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代码煮红酒（BUG也是糖）

    7.1 火锅、CPU与“灶王爷”的怒火

    星耀广告的加班文化，在项目冲刺期总会衍生出一些奇特的“团建”活动。比如今晚，当城市华灯初上，写字楼里大部分格子间都暗下去时，星耀创意部的开放办公区却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极具侵略性的牛油火锅香气。

    几张办公桌被粗暴地拼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临时餐桌。桌子中央，一个插电的鸳鸯锅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红白两色的汤浪，红汤那边辣椒花椒上下沉浮，白汤那边翻滚着枸杞红枣。周围堆满了各种涮菜、肉卷、丸子，一片狼藉却又生机勃勃。

    这场“科技火锅盛宴”的总工程师，非周屿莫属。他根本没心思吃东西，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那台连着火锅电源插座的笔记本电脑上。屏幕上不是代码行，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实时波动的温度曲线图，旁边还有几个仪表盘似的窗口，显示着“内锅温度”、“外环热力分布”、“食材最佳熟成阈值预测”等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

    火锅的电源线，被接驳在一个闪烁着幽幽蓝光的、布满接口的小黑盒上——那是周屿自制的“智能温控中枢”。几根纤细的数据线从小黑盒延伸出来，末端粘着微型温度传感器，像外星触手一样，小心翼翼地贴在锅体的不同位置。

    “周工，你这火锅吃得也太硬核了吧？”老白一边往红汤里下毛肚，一边啧啧称奇，手里的计算器还下意识地按着，似乎在估算这顿火锅的性价比。

    周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冷光，语气带着一种技术宅的专注与骄傲：“精准控温是保证食材最佳口感和营养留存的关键。我设置了不同食材的最佳涮煮温度曲线，比如毛肚，75度烫7秒是最佳脆度；雪花牛肉，68度烫10秒锁住汁水……” 他话音未落——

    唐果的筷子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翻滚的红汤里精准地夹起一大片裹满红油的肥牛卷！她根本等不及什么“68度10秒”，美食当前，程序员的严谨喂了狗！肥牛卷在空中划过一个诱人的弧度，眼看就要落入她嗷嗷待哺的嘴里。

    “滴！滴！滴——呜——！”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火锅的喧嚣！周屿的电脑屏幕上，一个巨大的、闪烁的红色警告窗口弹了出来，伴随着酷似《生化危机》里丧尸逼近的音效：

    【严重警告！核心温度传感器#2 异常波动！超出阈值！】

    【原因分析：非法投喂（非程序触发）！】

    【系统建议：立即投喂蛋糕以稳定CPU情绪，防止过载宕机！】

    紧接着，那个小黑盒温控中枢上的蓝光瞬间变成了刺目的红光，还配合着警报声疯狂闪烁，活像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

    “噗！”唐果吓得手一抖，那片肥牛卷“啪嗒”掉回了锅里，溅起一小片红油。她鼓着腮帮子，像只受惊的仓鼠，对着周屿的电脑屏幕不满地嚷嚷：“什么非法投喂！我就吃块肉！你这破CPU怎么比我还馋蛋糕？！”

    就在这警报轰鸣、红光闪烁、唐果跳脚的混乱时刻，一个冰冷、低沉、带着明显愠怒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席卷了整个沸腾的角落：

    “你们……”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定格。老白夹着毛肚的筷子停在半空，薇薇安刚吹凉的一片藕顿住了，林夏正试图从白汤里捞一颗鱼丸……

    顾淮不知何时站在了拼接办公桌的尽头。他显然刚从某个重要会议或应酬中抽身，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与眼前这热气腾腾、杯盘狼藉的火锅战场格格不入。他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没来得及放下的皮质公文包。此刻，他那张俊美却常年冰封的脸上，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里酝酿着风暴，视线如同冰锥，从疯狂报警的小黑盒，扫到屏幕上那行“投喂蛋糕降温”的离谱建议，最后定格在周屿身上。

    “当服务器是灶王爷？” 顾淮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精准地劈开了警报声的喧嚣。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带着一种审判官降临般的压迫感。

    周屿一个激灵，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狂按想关掉警报，然而那“灶王爷”显然闹起了脾气，警报声反而更尖锐了！

    顾淮看都没看他，直接俯身，修长有力的手指精准地扣住了连接小黑盒的主电源线插头——

    “滋啦！”

    干脆利落地一拔！

    刺耳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红光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瞬间戛然而止。整个办公区陷入一种劫后余生的寂静，只剩下火锅还在不识趣地“咕嘟咕嘟”翻滚。

    顾淮直起身，将那个还在冒着点无辜热气的小黑盒电源插头随意地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环视一圈惊魂未定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周屿脸上，语气是毫无波澜的冰冷宣判：

    “禁止公器私用。” 简单的五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林夏的筷子在白汤里搅了搅，试图打破僵局。她眼尖地发现汤底似乎沉着一个不起眼的、方方正正、颜色有点发白的东西，不像鱼丸也不像豆腐。她用漏勺小心翼翼地捞起来，举到眼前一看——

    那赫然是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只是此刻，它浑身裹满了粘稠的米白色汤汁，几个USB接口的金属部分也沾着可疑的油星和一片煮烂了的年糕碎屑，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白汤，活像一块刚从火锅里抢救出来的、煮过头的年糕！

    “我的天！”林夏捏着U盘的边缘，一脸震惊和嫌弃，声音都变了调，“周屿！你的U盘怎么掉锅里了？！这……这煮成移动硬盘了吧？还能用吗？！” 她下意识地把这块“电子年糕”举得离自己远一点，生怕它滴下的汤汁弄脏自己衣服。

    周屿看到那个U盘的瞬间，脸色“唰”地白了！比刚才被警报吓到还要白！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也顾不上顾淮那杀人的目光了，手忙脚乱地冲过去，一把从林夏手里夺过那湿漉漉、黏糊糊的U盘，声音都带了哭腔：

    “我……我的‘紧急粮草’！完了完了！里面……里面……” 他急得语无伦次，用袖子疯狂擦拭U盘上的汤汁，试图挽救。唐果好奇地凑过来：“‘紧急粮草’？你藏什么好吃的了？代码味的压缩饼干？”

    （林夏内心OS：等等！这U盘……好像就是之前他给唐果贴了“紧急粮草”标签、据说里面藏着告白程序的那个？！天啊！这火锅煮的不是U盘，是周屿的少男心啊！）

    就在周屿对着他的“电子年糕”欲哭无泪，顾淮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唐果好奇宝宝似的追问，林夏努力憋笑的时候，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凑到了顾淮身边。

    老白。他手里捏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A4纸，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谄媚、肉痛和“公事公办”的复杂表情。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递到顾淮眼皮底下，仿佛在呈递一份关乎公司生死存亡的重要文件。

    顾淮冰冷的视线下移。

    只见那张纸上，赫然是一个制作精良的电子表格，标题醒目：

    【关于本次非正式团队聚餐（火锅）设备损耗及维修费用申请】

    下面罗列着：

    项目1：智能温控中枢（型号：ZhouYU-001）疑似因汤汁蒸汽侵入导致内部电路短路，维修/更换预估费用：?888

    项目2：周屿工程师个人U盘（型号：SanDisk Extreme Pro 128GB）因意外浸入火锅汤底，数据恢复及硬件更换预估费用：?588

    项目3：办公桌拼接处因高温锅体放置导致轻微烫伤变形，清洁及修复费用：?188

    项目4：额外电费消耗（因连接大功率电器及温控设备）预估：?88

    合计：?1752

    申请报销渠道：公司内部‘员工情感交流与关系促进专项经费’（简称：恋爱经费）

    在“申请理由”一栏，老白用他那特有的、一丝不苟的财务字体写着：

    “本次聚餐活动有效增进了团队成员（尤其周屿与唐果、顾淮与林夏）间的非工作交流与情感联结，对缓解工作压力、提升团队凝聚力具有显著正向作用。依据《星耀广告员工福利手册》第7章第3条第5款（情感关怀类支出），上述费用符合‘恋爱经费’报销范畴。望批准为荷。”

    老白还非常“贴心”地在备注栏加了一句：“附：本次聚餐产生的食材费用由参与者AA自理，不在此报销申请内。”

    顾淮的目光在那张报销单上停留了足足五秒钟。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火锅的“咕嘟”声都仿佛变小了。唐果忘了追问U盘，周屿忘了心疼“电子年糕”，林夏紧张地看着顾淮的侧脸，试图从他冰封的表情里读出一点情绪——是火山爆发？还是直接把这单子撕了？

    几秒后，顾淮的薄唇终于动了动。他没有看老白，视线依旧停留在那张荒唐的报销单上，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

    “老白。”

    “在，顾总！”老白一个激灵，站得更直了。

    “你这报销单，”顾淮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恋爱经费”那几个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创意不错。” 他顿了顿，在老白刚想松一口气时，补充道：

    “下次，把它用在你的‘刑具维修费’上，也许更合适。” 说完，他不再理会僵住的老白、憋笑的林夏、懵圈的唐果和欲哭无泪的周屿，拎起他的公文包，转身，迈着仿佛脚下不是火锅战场而是T台的步伐，径直走向他的独立办公室。

    “砰。” 轻微的关门声传来，宣告着这场“代码煮火锅”闹剧的终结，只留下一屋子火锅的余香、报销单的荒谬、一块“电子年糕”的忧伤，以及老白对着那张被无情拒绝的报销单，默默掏出计算器开始重新计算“刑具折旧率”的萧索背影。林夏看着顾淮办公室紧闭的门，再看看桌上那块冒着热气的“电子年糕”，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恋爱经费的KPI，真是比伺候“灶王爷”还难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