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父厢房内。
药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儿飘来。
放下茶杯，姚木兰坐在父亲床前，把姜九今天提的条件一字不漏地告诉了父亲，“女儿想着这改造梯田，绝非姚家独力能成。若有黄巾军的助力，必然事半功倍。”
姚文正听完，微微叹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姚文正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姚木兰心里一紧，她清楚姚文正最忌讳的是他们姐弟俩跟黄巾军交往过甚。
如今竟要跟黄巾军合作开发梯田，更是天荒夜谈。对于姚文正而言，他肯定不会答应。
她立刻凑到父亲身边，轻声安慰道：“爹，我也不想跟黄巾军合作。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考虑怎样才能让咱们的田地耕好，毕竟那么多军粮姚上交，姚家上下还有那么多张嘴都等着吃饭呢！”
姚木兰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希望能让父亲放下心来。
姚文正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神，心中的担忧稍微缓解。
姚文正沉默片刻，他垂下眼帘，手中的茶杯微微晃动，看着杯中的茶叶忽上忽下的漂浮着。
他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终究，姚文正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出无奈与决断：“要改造梯田，还真得借助黄巾军的力量才行。”
姚木兰猛然一怔，惊讶的目光落在父亲身上。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不是一向不愿意招惹黄巾军的吗？他竟然真的同意跟黄巾军合作开垦梯田。
姚文正解释道，“身为父亲，自然不愿见你姐弟二人再与黄巾军有所牵连。然而，作为商贾则认为，与姜九合作实乃上上之策。”
“七成收成不少，咱要不跟姜九讨价还价一番？争取最大利益。”姚木兰说道。
姚文正微微一笑，“给他七成，让咱获利更大。”
他声音不疾不徐，语调平稳，给人一种处事不惊、运筹帷幄的感觉。
听了这话，姚木兰顿时来了兴致。
“改造梯田牵一发而动全身。姜城四面环山，咱姚家的田庄又相对分散，若单独改造，则无法统一灌溉。这样做只能吃力不讨好。” 姚文正捋了捋胡子说道。
姚木兰其实也早思虑到这一点，默默地点头，“爹的意思是要全城一起改造梯田？”
姚文正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坚定。
“爹，这谈何容易。”姚木兰说道。
回想起从前她当村支书时，统筹发个过节慰问品都得挨家挨户地做工作，还总有那么几个刺头不配合。
如今这么大个梯田改造项目，落实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姚文正语气沉稳，“你觉得难，那就要想办法把大家的利益统一起来，让他们死心塌地听你的，改造梯田。”
“把大家的利益统一起来？” 姚木兰愣了一下，回味着姚文正的话，“那就得让大伙得到实惠。”
姚文正闻言，点了点头，“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改造梯田后影响了收成。”
“那么就让咱家的农户首先参与改造梯田。若因改造没有收成，或者收成减少，则免征或者少征地租。”姚木兰说道。
姚文正思虑片刻道，“这当然可行。可让他们积极参与，还要让他们当下就看到好处……”
思及此，又让姚木兰犯了难，“现在外面没人信我能成功改造梯田，给他们免租都不干，刚才还笑话我呢！”
“这些农户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种地，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样的改变……”
听了姚文正的话，姚木兰寻思着说道，“爹，咱们可以给每个农户下订金，让农户按照要求改造，种出来的粮食咱们还包销。如果种不出粮食，订金也不用退。”
这样的计策确实妙，这样既保证了农户的利益，又相当于给咱们上了保险，种不出来东西，还有订金兜底，挽回损失。
“我看行，但这笔钱绝不是小数目。”姚文正捋了捋胡子说道。
姚木兰略一思索，接着又说道，“咱没有，可黄巾军有啊！姜九不是刚杀了贪官，缴获了大批金银财宝？”
一语惊醒梦中人，姚文正露出赞许的神情，但转瞬又疑惑道，“这么多钱，姜九肯出？”
姚木兰微微一笑，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对于行军打仗的将领而言，粮草才是最重要的，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反而是累赘。况且，如今天下大乱，各路诸侯把持粮草，即便有钱，他们也讨不到粮。”
姚文正也觉得言之有理，频频点头，而后又提出一个异议道，“即便姜九有这些钱财，要是他不肯出呢？等收成时，黄巾军大可直接找百姓要粮就好了，何必花这钱？”
“不改造田地，明年的收成也难保证。”姚木兰继续说道，“没有这些钱财就无法推动梯田改造。梯田改造成功，姜城就成了黄巾军的后粮仓，可以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给前线。”
姚木兰继续说道，“让姜九拿出这些金银财宝入股，到时分给黄巾军整个姜城七成的收成。他会拒绝吗？”
好一个利益互换，被姚木兰玩得明明白白。
相当于姚家跟姜九合伙，他出钱出力，木兰运用现代知识和经验，在当地梯田改造，还有后续卖粮盈利。
这么看来，分黄巾军七成也算合理。
女儿的建议终是让姚文正悬着的心安定了些。
木兰思忖着，如何跟姜九谈合作……
清晨的广场上，弥漫着薄雾与木屑的气息。
一排排粗壮的原木堆叠如山，黄巾军赤裸着上身，满头大汗地将木材推向削制场，手中的锯子、斧头不停挥舞，发出“咔嚓咔嚓”的节奏声。
姜九从高台上下来，信步在工场来回巡视。
他头上的黄巾在微风中微微飘动，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各处工序。时不时低头俯身，仔细端详刚削好的木材。
他察觉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朝他走来，抬眼一看，正是姚文正父女俩。
姚木兰身着淡色长裙，显得素雅端庄，跟随在姚文正身后，落落大方。
姚文正来到姜九面前，目光微敛，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举止得体而含蓄。
他朝姜九抱拳，恭敬道：“前段时间，小女为了自救，对姜老大多有冒犯，还望莫要放在心上。今日姚某带着小女来向首领赔罪。”
姜九看了姚木兰一眼，眼中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随即摆了摆手，平静地说道：“赔罪？不必。这些木料也是姚家送过来的，要不然，黄巾军的长枪和弓箭也都造不成。还得感谢姚家，帮了黄巾军的大忙。”
姜九虽是个目不识丁的莽夫，但待人却礼数周到，言辞不卑不亢，姚文正对姜九的印象不禁好了几分，暗暗点头。
姚木兰听姜九的话，抬眸看了姜九一眼，朝姜九福身，点了点头以示歉意。
“姚老板过来，是为了开垦梯田的事？”姜九一开口便直指核心。
“正是。虽说有了改造梯田主意，但仅凭姚家之力难以实现。若能得到黄巾军相助，此事必然能成。”姚文正目光坚毅，显然对此事信心十足。
“你们姚家觉得我黄巾军得那七成收成，是要多了？”姜九瞟了一眼站在姚文正身旁的木兰。
见姚木兰垂眸，姜九接着淡淡地补充道，“当然，这条件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姚文正闻言，突然眉头一挑：“八成，如何？”
话音刚落，姚木兰有些讶异地看向姚文正。见他从容笃定的神色，便知父亲心中定有成数。
姜九闻言皆是一愣，随即目光闪烁，带着几分戏谑与意外的神情注视着姚文正：“真是头一回见人谈条件，非但不还价，反倒主动抬价的。”
姚文正坦然道：“不止我姚家收获的八成，而是整个姜城收获的八成粮食，足以让黄巾军从此再无粮草匮乏之忧。”
听了他的话，姜九顿时来了兴致。
“真有这么好的事儿？”姜九眉头一挑。
姚文正点头道，“黄巾军协助姜城百姓联合改造梯田，收获后能分得姜城八成的粮食。”
姜九接着说道，“这听起来倒是互惠互利的好法子，可姜城百姓会愿意？”
“世间难有坐享其成之事。”面对姜九的质疑，姚文正依旧从容不迫，声音平静如水。
“若黄巾军愿意给各家农户提前下些订金，鼓励他们参与梯田改造，收成后依比例交粮，这买卖便稳妥了。” 姚文正继续说道。
姜九闻言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姚老板，好算盘啊！这样一来，岂不是我出钱来买他们的粮食？”
“这乱世中即便有银两也未必买到粮食。”姚文正摇了摇头，缓缓道，“若是将这些钱财入股梯田改造，改造成功了，黄巾军便能源源不断地分得八成粮食，何乐而不为呢？”
姚文正的话令姜九陷入思索，眼神微微闪烁。
入股梯田，如果成功，姜城便成为黄巾军的后备粮仓，再无粮草的后顾之忧。
“若改造失败呢？”姜九依旧谨慎，目光如炬。
“任何生意皆有风险。”姚文正笃定地回答，“更何况，那些贪官搜刮来的金银财宝本就是不义之财，倒不如用于正道之上，与姜城百姓共生共赢。”
姜九微微点头，随后淡淡一笑，“这么做，你姚家又图什么？”
“梯田改造不仅能提升我姚家田庄的粮食产量，”姚文正缓缓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姚文正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姚家还想拿到粮食的专营权，自由买卖粮食。对首领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吧？”
说罢，他向姜九深深一揖，神色谦恭，却透出一种精明。
姜九微微眯起眼睛，沉默片刻后笑道：“好啊，姚老板，竟敢算到我黄巾军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