腾着翅膀，发出抗议的咕咕声，老白充耳不闻，只是埋头计算和“开票”。
王总捂头：“宠物代言费……按毛结算！”
王总好不容易在助理的掩护下躲到舞台角落，看着一片狼藉、鸽粪点点的舞台，看着那个被鸽子啃得只剩饼边、散发着诡异孜然榴莲味的“祭品”，再听到老白那穿透力极强的“按毛结算”和“代言费抵扣”，他气得浑身发抖，捂着被鸽子翅膀扫过的、略显稀疏的头顶（假发片都差点歪了），几乎是带着哭腔吼道：
“布丁！布丁的代言费！按毛结算！一根毛一块钱！给我算清楚！” 他心痛地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会场和那身被玷污的唐装，“还有！这些鸽子！抓住一只罚款一百！不！两百！抵布丁的代言费！老白！给我开票！开票！”
混乱中，顾淮一直举着锅盖护着林夏和小雅退到相对安全的角落。他微微蹙着眉，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一些，额角似乎有冷汗渗出。
就在他放下锅盖，准备查看情况时，他随身携带的、放在脚边的黑色公文包，因为刚才动作幅度太大，拉链崩开了一道口子。
“啪嗒。”
一个小巧的、白色塑料药瓶从包里掉了出来，滚落在林夏脚边。
林夏下意识地弯腰捡起。药瓶标签上清晰地印着：铝碳酸镁咀嚼片（适应症：胃酸过多、胃痛、胃胀）。
林夏的心猛地一揪，抬头看向顾淮。他正盯着掉落的药瓶，眉头紧锁，脸上掠过一丝被撞破秘密的狼狈和迅速掩饰的冰冷。
原来他刚才脸色苍白、额角冒汗，不只是因为混乱……林夏想起他经常因为高强度工作和不规律饮食而蹙眉揉胃的样子。这瓶胃药……她偷偷看了一眼药瓶，生产日期很近。他胃不舒服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更频繁了？
顾淮迅速伸手，几乎是抢一般地从林夏手里拿回了药瓶，一言不发地塞回公文包，拉紧拉链。他避开林夏探究的目光，重新看向混乱的会场，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祭天KPI达成，热度超标200%。准备危机公关稿，重点突出‘自然亲和’与‘意外惊喜’。” 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给王总订个头部按摩。”
林夏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又看看那个重新被严密保护的公文包，心里五味杂陈。这场由榴莲披萨引发的鸽灾，似乎炸出了冰山之下，一点不为人知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