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余午今在冷藏区逛,她准备买一些速食。
新年将至,超市里的人多了起来,都是来置办年货的。冷藏区的第三个货架,总会时不时有人过去拿一包东西,余午今走过去,想看看到底卖的什么,这么受欢迎。
走近后发现,原来是汤圆,余午今瞥了眼,有黑芝麻馅、豆沙馅、紫薯馅……,什么口味的都有,有整包卖的,也有散称的。
昨天是北方小年,那今天就是南方小年。突然想起来昨天李越新说的,青榕人在南方小年这天都吃汤圆。
昨天林肃起请余午今吃了饺子,今天她也应该请他吃汤圆的,余午今琢磨着林肃起昨天说的话,还行应该就是不排斥,汤圆象征着团团圆圆,是一个很美好的寓意,思及此,余午今挑了些又大又圆,口味没那么甜的汤圆。
晚上,余午今煮好汤圆后给林肃起盛了一碗。
站在他家门口,余午今将碗举到头顶,一副请君品尝的姿势,“师兄,小年快乐,请你吃汤圆,祝你新年团团又圆圆。”
“谢谢。”林肃起接过,他的嘴角微微扬了几分:“一起吃吧,我吃不完。”
在林肃起的邀请下,余午今又在他家吃了一顿宵夜,回到家后,余午今又莫名反思,她最近去林肃起家是不是太频繁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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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机场出来,余午今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夏宜的冬天总是灰蒙蒙的,寒风萧瑟又刺骨,与青榕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状态。算上两世的时间,余午今有快四年没回来过了,她左右观察了很久,好像一切没怎么变。
其实余午今对夏宜没有太多的感情。
这里虽然是她出生的地方,但却没有一个愿意接纳她的家。
余午今要坐一个半小时的机场大巴,然后再转公交才能到宋如卿家。她戴上耳机,缓慢悠扬的歌声传进耳朵,余午今轻轻闭上眼,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城东有一片被创城遗落的安置房,是夏宜市最不起眼的老破小,余午今从小在那长大。走近熟悉的巷子,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大风拂过,垃圾桶横七八竖地摆在地上,即使是寒冷的冬日,也难掩那股恶臭。
几个小孩正在巷子里抽陀螺,余午今拖着行李箱经过时,他们纷纷回头看她,用着陌生的目光。楼房的红色墙皮掉了很多,露出深色的水泥,地上随处可见红色的粉末。
费力爬到三楼,余午今听见楼上传来两个女人的争吵声,那争吵声含爹量极高且攻击力不断上涨,余午今扔下行李立马跑到四楼,果不其然,是宋如卿在楼道和五楼住户吵架。
因为没有人能受得了宋如卿刁钻的性格,所以从小到大,余午今三楼和四楼的邻居就经常换,眼前这个人余午今没有见过,应该是刚搬来不久。
看见余午今回来,宋如卿瞪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她吼:“看什么看,这个泼妇骂老娘,你还不给老娘骂回去。”
“你爹的你才是泼妇,你是刁妇、恶妇、悍妇,没人要的老寡妇。”
对面骂这么脏,宋如卿怎么可能忍得了,她卷起袖子就要冲上去,一副要干架的样子。见状,余午今赶紧拦住宋如卿,她对着楼上的女人说:“抱歉啊,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但这么骂人是不对的,好好沟通才能解决问题。”
女人正气头上,余午今也跟着无辜躺枪,“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我是她养女……”
“啪——”
话还没说完,宋如卿的巴掌就结结实实拍在了余午今脸上,她瞪着余午今,一脸恨意,余午今的脸瞬间红了一片,余午今松开宋如卿,冷冷地看着她。
楼上的女人也被震惊到了,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冷空气在楼道凝固,半晌,女人才冷嘲热讽道:“真是一条恶狗啊,自己家人都咬。”
说罢,女人“砰”地关上了门。
寒流还在对峙,宋如卿率先打破局面,“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是你妈,不是你养母,我花钱买了你,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呵。”余午今抬头,她冷声一字一句道:“花钱买了我,你很骄傲是不是,花钱买了我,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刚才那个女人进去之前你怎么不敢说,你怎么不敢去警察局说这句话?哦,原来你也知道这是犯法的啊。”
对于余午今的交易,宋如卿和余仓强是私下进行的,并没有留下任何书面证据,而在外人面前,余仓强则谎称将余午今过继给了宋如卿。
以前小小的余午今也曾想过报警,但她没有任何自己被买卖的证据,而且她一个小屁孩的话,没有人会信的。
宋如卿笑了,带了点疯态:“你敢啊,你怎么不去报警啊。”
“别忘了,是你求着我回来的。”余午今不想跟宋如卿纠缠。
宋如卿上下打量了一番余午今,那个曾经被她打压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宋如卿的气焰被煞了大半,她转身摔门进去,留给余午今一片狼藉和一道狂妄的叫嚣声。
“快去做饭,老娘饿了。”
余午今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一切都没变,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夏宜还是夏宜,她的过去还在那里。
没关系的,余午今劝自己,最后一次了,她这次回来就是要跟宋如卿做了断的。
余午今回到三楼,然后拖着行李箱进了那扇腐朽的铁门。
……
一顿饭结束,收拾好厨房后,余午今才拖着行李箱回了房间。
余午今的房间是由一间小仓库改造的,虽然有门锁,但宋如卿有钥匙,以前她经常随时进出余午今的房间,不论余午今在干什么,有时候,一些东西没地放了,她就会搬到余午今房间去。
推开门的瞬间,气流掀起了一层灰,余午今用手赶了赶,年久未使用的房间在昏暗灯光下显得脏兮兮的,自从余午今不回来后,宋如卿就把这间房当仓库用了,地上被堆满了杂物,根本无从下脚,床上也有很多,一扇坏掉的门吱吱呀呀响不停,余午今试了下,这下是真的锁不上了。
余午今洗了两条抹布,她拿来扫帚和拖把开始打扫卫生,等一切都收拾好后夜已深,余午今在门口抵了一把椅子,才虚虚将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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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余午今在一片吵闹中醒来,她抬头看了眼,她的房门大大开着,椅子被挪到了别处,一看就知道是宋如卿进来过。
一道粗犷的男声传进房间:“他娘的,什么破手气,牌怎么能臭成这样。”斟酌了几秒,男人出了一张牌:“先打张废的,看能不能转转运。”
“哦哟,这你可赌错了。”宋如卿惊呼一声,她拿起那张牌碰了碰其他牌,然后她手一拍桌,“哐当”一声,所有牌被她推倒,她大笑着:“胡了。”
“他娘的,又输了。”男人抱怨道。
“宋姐今儿手气不错啊,是不是背着我们偷练了。”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
“练什么啊,老娘凭的都是真本事。”宋如卿说。
“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男人说完,接着又响起了洗麻将的声音。
余午今用被子蒙住头,她戴上耳机听歌,又过了一个小时,外面几个人还在热火朝天地打麻将,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余午今起身,她关上门换了身衣服,然后去卫生间洗漱。出门前,余午今戴了一顶鸭舌帽,经过那片烟雾缭绕时,她低低掩着头。
男人盯着余午今,一直到她走远,男人才砸着嘴跟宋如卿开玩笑,“老宋,你这闺女可随了你了,长得真他娘的漂亮啊。”
原本嬉皮笑脸的宋如卿突然沉了脸,“我警告你,别打她歪主意。”
场面僵了下,被驳了面子的男人恼了起来,“切,我能打什么歪主意,长得漂亮了不起啊。”
“哎呀,王哥是看小余长得漂亮,夸她呢,宋姐别多想。”桌上其他人试图缓解气氛。
“没有最好。”宋如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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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午今以为他们打麻将中午就能结束,结果她中午回去的时候,在楼道里,她听见他们还在有说有笑地玩,没办法,余午今又出去了。
这一片离市中心比较远,周围也没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好地方,余午今只能在巷子里看一群小孩抽陀螺。越临近春节气温越低,尽管余午今穿了一双厚厚的雪地靴,但仍抵不住寒气,她冻得直跺脚。
看他们抽陀螺还挺好玩的,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一次游戏成功都能够他们开心很久,看他们笑,余午今也跟着笑。
一个小孩问余午今:“你想玩吗?”
“想玩,但我不会。”余午今说。
“我教你。”小孩哥拍拍胸脯,一脸自信的样子。
抽陀螺看着挺简单的,但真正接触了才发现并非如此,要想陀螺屹立不倒还是需要点技术的,不过在小孩哥的指导下,余午今渐渐掌握了方法,玩得也越来越熟练。
玩之前没感觉,玩之后才发现,鞭子抽在陀螺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听起来怪吓人的。
玩着玩着天渐渐黑了,夕阳留给人间的最后一抹余晖映在墙上,巷子里从四面八方传来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一片欢笑声传来,余午今远远看见,那群人从宋如卿小区出来了,经过余午今身边时,那个猥琐的男人吹了个流氓哨,他不怀好意地对着余午今笑。
余午今冷眼看他,给了他一记无声的警告。
宋如卿在收拾麻将桌,看见余午今回来后,她嘟囔道:“也不看看几点了,还知道回来。”
余午今打理好情绪,她严肃地跟宋如卿说:“这几天我希望你能别让那些人来家里,你想打麻将可以去外面打。”
闻之,宋如卿沉了脸,“你算什么东西,管起老娘来了。”
果然,话不投机半句多。
余午今不再说话,她知道宋如卿会跟她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