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领带风云与“双煞”危机
星耀广告的晨会,一如既往在巨大的全景玻璃会议室里举行。阳光慷慨地洒进来,照得每个人纤毫毕现,也照得林夏此刻想原地遁走的念头无比清晰。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顾淮斜后方的位置,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市场部同事枯燥的数据报告上,试图忽略自己身上这件……嗯,过于宽大、散发着淡淡雪松冷香的男士衬衫。
昨晚加班到昏天暗地,她抓起椅背上的“备用外套”就往家冲,完全没留意袖口那精致得近乎隐形的刺绣字母——“GH”。直到今早洗漱时对着镜子,那低调奢华的两个字母才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视线。
秦薇,这位永远妆容精致、眼神锐利如鹰的公关部总监,正巧坐在林夏对面。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林夏的袖口,随即精准地定格在那两个小小的字母上。一丝了然又带着玩味的笑容在她唇边漾开。她没立刻出声,只是慢条斯理地端起骨瓷咖啡杯,抿了一口,眼神在林夏强装镇定的脸和顾淮线条冷硬的后颈之间微妙地流转。
台上同事的汇报接近尾声,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安静。就在这静默的几秒钟里,秦薇那不高不低、恰好能让会议室所有人都听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调侃,清晰地响起:
“哎呀,林小姐,”她微微歪头,笑得像朵带刺的玫瑰,指尖优雅地隔空点了点林夏的袖口,“今天这衬衫的品味很独特嘛。袖口绣的……是‘GH’?顾总的专属标记?”她故意顿了顿,眼波流转,看向主位上面无表情的顾淮,“莫非……林小姐这是明确改姓‘顾’了?这进展,可比我们的项目KPI跑得快多了呀。”
“唰——!”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瞬间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林夏身上,以及她袖口那两个此刻仿佛在发烫的字母上!唐果刚塞进嘴里的半块小蛋糕差点噎住,眼睛瞪得溜圆;周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着“数据异常”的好奇光;连老白都从他那永远算不完的账本上抬起了头,眼神里充满了“有八卦?”的兴奋。薇薇安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
林夏的脸“腾”地一下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她恨不得立刻把袖子撸起来藏好,或者干脆钻到桌子底下去。她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顾淮的后脑勺——纹丝不动,像一座冰山。完了完了,这下真的社死了!比上次P山羊胡子还彻底!
就在林夏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无声的“注目礼”烤熟时,主位上的那座“冰山”终于有了动作。
顾淮甚至没有回头。他依旧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仿佛秦薇调侃的是别人。他只是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探向他放在旁边空椅上的公文包——那里面似乎是个百宝箱。
几秒后,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极其柔软厚实的深灰色羊绒毛衣,被精准地、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弧度,“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盖在了林夏的脑袋上。柔软的毛料带着他指尖残留的微凉温度,瞬间隔绝了那些灼人的目光。
顾淮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毫无波澜的调子,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公司规定:
“商标剪了,算员工福利。” 他甚至吝啬于多说一个字解释这件毛衣的来历和目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会议纪要下午三点前发我邮箱”。但那句“员工福利”,却像一块冰,暂时冻结了会议室里所有揶揄和探究的空气。
林夏被毛衣蒙着头,眼前一片温柔的灰色。鼻腔里瞬间被一种清冽、沉稳、带着森林深处气息的雪松冷香包围——那是顾淮身上特有的味道,此刻却霸道地裹挟着她。她手忙脚乱地把毛衣从头上扒拉下来,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滚烫的盾牌。心跳得如同擂鼓,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脑补:这件衣服……刚从他身上脱下来?还带着他的……体温?这雪松香……原来这么近闻是这种感觉?冰山总监的体温……是什么样?(内心OS疯狂刷屏)
林夏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想把这件“员工福利”穿上身,试图遮住里面惹祸的衬衫。然而,她刚把毛衣套到一半,手臂还没完全伸进袖子里——
“嗖!”
一道棕白相间的闪电猛地从会议桌底下窜出!布丁!这只永远在错误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的办公室团宠(兼麻烦精),不知何时潜伏在此。它精准地锁定了林夏因为穿毛衣而微微滑落、垂在椅子旁边的——那条她原本系在衬衫外面的、作为装饰的细窄领带!
“汪!”布丁欢快地叫了一声,叼住那条领带,转身就跑!小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仿佛缴获了最心爱的战利品。
“布丁!回来!”林夏惊呼,毛衣只套了一半,狼狈地卡在胳膊上,想去追又动弹不得。
布丁才不管呢,它叼着领带,目标明确地冲向了刚推门进来、准备汇报下个议题的王总脚下。王总今天依旧穿着他那身讲究的中式服装,手里习惯性地捻着他那串宝贝佛珠。
“哎哟,我的小祖宗!”王总差点被布丁绊倒,低头一看,布丁正叼着一条明显是女款的细领带,兴奋地绕着他的脚踝转圈,似乎想把这领带当狗绳,邀请王总去遛它。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时刻,眼尖的秦薇又发现了新大陆。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顾淮的脖颈——那里,一条质感高级、颜色与林夏被叼走那条极其相似(几乎是同款不同色)的深蓝色领带,正一丝不苟地系着。
“啧,”秦薇抱起手臂,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目光在顾淮的领带和布丁嘴里那条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林夏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顾淮毛衣上,“情侣领带?顾总,林夏,你们二位这是……”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把我们王大师辛苦布置的风水局,当空气了?东南角的粉水晶白摆了?双领带,这可是大忌啊!”
王总一听“风水局”、“双领带”、“大忌”几个关键词,瞬间顾不上脚下撒欢的布丁了!他脸色一肃,立刻松开捻佛珠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从他那仿佛连接着四次元空间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锃光瓦亮的黄铜风水罗盘!
“哎呀呀!大事不好!”王总捧着罗盘,对着顾淮和林夏(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毛衣半挂、脸红如血)的方向念念有词,手指飞快地拨动指针。“双领带!同款不同色,更犯冲!一阴一阳,纠缠不清,此乃‘双煞夺运’之局!会严重影响公司气运和个人桃花!尤其是顾总你!金命最忌此缠斗之煞!”他越说越激动,仿佛看到了公司即将倒闭的惨状。
王总猛地抬头,眼神焦灼,带着一种“必须立刻斩妖除魔”的决心,指着布丁嘴里那条领带和林夏身上顾淮的毛衣(仿佛那也是煞气的载体):
“快!剪断!必须剪断这‘双煞’之物!方能破局!”他急切地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剪刀。
林夏下意识地护住自己身上顾淮的毛衣领口,一脸惊恐。剪断?这可是羊绒的!
而顾淮,在听到“剪断”二字时,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侧过头,冰冷的目光精准地投向王总,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王总,”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条被指认为“煞物”的深蓝色领带结,“这条是 Brioni 高定。”
简单的几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王总“斩妖除魔”的熊熊热情。Brioni 高定?王总伸出去准备指挥助理找剪刀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焦急瞬间被一种混合着肉痛和“惹不起”的尴尬表情取代。他看了看顾淮那身剪裁完美、价值不菲的西装,又想想那条领带可能的价格标签,嘴角抽搐了几下。
“呃……这……这个……”王总捧着罗盘,气势全无,讪讪地收回了手,声音低了下去,“……高、高定的啊?那……那确实……剪不得……剪不得……” 他干咳两声,眼神飘忽,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低头去哄还在咬领带的布丁,“乖布丁,松口松口,这可不是狗绳……”
会议室里,只剩下布丁欢快的呜咽声、林夏手忙脚乱终于把顾淮的毛衣套好的窸窣声,以及王总对着罗盘碎碎念“高定煞气……难办……难办……”的背景音。林夏把自己缩在宽大的、带着雪松香的毛衣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看一脸“与我无关”的顾淮,又看看愁眉苦脸的王总,再感受着怀里毛衣残留的温度,感觉自己的恋爱KPI和脑细胞,今天又在风水玄学和社死边缘反复横跳中,燃烧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