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八,白雪茫茫飘落人间,落入画卷……
静好的三日转瞬即逝,他们也到启程之时。
客栈小院内,迎惜月正蹲在盆栽旁,手一点点抹去叶上霜,她的行囊就放在一旁,与雁伞绑在一起。她彻夜未眠,这一次进京,画妖她们必定会有新动作,可她现如今连画妖是好是坏也没分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叮——”院外铃声响,来的人是迎浅,她手中抱着的东西被布包裹。
“大姐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回过头时,迎浅正直径朝她屋内走去。“我在这!”惜月喊道。
声音一出,前脚踏入屋内的迎浅瞬间退出来,她小跑到迎惜月身边,故作神秘问道:“大姐姐,你猜这里装的是什么?”
若是换平日里,迎惜月会配合迎浅一下,可如今她心事重重,真没时间去猜。她双手托腮,缓缓开口:“刀?剑?还是其他武器?”
“还真给你猜到了!”迎浅边说边解开布上的结,拿出里面的短刀,刀刃对着太阳光,迎惜月抬头望时都差点被光射瞎。
“我看你入画后经常带着把伞,你把这短刀塞进刀口,可以当护身暗器。”语毕,她收起短刀,重新包上布后递给迎惜月。
“多谢。”她一把接过,转又闷闷不乐上。
迎浅也看出惜月的心情,低声道:“大姐姐,你是不是还在为进京之事……”她说到一半又改口:“大姐姐,我陪你去吧。”
“不行。”
此事谁也不知后续会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她不想让她陪她去冒这个险。
“可……”
迎惜月收起自己的情绪,答的很快:“我此次进京,画妖与大师就算在外,也必定会有新动作,你就好好待在客栈。”她起身拍拍迎浅的肩。
“可凭什么,凭什么画妖就单独入梦来找你,她凭什么让你独自进京去应对,凭什么这些难关需要你去扛?她也许就是想以此……以此……”她说到后,声音开始哽咽。
“以此什么?以此杀我?”她转而轻笑笑,语气温和:“这件事你就别担心了,再说陆与时也同我一并进京,你想啊以他的武力,我还能死在那?”
听闻,迎浅有些狐疑道:“画妖也入他梦找他了?”
见惜月毫无征兆的点头,迎浅咬咬自己的下唇,她若不这么控制一下,自己内心宇宙估计又得爆发,她转过身后深吸好几口气,刚自我调理好后又立马败给自己的嘴:“不是儿?他凭什么啊。”
她在心中怒骂画妖进京人员分配。
她在心中疯狂憋笑。
“总之你在客栈等我就是了。”迎惜月抬眼看天,是时候该出发进京了。她绕过迎浅,背起行囊走向门口。
“喂,我要出发啦,不送送我?”她往里说道。
“知道知道。”迎浅跟上惜月。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客栈门口发现陆与时已经在那等候。
“走吧。”迎惜月招呼一声陆与时,还不忘回头对迎浅说上一句:“八日后只要我还回来,我就还是你大姐姐,若回不来——”她语气微上扬,语气调皮:“那我就下辈子再当你大姐姐!”
迎浅对她翻上一个白眼:“行了,你俩走吧,我好好待在客栈,八日后你这个人也得好好的给我回来。”
“行,一言为定。”
京城含烟寺内,寺院大门紧闭。
“白颜,准备的如何了?”大师走到白颜身边,小声问道。
“喵——”白颜猫叫,后转为一缕白烟从猫身中缓缓飞出,猫顿时成一毫无生命的空壳。
白颜带领大师走去书画坊,大师打开大门的一瞬,两幅长画卷从门上掉下,坊内一片狼籍,地上笔墨散乱,走进稍有不慎就会弄脏裙摆。
可大师根本不在意这些,淡定走入坊内,看着满屋的画卷甚是满意。
“辛苦你了,白颜。”大师盯着这些画,丢下一句。
白颜没有回应,只是重新数着画卷的数量,这事马虎不得,整整六十八幅,她做到让每幅画上的人都栩栩如生,而最重点的人物被她放在书画坊的暗格内。
她收回视线,来到大师身边,语气平和:“暗格那幅画,你自己去看看吧。”
“好。”
一人一妖前后走到暗格旁,大师轻按下书画坊内一块突出的砖头,那第六十九幅也算重见天日。画上的小女孩同大师眉眼极其相似,手上捧着一筐吉运签,脸上的笑容很假……很假。
“这幅被封存在此这么久,终于可以唤出来了。”大师想伸手去触摸,犹豫几分最后还是收回去。
“往事太苦,还是要不去触碰为好。咱们开始吧。”
白颜配合她,动动意念,书画坊的门砰一声关上。
“上来。”大师发出指令,白颜不敢不从。
“别拖太久,这样伤你身。”说完,白颜钻进大师的体内,一人一妖短暂合二为一。
她闭眼施展起法术,一次性吸出所有画中纸人,引导它们统一进入第一画卷中……
再睁眼时,鲜血从她的右瞳中流出,瞳孔渐渐变为白色。
画中世界酉时,二人在自己的摸索下终于下了这无名山,山地被画妖设计的错综复杂,小溪零散,一不注意就会走到死路,雪天山中还时不时起白雾,看不清前路,总之仿如身在一自然迷宫。
迎惜月做了一路的标记,好在返回时找到净幽客栈。
山外没多少雪,路面只有薄薄一层,看得出来白颜把落雪模块的分配全挪到无名山上。
她收起自己的纸伞,山脚下天色已是黄昏,向前时二人也是互不搭理,中间的距离说隔了一条银河也不过分,迎惜月心底默语:这人不管恢不恢复记忆,都是个冰山啊。
她的眼睛偶尔瞟几眼陆与时,少年身穿玄衣,只是可惜这一张俊脸顶着“面无表情”四个字,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迎小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陆与时开口,问题却令惜月难以作答。
她欲言又止,最后经过大脑的层层筛选才终于问出一句:“才四年未见,你性格为何变了这么多?”
过了许久,陆与时也没有作答,迎惜月也没再追问下去,她切换话题:“这天色已晚,不如去前边的村落找个客栈歇脚,明日再进京也不迟。”
“嗯。”
见他点头简单附和,迎惜月调转方向,朝着那个村子走去。
村子不大,却处处是人间烟火气,家家户户都挂着灯笼,垂鬓的小孩儿各个穿着棉衣,手扒拉着地上残雪,堆起好几个小雪球。
村头坐着一老人家,迎惜月走到他面前轻声问道:“老人家,附近可有客栈可歇脚?”
老人家举起手指向远方,开口:“客栈儿在村的另一头,可以绕村内过去。”
“哦好,多谢。”打听完成,她谢道。
转身去看时,陆与时已经自己在一旁等待。
迎惜月做一个手势示意他往前,就在这时老者带着苍老的声音补上一句:“今晚村内有篝火会,你们可以去看看。”
“好。”迎惜月回应道,后二人朝着村子另一头走去。
她静静观察一路的风景,明明都是一个村子,村头那边热闹,村子中间却清冷无比,两边家户黑漆漆的大门都紧闭着,门口不挂装饰,挂着的灯笼也不发光。
外边看着有多热闹,里边就看着有多诡异。
须臾,一片火光从这片黑暗中冒出,还伴随着乐曲,这让迎惜月不禁眺望,那应就是老者所说的篝火会。
“你去看看吗?”此时,一路上都未说话的少年突然开口。
“先找到客栈,再去看吧。”
二人在村内徘徊好一会儿,才在村后头角找到一家容望客栈,里边也是黑漆漆的。
“掌柜的在吗?”迎惜月走在最前头,她没带火折子,也看不太清客栈里边。
她在客栈门口驻足一会儿,内部才有反应。一个俏丽女子踩着楼梯从二楼下来,她一手拿着灯笼,一手便是烛火,把整个一层点亮。
“我爹是这客栈的掌柜,夜深了我来替他老人家看店。”女子声音爽朗,和外貌倒是有些不符。
“住一晚,请给我们两间房。”迎惜月嘴上说,手还跟着比划一下。
“这……”女掌柜一顿:“今日客人有些多了,只剩一间房了。”
迎惜月有些不解:“可村中我看挺清静的?”
“这你有所不知,今晚有篝火会,许多人慕名而来,都说篝火会上幸运之人能看到神仙,来年可事事顺。”女掌柜说的起劲:“但我可不信这些,所以我没去。”
“那一间也行。”她扯回话题,不想去管那些神仙什么的。
殊不知,此话一出,一旁的陆与时转过身去,只觉得身体有些发热,脸上也慢慢出现红晕。
“一共五十文。”
“好。”迎惜月从袖袋中掏出递给女掌柜。
“二位请随我来。”
两人被安排在同一间房,迎惜月倒觉得没啥,大不了干脆不睡了,早年间她在游历时也没少不睡觉的时候。
她进屋放下行囊,带好那暗器伞,对他说道:“我想去篝火会看看是否真的能见到‘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