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年会惊魂：从探戈到广场舞的量子跃迁
星耀广告的年会，选在了市中心一家颇有格调的酒店宴会厅。水晶灯折射着流光溢彩，空气里混合着高级香氛、食物香气和程序员们身上淡淡的咖啡因味道。技术部那群活宝，似乎还没从中午用服务器煮火锅差点把机房变灶王爷现场的阴影里完全走出来，此刻正围坐在角落一桌，对着刚端上来的“代码年糕”（其实是炸得金黄的普通年糕）心有余悸地窃窃私语。
林夏坐在主桌，有点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沙拉。她今天穿了条平时绝不会尝试的丝绒小黑裙，衬得皮肤更白，却也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眼角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斜对面的顾淮。他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挺括西装，只是领带换成了稍显活泼的深蓝斜纹，正微微侧头和董事长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在柔和的灯光下少了几分平日的锋利。
年会进行到最激动人心的环节——抽奖。巨大的LED屏上，一个由周屿亲自操刀设计的、充满极客风格的抽奖程序正在飞速滚动着所有员工的名字和工号。彩色的光效闪烁，伴随着充满科技感的音效，引得全场瞩目。
林夏对中奖没抱太大期望，纯粹当个热闹看。然而，当主持人念出“特等奖！价值——与神秘嘉宾共舞一曲！让我们恭喜……” 名字滚动速度骤然放慢，最终，两个名字如同被精确制导的导弹，稳稳地定格在屏幕中央：
顾淮！ 林夏！
“哇哦——！！！” 全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起哄声、口哨声和掌声。技术部那桌尤其激动，几个小伙子拍着周屿的肩膀，挤眉弄眼。周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紧张，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贴着“紧急粮草”标签的U盘——里面藏着他为唐果准备的告白程序，此刻他感觉心跳不比即将上台的两人慢。
林夏彻底懵了，手里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她下意识地看向顾淮，只见他万年冰封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眉头蹙起，看向大屏幕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了然？他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技术部区域，精准地捕捉到周屿那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的、带着点做贼心虚的得意。
唐果正忙着对付一块造型精致的慕斯蛋糕，听到名字也惊讶地抬起头。她看看台上笑容僵硬的主持人，看看石化状态的林夏，再看看表情微妙（且明显知情）的周屿，电光火石间，吃货的直觉和程序媛的敏锐完美融合！
“周！小！屿！”唐果猛地放下蛋糕叉，压低声音，像只炸毛的小猫，“是不是你干的？！那个抽奖程序！你动了手脚！” 她太了解周屿了，他看顾淮和林夏的眼神，还有现在这副表情，绝对有鬼！
周屿被当场抓包，脸“唰”地红了，结结巴巴想辩解：“果……果果，我这是……这是为了……为了……活跃气氛！你看顾总监和林夏多般配……”
“般配个鬼！”唐果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像只塞满松子的仓鼠，“你这是强行拉郎配！是技术性绑架！是代码层面的耍流氓！” 她越想越气，尤其是想到自己还没吃到心心念念的主厨限定款拿破仑蛋糕，而周屿居然有闲心搞这种幺蛾子？不可饶恕！
在主持人热情的邀请和全场更加热烈的起哄声中，林夏和顾淮被“请”到了宴会厅中央临时清空的小舞池。追光灯打在他们身上，林夏感觉像被放在火上烤，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顾淮则绷着一张俊脸，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眼神如果能杀人，技术部那桌已经团灭了。
音乐前奏响起——优雅、舒缓、带着异域风情的探戈舞曲。
顾淮深吸一口气，显然认命了。他极其标准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仪式感，向林夏伸出了手。林夏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感觉像接到了烫手山芋，颤巍巍地把自己冰凉的手指搭了上去。就在顾淮准备引导她迈出第一步时——
变故陡生！
宴会厅里那充满格调的探戈舞曲，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脖子，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阵极具穿透力、节奏感爆棚、带着浓郁乡土气息的熟悉旋律，如同平地惊雷般炸响在整个宴会厅！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最炫民族风》！而且还是广场舞大喇叭混音版！
所有人都惊呆了！舞池中央的顾淮和林夏，动作瞬间僵住。顾淮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林夏搭上去的手指也忘了收回，两人像两尊突然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像，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混合着震惊、茫然和极度社死的空白表情。
追光灯下，顾淮那价值不菲的腕表表盘上，心率监测模块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120…… 145…… 168…… 190！！！
“噗——！”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喷了，紧接着，整个宴会厅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爆发出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狂笑声！有人笑倒在椅子上，有人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技术部那群始作俑者更是笑得捶胸顿足，眼泪狂飙。
“哈哈哈哈！广场舞！是广场舞！”
“顾总监！林夏！来一个！凤凰传奇！”
“周屿！是不是又是你搞的鬼？！干得漂亮（破音）！”
唐果站在技术部的桌子旁，手里还拿着刚从周屿电脑上拔下来的无线鼠标，小脸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和报复的快感，对着已经彻底石化的周屿做了个鬼脸：“哼！让你乱改程序！探戈变广场舞，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蛋糕级惩罚！” 她甚至跟着音乐扭了两下，哼唱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顾淮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以及手腕上那该死的智能手环发出的、几乎要连成一片的震动提示音（心率过高警告）。屏幕上那个刺眼的190，像是对他冰山形象最无情的嘲讽。他感觉自己二十多年修炼的定力，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想立刻冲去技术部把那群笑得打滚的兔崽子连同服务器一起拆了！
林夏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看着顾淮那张黑得能滴出墨汁、却又因为飙升的心率而显得有些……奇异的生动的脸，巨大的尴尬和一种莫名的、想跟着《最炫民族风》扭一扭的冲动（纯粹是应激反应）在她脑子里疯狂打架。她甚至能感觉到顾淮握着她那只手的手心，温度高得吓人——冰山融化了？不，这分明是火山爆发的前兆！
就在这混乱到顶点、尴尬到令人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时刻，一道洪亮而亢奋的声音压过了音乐和笑声！
“好！好！好！！！”
只见主桌上的王总，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黄澄澄的铜铃铛，正兴奋地用力摇晃着，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他红光满面，指着僵在舞池中央、沐浴在《最炫民族风》旋律和追光灯下的顾淮林夏，对着旁边同样一脸懵逼的董事长和市场部总监秦薇大声说道：
“妙啊！妙不可言！顾总监！林小姐！你们别停啊！继续跳！这舞步，这方位！绝了！” 王总激动地挥舞着铃铛，唾沫横飞，“你们看！顾总监面向东南，林小姐面向西北！东南巽位属木，主文昌、利传播；西北乾位属金，主权贵、主财富！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木相生，财源广进！这舞步暗合五行流转，生生不息，大吉大利啊！”
他越说越激动，完全无视了两人快要杀人的眼神和那魔性的背景音乐：“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董事长！快！让摄影机对准！这场景，这氛围，这……这接地气的音乐（他显然选择性忽略了音乐的土味），简直就是为我们元气满满即将推出的‘社区广场舞养生孢子粉套餐’量身定做的广告片现场！现成的热点！现成的流量！快！策划部呢？赶紧记下来！广告主题就叫——《舞动元气，跳出财富》！顾总监和林小姐就是我们的代言人！加急拍！明天就出片！”
王总兴奋得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看到了产品脱销、股价飞涨的美好画面。他手里的铃铛摇得更欢了，“叮铃铃”的声音和《最炫民族风》的鼓点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星耀广告史上最荒诞、最社死也最“财源广进”的年会交响乐。
追光灯下，顾淮看着手腕上那个固执地显示着190的心率数字，又看看身边已经灵魂出窍、眼神空洞的林夏，再看看不远处那个拿着铃铛、沉浸在风水财局幻想中的王总，以及角落里那个举着鼠标、一脸“我干了件大事”的唐果和旁边欲哭无泪的周屿……
他闭了闭眼。
很好。
他的年会。
他的心跳。
他的……广场舞代言。
真是，棒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