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沅睁开眼时,已是黎明初晓,天将亮。
她感受到身体一阵疼痛,有着说不出来的感受,难以言喻。
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支撑着身子,温宁沅勉强坐直身子,环视周围陌生环境。
头晕目眩,浑身刺痛。
温宁沅侧过身去,看清旁边躺的人,即刻惊得尖叫出声。
“你……你怎会?”温宁沅不由自主用被褥盖着身子,才发觉自己身着寸缕,险些被一览无余。
温宁沅早已不是无知少女,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当然会知道。
一股怒火逐渐上身,温宁沅双手紧紧抓住被褥,她咬紧牙齿,努力克制住身体的愤怒。
容述眉目微皱,他做了一个美梦,骤然被吵醒,自然令她烦闷无比。
他坐直身子,侧头看向温宁沅,不悦道:“你怎么了?”
温宁沅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
“官家,昨夜发生了何事?”温宁沅带有最后一丝希望问。
她多么希望事情不是她猜想的那样。
二人只是躺在一张床榻上,容述没有对她做那种事情,她没有背叛她的丈夫秦予维。
身体里传来的疼痛,告诉她所想皆为正确的事。
温宁沅难以置信,眼珠不停转动。
“官家,您为何要这样做?”温宁沅声音颤抖,嘴唇上下难以闭合,质问道:“昨夜七夕佳节,妾身放下心里所有的戒备,陪伴官家过节,却没想到官家会在饭菜里下药,强行占有妾身……”
她见容述沉默不语,又问了一遍:“官家,您为何要这样做?您可有遵从过我的想法?妾身已心甘情愿成为您的女人,您为何要做此等下三滥的手段?”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着,容述脑袋里嗡嗡作响,本来被吵醒就已经够不耐烦了,她还在这里质问他?
昨夜饭菜之事,他也不知晓。
容述阴沉着脸,乌云压着眉毛,迟迟无法舒展。
“够了。”他制止温宁沅话语。
他将温宁沅的身子摆正,要她与他四目相对。
“温宁沅,从前你在朕面前,多番妄言,几次做出以下犯上之事,朕都轻拿轻放。”他再次恢复帝王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傲气,嗤笑道:“竟没想到,朕的容忍,练就了你的大胆,敢如此对朕说话。”
温宁沅仍未能缓过神来,心绪混乱,自知方才那些话惹怒容述,却也未替自己求情,只含着泪瞪圆眼睛看容述。
“朕一次次退让,无非是想让你的心里,有朕的一席之地。”容述语气冷淡,眉眼间略过怒意,说:“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朕视作肮脏下作之人。作为大靖之主,朕没令你身首异处,已是格外开恩,你莫要得寸进尺。”
温宁沅心如死灰,“是妾身僭越。”
“朕若想占有你,早在你是秦予维妻子之时,就可将你囚于别院,强行让你们夫妻二人和离,何至于如今才出此下策?”容述睨她一眼,满是轻视。
温宁沅沉默不语。
木已成舟,既然他们做了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那么他也没必要再多说。
哪怕她对他没有真心,他也毫不在乎,反正如今她会一直在他身边,永远也离不开。
温宁沅看着容述的目光从生气转变得意,最后变为藐视和惬意,她内心就如同千万根针在刺一样难受。
“温宁沅,你给我听好了。”容述承诺,“只要你怀上我的孩子,无论男女,我都会封你为皇后。”
他站起身,穿好里衣,想扬声唤窗外奴仆进门服侍自己穿衣洗漱,打算去大内批阅奏折。
昨夜七夕,容述给官员放了三日沐休假,所以今日他不用早起上床,只用稍稍批阅地方官员送到汴梁的奏折就好。
话刚到嘴边,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抽泣声。
容述纳闷回头,这才发现温宁沅眼眶湿润,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双手抵住脸颊低声哭泣。
看着这副场景,容述内心突然绞痛,他抚摸住胸口,脸色霎时间变得煞白,额头浮现出不少冷汗。
这种感觉,容述既熟悉又陌生,这是他旧疾犯了,然而这时他身上并没有药,正当不知如何应对之时,他鬼使神差般走向了温宁沅。
越靠近她,他的身体越舒适,眉目舒展不少。
容述轻声安抚,“方才我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昨夜之事并非出自我本意,我是正人君子,做不出那等肮脏下流之事。”
他坐在床榻上,一只手扶住温宁沅的腰,使她上半个身子全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从床头边的柜子里拿出手帕,轻轻为她擦拭泪珠。
温宁沅心如刀割,很长一段时间内说不上话来。
“不要哭。”容述向她许诺,“我会抓出下药之人,严惩不怠。”
“多……多谢官家。”事到如今,温宁沅只能回答这些。
她含着泪水,温柔小意地问:“妾身可否求官家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说。”容述问。
“这段时日妾身并不打算去酒楼,想在别院里转转,舒畅心胸。”温宁沅一字一句慢慢说着,“可是别院里的侍卫过多,他们一个两个牛高马大,不苟言笑,妾身看了心里害怕,官家能不能撤走那些多余的侍卫?”
在这件事情,容述确实做错了,他坦然认错。温宁沅所求不过是些许小事,他毫不犹豫答应,说:“那便只留杯弓和竹影二人吧,若遇见险情,他们也可保护你。”
“多谢官家。”温宁沅颔首道谢,嘴角上扬。
眼睛在哭,嘴角在笑,这样又哭又笑的样子,容述既觉得滑稽,又觉得无所适从。
也罢,随她去,就算她想走,如今生米煮成熟饭,若是怀上孩子,她生了翅膀也飞不掉。
午后,容述在别院召集所有奴仆,严查昨日接触过菜品的人。
众人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雾水站在太阳底下,等待福胜带人一一审问。
“官家。”侍卫张罗主动站出来,俯首跪地认错:“臣有罪!”
福胜用尖锐的声音指责张罗,“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赶在官家的饭菜里下药,你知不知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臣知道。”张罗直起身子,目光恳切,说:“臣见官家日日愁眉不展,想替官家分忧,昨日七夕佳节,官家与温娘子玩得尽兴而归,臣只不过是想借此促进官家与温娘子的情感。”
“你大胆!”福胜直指着张罗。
容述挥挥手,“五十大板。”
福胜插手应是,吩咐底下奴仆去拉着张罗行刑。
“臣叩谢官家!”张罗没有半分反抗的心,咬牙承受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每一个板子都打得极其用力,最后必定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张罗痛苦的叫声传到温宁沅耳畔,她听着于心不忍,劝说容述:“官家,可以了,他也是一片好心,再这么打下去,他日后如何护卫官家安慰呐?”
温宁沅给了一个台阶,容述直接从这走下来,说道:“既然是温娘子求情,这刑罚就到此为止。”
容述从上至下环视站得笔直的众人,“日后谁要是自作主张,无论是谁求饶,朕都不会从轻发落,更不会轻轻揭过。”
众人行礼应是。
此时大内的内侍匆匆跑来,顾不得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着急忙慌给容述行礼,跪地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容述。
“官家,紧急军报。”内侍大喘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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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大事,在容述心里占据首位,此刻他无心顾及什么情爱,连忙吩咐手下传唤众大臣进宫,在垂拱殿商议政事。
大靖北边的国家魏国近年来国富民强,兵力强盛,前不久刚吞并了一个边陲小国,如今有了野心,上月刚对大靖宣战。
一月过去,战事许久未平,大靖颇有些战败的趋势。
自太宗起,大靖重文轻武,在兵力方面稍逊周围列国,这才有了魏国的虎视眈眈。
大臣们得知此事,议论的声音可以填满整个垂拱殿。
一半主张议和,以公主和亲改变局面。
一半主张再站,不能长了别国志气,让周围列国看不起大靖。
容述瞥眼主张议和的大臣,“何尚书,我大靖不乏年轻力盛的男儿,何至于让朕的姐妹去别国和亲?”
何尚书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公主和亲不是奇耻大辱,长公主去了魏国,会得魏国皇帝宠爱,获得终身幸福,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另一位大臣反驳,“魏国皇帝都七老八十了,长公主们年龄最大的不过二八芳龄,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你觉得可以你收拾收拾去嫁!”
这位大臣是武将,说话粗鲁。
何尚书儒雅一辈子,鲜少听到此等话语,面红耳赤对容述行礼,说:“陛下,望三思而后行啊!”
容述睨他一眼,站起身说:“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大靖的儿郎就该为了国家征战沙场,不可做安于享乐的懦夫,朕明日御驾亲征,灭了魏国志气。”
武将们纷纷应是,笑容摆在脸上。
容述要御驾亲征的笑意传到别院里,那样真实的笑容,也摆在了温宁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