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未换完衣服出来,洗手间的水流声还没停。
洗个手,要这么久吗。
她把餐桌上的袋子打开,是某荣记的几个适合外带的招牌菜,三菜一汤一甜品,主食是两碗沙蒜豆面。
徐青未摆好盘,发现晏池没从冰箱拿喝的出来,她不喜欢甜味饮料,习惯性的给自己拿了水,又因为不知道晏池的喜好,干脆什么都没拿,让他自己出来选好了。
过了一会儿,水声还没停。
见面开始没多久他的反应就怪怪的,怕晏池像上次一样不舒服强撑着不说,徐青未起身走近门边,试探性的轻拍,“晏池,没事吧。”
“嗯,没事。”他声音闷闷的,“可以用一下毛巾吗?”
徐青未用的是卧房里的另外一个卫生间,外面的她只偶尔确认妆容,因此里面的毛巾擦手巾都还没用过,“可以,你用吧。”
她声音落下后,水声也紧跟着停了。
晏池出来时,下颌角还滴着水,额前的头发因为被打湿,他又用毛巾擦过,胡乱的搭着,却不显狼狈,反而像是刻意做的湿发造型。
那张丹尼尔发过来的湿身腹肌照突然出现在徐青未脑海。
她立刻移开目光,清清嗓子,“冰箱有喝的,你自己拿吧。”
“好。”晏池随手抽了一瓶冰可乐坐在她对面,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刚刚进卧房换了一套白色居家服,松散的双层领口,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结,用同色系的丝绸发圈绑紧。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和柔软的气息。
“他家不好买吧,排了多久?”徐青未把餐具递给晏池。
晏池:“非堂食还好,我先拿的号,和丹尼尔从乐高店出来时正好排到。”
他拆开餐具包装,示意徐青未先动筷。
“还好吗,菜会不会凉。”
徐青未笑着摇头,鱼肉软嫩弹牙,入口温度适宜。
她不是个口腹之欲很强的人,吃饭对于她而言大多数时刻都是为了维持身体正常运行,但是不得不承认,工作一天后吃到合她胃口的饭,的确令人身心舒畅。
两人都是食不言的习惯,吃饭过程很安静,晏池筷子动的不多,但是却一直都细心注意徐青未这边。
水杯见底前会帮她加到半满,纸巾盒在餐桌另一边,在徐青未伸手去拿前他就已经帮她抽好纸巾,又把盒子推到她手边。
“怎么了,胃口不好?”徐青未看晏池放下筷子,那碗面也只吃了小半。
他摇头,“在游乐场时陪丹尼尔吃了一些。”
“你吃好了?”他反问。
见徐青未点头,他将两人用过的餐具和餐盒堆叠起来,放进包装袋,餐桌桌面也用纸巾擦干净,一并扔进袋中,系紧袋口,放到门口玄关处,方便他离开时带走。
他动作迅速利落,徐青未想要帮忙都不知道该如何插手。
“你这里...”徐青未指指他的胸口前面。
晏池低头,是一块儿指甲盖大小的污渍,颜色不深,可能是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
房间空调恒温,吃饭前他将外套脱了,只穿着白衬衫,污渍虽然不大,但是在有着轻微强迫症的徐青未眼里特别明显。
“等一下,我应该带了去渍笔的。”她翻找背包。
每次见客户前,徐青未都会例行检查着装是否清爽干净,但是就算再注意的人,在公共环境下也不免会弄脏衣服,因此她背包里常备去渍产品。
“找到了。”她打开写字桌上的台灯,把椅子推过来,让晏池对着光坐下,自己则站在他身侧,方便帮他处理。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晏池无法想象她伏在他胸口的样子,仅仅是两人靠的如此近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在疯狂奔流,连指尖都是酥麻的。
徐青未把去渍笔递给他。
只是那块污渍不偏不倚的在左胸口,他低头看不完全,一只手还要拉平衣服,另一手有些费力的按压笔头,涂抹的乱七八糟。
他呼吸重了几分,“没事,不擦了,我待会儿穿上外套也看不出什么的。”
“还是我来吧,”徐青未把笔从他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又抓住他的手腕,让他拉住一边,“你两只手拽好。”
她的手指很凉,与他此刻的皮肤热浪形成鲜明对比。
徐青未抽了两张纸巾,走到厨房,先打开水龙头将纸巾沾的微湿,然后又走过来,弯腰到他胸前。
“一般得先用纸巾吸掉表面,再用笔,”她很认真,似乎在做污渍处理的教学视频,“先轻轻擦,铺好一层,然后...”
衬衫干净的边缘被沾到了一点液体,徐青未想再抽一张纸擦掉,却不小心摸到晏池搭在桌边的手,她迅速抽回来,却因为长时间弯腰突然失去平衡。
“唔——”徐青未下意识低叫,晏池动作很快的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揽在她腋窝下,用力将她抬了一下。
徐青未本能的用手撑住他的胸,整个人几乎侧坐在他大腿上。
似冬日森林木屋里被点燃的壁火,所有与他肌肤相接的地方似乎都变得灼热。
她抬头便落到晏池眼底。
他的一双桃花眼生的极好,缱绻潋滟,但偏偏又配上漆黑如墨的瞳孔,压住暗潮汹涌,显得异常纯情。
四目相对,晏池无法抵抗的失掉呼吸,连简单的吞咽都做不到。
手下的胸膛正不规律的上下起伏着,徐青未突然意识到他们这样的姿势是多么的超出界限。
她使力推了一下,晏池立刻松手,徐青未起身背对他。
“差不多处理好了,我去洗下手。”她撂下一句,走向卧房的洗手间。
暧昧的空气流动因为一人离席而切断。
晏池伸手捂住失序的胸口,脑海里全是刚刚离得过分近的她的脸。
人的本能反应不会说谎。
他的手几乎能握住她的全部腰身,晏池能感觉到,他掌下的她整个人在颤抖,在害羞,而刚刚落荒而逃时她的表情,和自己无法控制情动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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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掉让她混乱的源头,徐青未过载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
镜子里的自己双颊泛红,发圈松垮,几缕未绑紧的头发垂坠到耳前。
她认识到一个事实。
她对晏池的心动,似乎要比想象中多一些。
这样的措辞不够严谨,徐青未试图找出度量,不是多一些,而是,多很多。
事情是怎么样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徐青未回想。
一开始,一个身高长相甚至是味道都点满徐青未取向的男生,再加上面面俱到的妥帖与耐心,她不产生好感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也只限于好感。
这点好感自然无法在与徐青未保持了二十多年的理性上占得上风。
然后就是隐晦且坚定的拒绝,快一个月的刻意疏离与压抑,让她误以为自己已经很好的处理消磨掉了对晏池的超过朋友的情感。
她尝试用对待表弟的方式与晏池相处,一开始十分奏效,她沾沾自喜的觉得一切仍旧在轨道内,刻意忽略与他亲近时心头莫名的愉悦。
直到刚刚。
徐青未长长叹气,虽然是意外,但是被他揽着,虚坐在他腿上,她居然有了生理反应...
是颤抖的愉悦和好多年没有出现的抽离式的空虚。
她从不是个重欲的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清心寡欲。
难道真的像姜芥说的,临近三十的女人猛如...
她强迫自己别再继续想下去了。
徐青未,清醒一点。
他才二十一岁,他的样貌,他的学识,他的家世,每一样拿出来都能推他走向更广阔的平台。
他的人生像清晨的新露,还未接受阳光照耀发出灿烂光芒。
而她,已经经历过这些兵荒马乱却又充满希冀的时刻,她的轨道已然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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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的尖促电话铃音让徐青未不能在房间里继续做缩头乌龟。
来电的是酒店前台,清洁阿姨在小会议室里找到一块男士腕表,而今天会议室只有她和靳念冬用过,所以想问问她。
徐青未不太清楚,她让前台稍等,拿起手机才发现靳念冬给她发了两条语音消息。
“徐律师,我的手表好像落在你酒店了,能帮我问问前台吗?”
“这是爷爷送我的成人礼,意义非凡,麻烦了。”
她先和前台那边回了消息,让他们先暂时保管,自己马上下来拿。谢过前台挂掉电话后,她又回了靳念冬的微信。
[WEI:靳总,手表找到了,我待会儿去前台拿。]
[WEI:等我回到中城再约时间给你,你放心起飞。]
“靳总,”晏池顿了顿,“是你今天下午的那个客户?”
他还坐在刚刚的那个位置上,连姿势都没有变化。固定电话又放在写字桌上,因此徐青未的对话他都看到也听到了。
“嗯,是他。”徐青未点头。
晏池:“起飞,他飞哪?”
徐青未一直是侧身对他,听到他说话也没看他,反而一直摆弄着手机。
“中城。他们公司在中城,他也恰巧来海城出差。”
这个时间段之后飞中城的航班不多,晏池思量,他大概率和这位靳总是同一班。
“你问他航班号是多少?”
徐青未不知道晏池想干嘛,但是还是帮他问了。
CZ657。
果然是同一班。
“我帮他拿好了,待会儿去机上给他。”晏池道。
徐青未惊诧,两人并不认识,晏池为什么要主动提出帮忙,“不用,这样还要麻烦你。我们工作上有接触,之后开会我再带给他也行的。”
晏池瞟过她垂下的眼。
“不是意义非凡的手表吗,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想要立刻拿到。”
徐青未被他说服,“好,那麻烦你了,我和靳总说一声,让他值机后把座位号告诉我。”
她还是不看他。
晏池受不了了,倏得起身,一只手攥住徐青未手腕,让她整个人半靠在写字台上,另一手则撑在她身侧,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不用,候机的时候会看见的。”
他身高高,手臂长,又刻意保持着两人的距离,饶是如此徐青未还是要仰视他。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动了一下被他攥紧的手腕:“晏池,松手。”
见那手腕上的力道不减,她急道:“你这是干嘛!”
晏池没松,慢条斯理的开口,“这个靳总,你们很熟?”
徐青未全力都在他不合时宜的姿势上,随口应道:“不熟,小时候是邻居,也不说话的,现在他是方正的客户。”
“听起来确实不熟。”晏池声音拉的长,“但我看来他好像对你很有好感。”
这话听起来太离谱了,徐青未惊讶的抬眸看他。
“我完全感受不到,不可能的。”徐青未又动了一下。
晏池则是立刻欺身上前,两人之间的空间一下子被压缩,他的裤边轻轻擦着她的。
“他对你的好感你感受不到,”晏池低头,语气灼灼的落在她耳边。
“那么我的呢。”
“徐青未,我对你的好感,你有没有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