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烟寺

    冬至日,天光初醒,只是微亮。京城客栈门口的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晃,檐头积雪时不时被风带下,忽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高处跑到地面,是一只大黄猫,它在地上驻足片刻,棕黑的瞳孔警觉的将周围扫视,后踏着雪面而去,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爪印。

    卯时初,陆与时与迎惜月一同走出客栈,出发前去含烟寺。

    马车上迎惜月迫不及待的向陆与时介绍她去含烟寺带上的东西,介绍前还不忘掀开车帘看看四下是否人多,待到人少时她才开始一一展示。她先是拔出纸伞中的短刀,道:“我还得感谢原主姜望舒,给我留了这个。”

    没等陆与时说话,她又从袖袋中掏出迎浅为她准备的短刃。

    看着她炫耀的模样,陆与时不禁笑笑:“去个含烟寺这么警惕?你不会除这俩之外还带了其他的吧?”

    “诶,这你还真猜对了。”说完,迎惜月伸出右手,手腕上的腕箭随之暴露在外。

    “这下总没了吧?”

    迎惜月摇头:“最后一个在我头上。”她手指青丝上的发簪,这簪子也是个暗器,旁人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这些都是临行前那一个晚上,她进前堂三楼暗室拿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在这二十年前含烟寺里会遇到什么危险。

    “我爹爹曾说历年来的冬至日,人流最多的便是含烟寺,都是去祈福的,一不注意就容易走散,自然得比平常都要警惕些。若是真走丢了,我至少还能保护好自己。”

    “你也一样。总之都警惕些为好。”迎惜月又继续道。

    半晌,一阵铃铛声传入空中,迎惜月从马车窗外探出头去,她看着那与元杏三十七年含烟寺门前一模一样的不老树,感叹:“这是真的不老术。”

    目的地已送达,车夫在车外喊上一句,二人便下了车马,去即将迎接那未知的话本剧情。

    迎惜月收拾好自己带来的那些暗器,走在前头。不知为何,眼前景象让她感觉并不真实,不老树下站着许多少男少女,令人难以前去取铃铛,一旦想到这些都是白颜笔墨下的纸片人,顿时感觉身边变凉了。

    “你等我一下,我先去取铃铛。”她对身旁的陆与时说道。

    “我去吧。”

    他话音刚落,就已经走到树前,迎惜月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点头,以身高,还是他去最容易拿到铃铛。

    “小姑娘,我看你的面相平平,近日可是发生了血光之灾?”

    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一位老头子。迎惜月见此后退几步,与老头子保持一点距离,自打上个与她对话过的老者是某个不知名画妖假扮的后,她对这些老者都产生几分警戒。

    “老人家你有话直说便是,不必在这拐弯抹角。”

    “小姑娘,你抽福牌吗?很灵的。”

    迎惜月一时间觉得自己被耍了,到头来什么血光之灾都是举荐自己卖之物品的话术。

    她对着老者挤出一抹笑,从袖袋中掏出五十文递给老者:“抽,来一抽。”能配合她尽量配合。

    她给今日定了个小目标,说简单就是在进含烟寺之前不要再惹事生非,说难就是她即将要踏进含烟寺,这‘事’就来了。

    老者笑着接过钱,从身后拿出一篮筐,筐里全是一个个被青色袋子遮住的福牌。

    迎惜月就选走一个最近的,刚想打开老者便发话。

    “小姑娘,你这钱给多了。”

    “哦没事儿。”

    “要不你再拿一个?就当给家人朋友。”老头子声音有些沙哑问道。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迎惜月也不好拒绝,从最角落拿走一个。良久她转头看向不老树那边,而陆与时也刚好顺利拿下两个铃铛,他捕捉到她的目光,就将两个铃铛往上举起,向她示意。

    “我方才买了两个福牌,你快选一个。”迎惜月上前去,左右两手各放一个让陆与时挑选。

    没一会儿,迎惜月右手上少去一个福牌,换成一个铃铛。

    她小心翼翼将福牌外的青色袋子打开,刚看到一个字,福牌就瞬间被她按下去了。

    “是桃花牌,看来小姑娘近日容易觅得如意郎君啊。”

    这个老头子,神出鬼没。

    “你不是方才还说我有血光之灾吗?这桃花牌还能化解血光之灾?”她反问老者,她现在只想拿一块布堵上老头子的嘴。

    迎惜月深吸一口气:什么如意郎君,都是画中纸片人,我觅个啥?

    她直接转移话题:“陆与时你的是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眼尖的老者一看福牌颜色就知道是哪个牌:“是平安牌,平安牌好啊。”

    “保佑前方一路平安。”

    迎惜月:不愧是白颜,连给配角设计卖东西话术都和现实中一模一样。

    只是须臾,含烟寺内响起钟鸣。祈福仪式马上要开始了。

    “我们得进去了。”她表面是提醒陆与时,实则也是在一边提醒老者可以不用再向他们介绍福牌。

    “快进去吧,耽误祈福的时辰可不好。”老者也在一旁附和。

    这下两人真得进去了。二人一前一后踏雪前进,殊不知想进含烟寺还有一关。

    迎惜月好不容易进到内部一点,就被一寺院内的小厮拦住,小厮伸手道:“国师有令,想要进仪式得先看你抽到的签子。”

    “为何?”迎惜月不解,这就一签子国师也要查?在元杏三十七年的含烟寺里可没有这一环节。

    “国师说了,但凡抽到是凶或大凶签子的人都不可入仪式,只能在外普通祈福。我也只知道这些。”小厮的音量越来越低,直到他从签子上看到吉这一字。

    他把签子和铃铛归还给迎惜月,道:“你可以进去。”

    她一手接过,她倒是想起爹爹曾经还说过,国师掌管含烟寺时,要进那祈福仪式就必须是被好运缠身之人,但凡除吉以外,不管你家是多大的官都不可进去。

    可这也太奇葩了吧?祈福仪式本就是玄学一说,人人平等不是应该的吗,光凭一个签子就可以分走人群,只能说国师也是个人才。

    远看陆与时入内,她才心松一口气,他也顺利通过这奇葩的签子考核。

    “你抽到的是吉还是大吉?”

    “吉。”

    “一样”

    语毕,三声钟鸣从前方传出,音量大的连场外都听得见。这三声钟声代表祈福仪式彻底开始,迎惜月一把拉住陆与时的手腕就向前,“咱们得走快些了。”

    跟着人群走到偏内部的地方,迎惜月稍微观察了一下,这里离书画坊还是有一段距离,看来得等仪式结束再过去还需要好一段时间。

    到地方后迎惜月还有些不可置信:这祈福仪式选地竟如此潦草?

    说白了就像一个有戏台子的小院,还有些破旧,让她都有些怀疑这里曾经是否养着戏班子,而这些破旧也只能靠白雪去掩盖。进来的人数目测也就三十人左右,说明这吉不好抽啊,她也算半个天选之子。

    “国师有令,签子抽到大吉之人站前,吉站后。”一位穿着偏华丽的男人走上台子上发话。

    懂,这应是国师的某个手下。

    人们也没有任何怨言,各个如提前排练好的一般按签子站好位置。迎惜月拉着陆与时的手腕还未松开,她目光锁定小院内最后排角落,把他一同拉过去。

    台上之人扫视一圈底下,见都自觉站好满意点头,下一秒他没说话,而是拍手,转眼间小院的门口就站满寺院内的小厮。

    迎惜月抬眼望去,每个小厮的手上都端着一小盆清水与一只毛笔,她心道:这又是来整哪出,哪家寺院祈福仪式还需要清水和毛笔?

    “诸位,现在祈福仪式正式开始,我先替国师见过诸位。”这台上的人行上一礼,后引领众人唱诵。

    诵经祈愿简称唱诵,此举乃是祈福仪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是一种表达虔诚和敬意的方式。

    一个时辰后,唱诵、供宝、宣读祈福文书,三样可算是做完了,迎惜月都有些站的双腿发酸,本以为可以离场去书画坊,结果台上人又拍手表示还准备了惊喜。

    那台上大哥给“惊喜”两字拖上长音,说完又眼神扫视众人一圈。

    迎惜月:大哥你有惊喜就赶紧说啊,不要再故弄玄虚了,我真的会谢谢你。

    她偷偷在底下叹一口气,她现在多么希望自己是皇上,给台上的大哥发个圣旨,让他不要干了。

    这大哥扫视一圈不够,迎惜月还特地盯着那人的眼睛去数,大哥的头左右摇的像丢魂一般,最后她得出,这人一共摇头二十二次,扫视众人十一次后才再次开口。

    “把东西都拿上来。”

    台上大哥刚发出指令,那小院门口的好几位小厮立刻端着东西入内,一一发配给众人。

    “国师所言,此物特殊。诸位将毛笔浸入水中,若水保持清澈不变,那便是运气俱佳者,而运气俱佳者国师会亲自出面来……送惊喜。”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若是能借此攀上国师的大腿,那后半辈子就不用愁。

    然而迎惜月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惊喜惊喜惊喜,又是惊喜,惊你个头啊,惊喜哥。

    由于她和陆与时站在角落,等到清水与毛笔时别人基本都已经将毛笔泡好。

    陆与时拿到的一刻就迅速把毛笔放进去,清水渐渐变成黑色,而他也就和那与国师见面的‘惊喜’无缘。

    她这边也是一样,毛笔触碰水后,水便立马成黑色。

    而那些所谓的运气俱佳者也一共只有三位,分别都是从大吉签中挑选的人。

    见那欣喜若狂的三人,迎惜月刚想凑到陆与时耳边说话,结果少年自己先凑上来道:“我总觉得此事另有隐情。”

    迎惜月也赞同,她看向那三位运气俱佳者,与旁人一对比,穿着都要普通很多。也不是她想以貌取人,只是一共就三十个人,偏偏那三个人的穿着都是灰色麻衣。

    再看其他人,各个穿着华丽,饰品看着就价值不菲,应都是些家世显赫的。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国师为何还私自加上这一“惊喜”,迎惜月的爹本就是礼部的人,她也清楚一些仪式的礼仪,若主办者不是国师,那这样无故加“惊喜”是绝对会被众人反对的。

    “算了,还是先去书画坊吧。”她回应道。眼下也只能先去做白颜给他们安排的事。

    二人刚要离场,结果一只手拦住迎惜月的去路。

    “在下程俊梧,见姑娘长得甚是惊艳,敢问可有兴趣今日戌时楚云楼……”

    闻言她心中一顿:程家的?

    程家本也是大户人家,只不过在元杏三十二年的时候因他爹贪墨入狱,程家也就此堕落。

    “不必了,我有事。”迎惜月见是来搭讪的一秒拒,她不想和纸片人搭话。

    她想走,却没想过这位程家小公子会直接抓住她的右手,吓得惜月一激灵赶忙甩掉,她右手上还戴着腕箭呢。

    陆与时见状几步上前把惜月护在他身后,他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本以为程俊梧会就此作罢,但没想到这人在原地笑几声。

    这一幕看的二人有些无语,她揪着他衣袖上的一小撮布料,在陆与时耳边道:“我感觉只要是白颜笔下的纸片人脑子都有些疾病。”

    “毕竟是纸片,没有脸皮。”他低声道。

    两人简单讨论好,程俊梧也一样笑好,他表情略带猥琐看向陆与时身后的迎惜月,道:“今晚戌时,嗷——”

    这次不是迎惜月打断他说话,是程俊梧自己说不出来。他只觉得小腿一吃痛,低头一看一支短箭正稳稳插在那,在反应过来迎惜月已经跟着陆与时离开小院。

    他们正在去书画坊的路上,奈何这俩人都是路痴。

    近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迎惜月都有些破防:“哎,世人皆说这含烟寺寺内很大,果真名不虚传。”这次没有白颜带路,他们也只能自己去琢磨这书画坊的路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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