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暗暗点头,她倒也想看看林婧的医术究竟是何水平。
“这算什么大事,我着人同皇祖母说一声便是。”
见谢又青应允,林婧有些退缩,她毕竟年纪轻,哪里能同那些经验丰富的太医相比。若是让人发现她行医皆是靠着家里的古方药丸,那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处,她勉强道,“婧儿怎敢同太医院诸位前辈相提并论,况且宫内御医医术大比,我的身份也不适合参与。”
“哪里的话。你既已为皇兄医女,便也得参加考核。”静宁拍板道,“还有钱惟哥哥和这位林医使,都去参加,此事我会同皇祖母说的。”
静宁倒没想这么多,她单纯想让林婧在众人面前出丑,如此钱惟便能看清林婧并非是什么少年医仙。
正好让钱惟也参加,在父皇面前露露脸,兴许一高兴就给她与钱惟赐婚。
至于带上林朝,只是随口的事。
谢又青被扰了半日,只想赶紧寻个由头将静宁打发走,自然无有不应的。
定下此事后,便借着给齐妃请平安脉的由头,让钱惟将静宁领走。
齐妃是静宁母妃,静宁早就想让母妃见一见钱惟,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见皇兄主动提起,忙笑着应了。
钱惟见静宁应下,也只得听命。
二人走后,殿内便只剩下林婧哭哭啼啼的声音。
谢又青听着实在心烦,冷冷道,“静宁她性子骄纵了些,可到底是讲道理的,手也不重,你何须这般作态。”
林婧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公主金枝玉叶,是婧儿不好,只是不知到底是何处惹了公主不快。”
她说话间柔弱看向谢又青,只希望能博得他一丝怜惜。却不知自己一张脸已红肿不堪,眼睛挤得只剩条缝,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谢又青懒得理她,只道,“你且回府休养两天,待伤好了再回来上值。”
林婧本要拒绝,又听谢又青道,“静宁气还未消,你呆在这,她若是再拿你撒气,宫中可没人敢拦着。”
闻言,林婧也不敢多说,只得捂着脸哭哭啼啼走了。
林朝羡慕的望着她的背影。
外祖父这两日就要痊愈离宫,若她也能如林婧一般,出宫休息几天多好。
哪像现在,不见被关在这深宫里,还要参加什么劳什子医术大比。
正想着,身后传来谢又青不虞的声音,“怎么,你也想走?”
林朝忙点头,“林婧姑娘瞧着伤势颇重,我放心不下,不知殿下能否准我去看望一二。”
谢又青面无表情道,“没门。”
“这几日,你越发懈怠了。虽说是父皇有事找你,可你是太子医女,自身职责不可懈怠。”
“过来为我针灸。”
林朝撇撇嘴,“知道了。”
谢又青自顾躺在榻上,他近来忙于政务,伏案久了,只觉浑身关节都不爽利。林朝的强身健体针法倒是好用,每每施了一遍就能缓解许多。
“你这针法极好,改日我带你去给皇祖母也针上一针,她有些顽疾在身,常年吃着太医院的药,只是没什么成效。”
谢又青闭目养神,因着针灸次数多了,他惧针之疾果然痊愈不少,现在只要不亲眼看着下针,都不会有什么不适。
林朝如常施针,口中懒懒应下。
她真是挣一份钱,做三份工。
突然,只觉指下针尖凝涩,似与往日不同。
林朝正色起来,不敢惊动谢又青,只等扎完后才对谢又青道。
“为殿下请平安脉。”
谢又青不觉有他,低低嗯了一声。
林朝素指轻轻搭在他腕上,指尖下的温度略高,细细通过皮肤渡过来。
几息时间,殿内静可闻针。
“如何?”谢又青见她良久没了动静,忍不住问。
林朝收回手,观了观谢又青面色,旁敲侧击道。
“殿下身体康健,瞧着毒性也肃清了不少。想来林婧医使的药极有成效,不知近来用的是哪些。”
林朝虽同为谢又青医师,到底不如林婧得太后信任,为了多献些殷勤,除了每日施针外,林婧几乎都不让林朝近身。
就连给谢又青吃的药,也不与她商量。
林朝曾私下查看过,不过是一些补身子的丸药,只要不乱服,对身体是无碍的。
只是今日把脉,谢又青体内阳气过盛,脉象焦躁难安,连着浑身经络运行都有些不畅。
见林朝问起用药,谢又青难得想说上几句。
“这几日,孤属实是服下不少药,药丸、药汤、药膏、药粉……每日换着花样来,但凡我问上一句,她便搬出太后,只说是与我解毒有益的。”
林朝闻言抽了抽嘴角。
难怪如此。
“殿下可知药在何处,能否容我一观。”
“都在那药橱里,你去看便是。”
谢又青对这些不感兴趣,左右林婧是想做太子妃,不会害他。这药他也请太医看过,都是于身体有益的。
林朝将橱柜打开,只见林林总总数十个瓷罐瓷瓶。除了药粉药丸外,还有不知道什么制成的黑乎乎药膏。
她忙问,“这药膏是贴在何处?”
谢又青躺得正舒服,含糊道,“后脊后腰、股侧……听她说,哪里都能贴。”
林朝心中冷笑,看来是想摸哪里便贴哪里。
一时只觉得恶心,连着拿着瓷罐的手都觉得不干净了。
她仔细看了一遍,确如料想一般,都是些无功无过之药,只是急于求成,用得太杂,不免对恢复有碍。
“这药我劝殿下还是先停几日,是药三分毒,吃太多总是对身体无益。”
却听谢又青轻笑一声,“怎么,不吃药只扎针?难不成你也想当这个小林医仙?”
“殿下此话何意,我只是为您身体考虑。”
林朝没想到他这般猜忌,有些负气道,“左右我再劝也比不过林婧姑娘,殿下想吃便吃吧,是我多嘴。”
她说完便到一旁坐着,只等时辰到了起针。
既然谢又青不识好人心,她便也懒得管他,只要吃不死就行。
这般想着,两人倒是相安无事。
*
将军府。
林婧的马车还没停下,大小姐回府的消息就传遍了。
众人都是喜气洋洋的,程婉更是激动万分。
她就知道自己女儿迟早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自从林婧上次回府带来了要被封太子妃的消息,程婉连做梦都是谢又青即位,封后大典上她的女儿在万众瞩目下缓缓登场。
听闻林婧从宫中回来,她等不及人进门,带着丫鬟直接迎出了府。
“紫鸢,那是不是婧儿的马车?”
一旁的丫鬟踮脚瞧了瞧,喜道,“回夫人,正是小姐的马车。”
“哎呦,还不快去迎我们未来的太子妃回府!”
程婉说着便朝前走,府中下人见夫人都这般迎了上去,也都跟着一同上前。
这阵仗顿时吸引了不少百姓驻足。
马车内,林婧手拿铜镜左右看着,眼中满是恨意。
这静宁公主也太张狂了,竟当着太子的面将她打成这样。
一想到自己这副丑态被谢又青看过,她就觉得心灰意冷,此次当众失了颜面,谢又青会不会因此厌弃了她。
可转念一想,自己对谢又青是有“救命之恩”的,太后娘娘一言九鼎,她这太子妃位就谁也动不了。
至于静宁,小小公主罢了,往后有的是时间对付她。
眼下要紧的是如何进府。
自己这副样子万不能让人看见,林婧本想让车夫将马车赶到府门前,将军府不是在主街,平日没什么来往行人。
她用帕子挡着脸,快走两步便是,只要进了府,就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可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帘外就传来车夫的声音。
“小姐,前面走不了了。”
“怎会走不了,定是你躲懒想省事吧。”
“真不是。”车夫无辜道,“您看,前面全是人,比年节时赶集的人都多。”
林婧闻言一愣,忙掀起一角帘子往外看,只见平日僻静的街上熙熙攘攘全是人围着,隐约还能听见什么恭迎大小姐回府。
她脸色瞬间难看无比,这么多人,让她怎么下马车。
可偏偏人越围越多,连马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程婉由紫鸢扶着来到马车前,本以为林婧会主动下马车,可等了许久,马车里只是安静无声。
“夫人,小姐怎么还不下来?”
程婉白了她一眼,“婧儿如今是太子贴身医女,身份不同以往,你快取个绣凳来,切不可让着脏地污了婧儿的脚。”
林婧在帘内听到程婉的话,一张脸涨红不止,她想让母亲将人都赶走,好歹别让外人见到她这副模样。
可偏偏她的四个丫鬟中了那怪毒,浑身溃烂不堪,都在府中养病。
林婧只好同车夫道,“你同我娘说一声,屏退众人,这么多人站这儿看着,我怎好下车。”
那车夫偏是个直楞的,奇怪道,“直接下便是,夫人把绣凳都给您搬来了。”
林婧咬牙,“让你说就说,哪来这么多废话。”
这车夫只得到,“夫人好,小姐说您诸位都站在这,她没法下车。”
程婉闻言一愣,不知这是何意。
紫鸢倒是机灵,按捺不住心下喜悦悄声道,“我先前路过齐国舅府上,见后妃归家省亲时,众人都是跪着的,就连老太爷都得行礼呢,难道小姐是怕我们失了礼数,暗示我们要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