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招魂

    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起初江梨雪和江韵年还下馆子住客栈,可盘缠带的不多,这两天只好节衣缩食。

    这日他们赶到一个新镇子,暮色浸透西市长街时,江梨雪的荷包已瘦如秋蝉。她望着酒旗招展的酒肆咽了咽口水,将同样盯着酒肆的江韵年拽着走进人群。

    镇里的人都围在这儿的围墙边看热闹,江梨雪虽着急赶路,但还是被讨论声吸引,拉着江韵年也过去凑热闹。

    “听说了吗,秦家出事了!不得了了,夫人成了疯子,见人就咬,女儿成了傻子,天天一句话也不说。”

    “就那个秦家?遭报应了吧,听说那秦大人打算把女儿卖给京城的老宦官当新妇,你说说这,亲爹能做出这种腌臜事?”

    “可怜那秦二小姐,花骨朵似的年纪,摊上这么个爹,还痴傻了……”

    “眼瞅着再过十日就是成亲的日子,秦家闹成这样,这亲事怕是要黄。”

    江梨雪听得眉头紧蹙,竟有如此狠心的父亲?她奋力挤到最前面,见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她眯眼细看,奈何大字不识几个,只得尴尬地扯了扯身旁江韵年的袖子,故作老成:

    “阿年,考考你功课,念念上面写的什么。”

    江韵年依言抬头,一字一顿念道:“近日宅中女眷身体有恙,求……求助多方无果,恳请高人神医指点,事成之后必……必以千金答谢。”

    “千金!”江梨雪眼皮猛地一跳,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自己平日里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银子都少见,更遑论金子!简直是天降横财!

    她二话不说,拨开人群,一把揭下告示。

    周围顿时哗然,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一个穿着古怪、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小娘子。

    “这姑娘瞧着不像大夫啊……”

    “莫不是来捣乱的?秦家老爷可不是好相与的,治不好怕是小命难保!”

    议论声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是秦府的老苍头张叔,他急忙上前,面露为难地说:

    “小娘子,这治病非同儿戏,您这年纪……怕是……唉,还是将榜文还与老朽吧。”

    江梨雪下巴微扬,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非医者,但敢揭榜,自然是有些真本事。你家娘子的病,寻常人,治不了。”声音不大,但在场之人都能听的清楚。

    张叔一愣,见她气度不凡,虽心中打鼓,但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既如此…小娘子请随我来。”

    雕梁画栋,朱门绣户。秦宅的富贵气象让从小清贫的江梨雪看得发怔,险些绊在门槛上,还是江韵年扶了她一把。

    穿过抄手游廊,张叔将江梨雪引至一处紧锁的正房前。门内传来器物碎裂的声响和女人的嘶吼。张叔掏出钥匙开锁,低声提醒:

    “夫人狂躁,小娘子千万小心。”

    门刚开一缝,一个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的妇人便嘶吼着扑了出来。

    江梨雪眼疾手快地侧身闪避,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另一只手已掏出三清铃,“叮铃铃”的清越铃音荡开,驱散了几分屋内的阴寒戾气。

    “麻烦。”

    江梨雪嘟囔一声,手上动作却利落,捡起地上被撕破的锦缎,三下五除二将疯妇捆了个结实,又搬到床上固定好。

    刚松了口气,房门却突然被踹开,一个身着锦缎黑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怒气冲冲闯进来,江梨雪猜出来了他便是这秦宅的主人。

    男人一见床上被缚的夫人,顿时火冒三丈:

    “张叔,你老糊涂了吧,找这么个黄毛丫头来害我夫人?”他上前就要撕扯秦夫人身上的绑带。

    江梨雪闪身挡在床前,冷冷道:

    “秦公现在最好闭嘴看着!”说话间,那秦夫人又挣扎起来,江梨雪迅速掏出一张清心符塞入其口中,不料符纸瞬间被一股黑气侵蚀腐烂。

    江梨雪嫌弃地抽出符纸,另一只手迅速扣住秦公手腕,她点了秦大人的穴,他顿觉整个身子酸麻动弹不得,张叔想劝,也被她顺手点了穴。

    秦夫人的状态暂时稳了下来,不知何时又会复发。江梨雪处理完这两个男子后走近秦夫人,扒开她的眼皮,弯腰俯身仔细看。

    眼神黯淡无光,浑浊不清。

    “依我看,夫人多半是丢了魂,郎中是瞧不好的,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天魂胎光、地魂爽灵、人魂幽精。夫人胎光离体,魂灯将熄,寿命本该尽的,但被妖鬼钻了空子、强占了躯体,暂时还能吊着一口气活着。”

    江梨雪话音落下,秦大人和张叔虽动弹不得,但神情中还是添几分疑惑。

    “这样的症状几天了?”江梨雪又问。

    “三日。”秦公被定住,看着眼前人的做派,也只好收起刚刚的戾气,无奈应答。

    “还来得及。”江梨雪怕他一会儿又聒噪,干脆又点了他的哑穴。转身出屋,叫住一个路过的丫鬟:

    “夫人可有亲生儿子?赶紧叫来。再找个贴身伺候夫人的丫头。”

    不一会儿,秦家大郎身着儒衫、气喘吁吁地冲进屋子,看到被绑的母亲、僵立的父亲和管家,惊得语无伦次:

    “你……你你你……你是何人!胆敢在我家行凶撒野!”

    江梨雪没理他,直接吩咐同来的贴身丫鬟:“找件夫人常穿的外衣铺床上,再寻个秤杆来。”

    待东西备齐,江梨雪在秦夫人小腹处摸索片刻,找准位置后凝神运气,一拳击出,力道不重却十分精准。

    “啊!”秦夫人惨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大团浓黑浊气,直接昏死了过去,秦大郎看得目瞪口呆。

    江梨雪冲他勾勾手指:

    “你,过来。”

    “你究竟要作甚!”秦大郎惊恐。

    江梨雪懒得废话,一个箭步上前,钳住他脖颈拖到床前,膝盖猛地顶他后腰一下,强迫其跪下:

    “真是啰嗦。”

    “喊!我说一句你喊一句。”

    秦大郎被她的气势所慑,只得屈辱照做。

    “‘衣裳在,魂魄归,儿女孝,莫徘徊。’”

    秦大郎跟着重复了几遍,又照着江梨雪的指示,拿起秤杆轻敲床沿。如此反复三四遍,床上的秦夫人悠悠转醒,眼神恢复了清明,茫然地看着眼前景象。

    江梨雪迅速解开她的绑缚和秦大人张叔的穴道,忽想起那被打出的邪祟可能还在府中,丢下一句“你们先叙旧”,便匆匆追了出去。

    她双指定于两眼太阳穴处,幽幽念咒:

    “借窥天机,灵瞳,启。”

    江梨雪眸底血色翻涌,灵瞳开启,她很快就在院角找到了邪祟,她困住那团挣扎的黑影——是个需要超度的冤魂。

    江梨雪暂时布阵困住它,她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眼底血色褪去。

    回到主屋,秦公已是满脸堆笑,感激涕零地要来握她的手:“大师!大师神通广大!是我有眼无珠!怠慢了大师!大师少年英才,真乃神人也!”

    江梨雪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得端着风轻云淡。

    “快!备上好的酒席款待大师!”秦大人高声吩咐。

    “好酒好菜?”江梨雪精神一振,腹中馋虫再次被勾醒。

    晚宴丰盛,跪坐的姿势却让江梨雪浑身不自在。她与江韵年可不管那些虚礼,对着满桌珍馐大快朵颐,碗筷叮当作响。

    秦大人夫妇赔着笑,秦大郎却满脸鄙夷,小声嘀咕:“食尽盘中餐,真是显穷相。”

    江梨雪自幼修炼,耳力极佳,对一些微不可察的风吹草动都十分敏感,别提这秦家大郎的嘀咕声了,她头也不抬,夹起一块炙肉,声音平淡:

    “穷怎么了?我就是穷。秦大公子锦衣玉食,可知外面多少百姓因妖鬼流离失所,活着已是奢望?令堂之事,若非我出手,秦宅怕是要办白事了。”

    “兔崽子胡吣什么!”秦公慌忙呵斥,命人将长子拖下去。秦大郎被拖走时仍然不服:“她救我娘不就是为了银子!装什么清高!”

    “不错,就是为了钱。”

    江梨雪坦然承认,放下筷子:“报酬,我一分不少。稍后我便去瞧二小姐,院中冤魂也会做法超度。事成之后,望大人信守承诺。我急赶路,令嫒的婚宴,就不沾这‘福气’了。”

    秦公尴尬陪笑:“一定一定!大师辛苦,先歇息一晚,明日再为小女诊治。犬子不知礼数,大师海涵!”

    “无妨。”江梨雪起身,拽起还在恋恋不舍盯着银盘的江韵年:

    “谁会和钱过不去?带路吧。”

    江梨雪没再接话,拎着江韵年后背上的衣服转身跟着那丫鬟朝屋子的方向走去。按照规矩忌男女混住,所以江梨雪和江韵年被安排在了两个相隔较远的屋子。

    江梨雪住的内宅别院用游廊将她和秦家小娘子的寝屋连了起来,丫鬟将江梨雪带到后便离开了,江梨雪也想知道自己明日要瞧的小娘子是什么样的,今日在街上听闻她好像要嫁人了,嫁的好像是什么宫里的老太监,也是个可怜人。

    厢房内是浓稠的黑暗,江梨雪将眼睫贴上门缝,瞥见墙角蜷缩的轮廓,但是看不真切。

    眼见看不清楚,江梨雪也不再多看,反正今晚看不到明日总会瞧见,便转身回了屋。

    回屋后江梨雪将屋门从里闩住,又点上烛火,虽说火苗细微,但能保证在这黑夜里能勉强分辨事物。

    她坐到床榻上开始思索,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人的三魂七魄轻易不出体,除非有人或妖鬼从中作梗才导致秦夫人的胎光离体,应当是有人想要害她,那秦家小娘子十有八九也是受了邪祟影响或是丢了魂,两个人都是被害的,那害她们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要害她们?

    江梨雪苦思冥想感觉脑中一团乱麻,怎么捋也捋不清纷繁的思绪,但最后转念一想,这商贾之家平日定少不了些欺诈剥削、唇枪舌战,得罪旁人也是难免的事,定是被人报复了才会如此。

    想到这儿江梨雪思路开朗,心中暗暗赞叹自己的天才想法,越想越觉得自己厉害,自己把自己夸的找不着北。

    想通后她打算和衣睡去,毕竟时间不早了,休息好明日才能更好的干活办事赶路。

    手刚伸出准备解开腰带,却忽闻一阵声响,江梨雪手上动作止住。

    有人在外面拍打晃门,江梨雪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找上门来了,起身一步步逼近屋门想一探究竟。

    外面的人似乎是发现门被闩上打不开便离开了,但江梨雪没有放松警惕,依旧警觉地朝门口走去,忽然窗户一开,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锁窗户。

    窗棂传来指甲刮擦声,一个瘦小的身躯艰难地爬上来,却一个踉跄直直往地上摔去。

    窗外的夜风被带进了屋里,烛火摇摇欲坠地继续燃着,看样子是快要熄灭了,江梨雪赶忙拂袖甩出一张引火符点燃,烛芯爆开,这才让烛火稳住。

    翻窗而入的少女跌坐在满地碎银般的月华中,她罗袜沾着夜露,显得些许狼狈。

    江梨雪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没有上前去护她,而是后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娘子摔倒在地。

    江梨雪心中盘算猜测着少女的身份,还没想好,少女就颤颤巍巍地朝江梨雪伸了伸胳膊:

    “大师救我……”

    江梨雪走到她身旁将她扶起,她有些站不稳,只好撑着墙。

    “你是什么人?来找我做什么?”

    江梨雪又捏住她的脸往左右掰扯想仔细瞧瞧,借着烛光和窗外照进的月色,一张漂亮伶俐、十分讨喜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生的好看,一瞧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一双似林中小鹿般的杏眼圆睁,清新活泼,明快欢脱。

    “大师我剩的时间不多了,你快带我逃吧,逃出去我再告诉你!”

    她急切地拉住江梨雪正捏着自己的那双手,言辞恳切,但江梨雪还是不为所动,只是松了手但没有下一步动作。

    “先说明来历,我再考虑你的要求。”

    “我就是这秦宅的二小姐,我名叫秦流萤。”

    江梨雪没太震惊,毕竟她生的精致漂亮,细皮嫩肉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宅里的丫鬟。

    但旋即她眸光一凝。不是说秦家娘子痴傻不能言吗?

    江梨雪迅速掏出八卦镜,借月光一照,竟毫无反应,看来不是妖邪附体。

    江梨雪目光扫过对方紧抓自己的那双手,她抓起一看,心头一震。

    对方还在滔滔不绝不厌其烦地求自己带她出去,语气越来越慌张急切。

    江梨雪一把扯下她的手放到自己眼前,不出所料,手心星星点点散布着五六个黑斑,江梨雪又拉起她的另一只手,仍然如此。

    “你可知这‘一斑一春秋’?”

    “你用了何等邪术,竟自折阳寿?!你娘的病,是不是你干的?!”

    江梨雪把她的手扯到她眼前,方才还不起波澜的声音此刻却变得不太平静,怎么会有人如此糟贱自己的生命,她到底在做什么傻事,难道就是因为不想嫁人?

    因为不想嫁人,难道就值得自己为此做到如此地步,付出如此代价吗?

    秦流萤看清后心中震颤,原本就站不稳的双腿瞬间又软了下来,这下她直接瘫坐在地,身体微微颤抖,苍白无力的手若不是被江梨雪抓着,估计会直接垂下。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说出口:

    “大师,我好不容易才把我身边的丫鬟侍卫支走,他们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若是瞧见我不在屋里肯定要找我,到时候就不好逃了。”

    她眼眶里盛了泪。

    “我真的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才这样的,我阿耶为了搞定京城的生意,让我嫁给已经年过七十的皇城里的齐给使,还承诺我说什么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他说我要是嫁过去,齐给使宅里的一钉一铆、就连墙上扣下的墙皮都是我的。可谁要嫁给一个老宦官啊!”

    “传闻他暴虐无道,他身边的女人都被他折磨的不是死就是疯,爹娘这哪儿是让我去享福,分明是把我往棺椁里推!”

    听到这儿,江梨雪蹙眉,有些心疼。

    “我不肯嫁,阿耶阿娘就把我关起来不准我出去。他们怕我逃,还派了许多丫鬟侍卫来看住我,我没办法就装傻充愣想着能逃过此劫,谁知他们竟说就算是绑也要将我绑上婚轿。”

    秦流萤说着说着声音也开始随着身体颤抖,眼泪一颗颗地划过脸颊淌进脖颈和衣衫。

    “我实在没辙,想起了之前曾在古书上看过的术法,书上只是说此术能让人暂时失神,眼看着成亲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我就想着用此法让我爹娘失神昏迷,好再拖延一段时间,没成想竟直接让我阿娘变成了那般疯癫模样,我也不敢再对着我阿爹用了,只好继续装傻充愣,但宅里看守依旧严得紧,我还是逃不出去。”

    江梨雪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沉默着,耐心地听她倾诉。

    “今日我是听说宅里来了位高人竟然治好了我阿娘,我打心里佩服,听宅里下人闲聊说你那招数瞧起来像是道士所用,道士应该也算出家人吧?要慈悲为怀是不是,大师你就救我出去吧!”

    她又开始恳求,江梨雪听完她的话也有所动容。

    “大师,你刚刚说'一斑一春秋',我想明白了,与其嫁给那个老宦官过生不如死的生活,庸庸碌碌几十年,倒不如快活三五载来得值当,再说了,十几斑不过十几年,一百岁除去这十几年也还剩不少,既已做过的事便没有再转圜的余地了,我不后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大师!大师!你带我出去吧!”

    秦流萤死死抓住江梨雪的衣袖,她明白江梨雪可能是自己逃出去的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自己绝对不能放过。

    江梨雪内心虽开始动摇,却还是有些顾虑,只好犹豫不决地看着她:

    “我若是今晚就带你逃走,你爹答应我的千金报酬我就拿不到了。”

    秦流萤一听又开始慌张,她想了下便打开了自己的包袱,里面包着许多金银首饰,她又褪下自己腕上的金钏搁到里面,红绿玛瑙中堆着如皎月一般的银首饰。

    “大师,我只有这些!我爹吝啬成性,‘千金’不过是幌子!他数铜板都要舔三遍算盘珠,怎会真舍得?”秦流萤叹了口气,急切道。

    江梨雪的目光在那堆珠宝上停留片刻,心头飞快盘算:

    虽不足千金,却也够用许久。况且自己修道以来师父就常常教诲要扶持众生百姓,救人于水火之中,多行善积德。这秦小娘子,着实可怜。

    “成交!”江梨雪当机立断:

    “收拾好了?现在就走。”

    她拉开门,正撞上几个巡夜的下人。

    “大师您……”下人们疑惑地看着江梨雪。

    话音未落,江梨雪身影闪动,那些下人几声闷哼后躺倒一片。她满意地拍拍手,直奔江韵年住处。

    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江梨雪看见江韵年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她毫不客气地掀开被子,抓起衣服胡乱往他身上套,然后一把将这傻弟弟扛上肩头,快步返回。

    江梨雪心中默叹自己这个傻弟弟还真是心大,住别人家什么都不锁还能睡的这么香。

    回到屋子,秦流萤刚好背起了包袱,一副万事俱备的神情。

    “不知道那些丫鬟侍卫什么时候会醒来,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别走正门出去了。在这之前,还有件事,我今日在院中封印了一个冤魂没有解决,你应该会写字吧?我说你写。”

    秦流萤拿出纸笔,顺着江梨雪的话开始动笔。

    “小道今日一见秦小娘子便倍感亲切,发觉小娘子天资聪慧骨骼惊奇,小道便收其为徒带其离开了,特以此信告知。另外,宅院中被困的冤魂改日找位普通的游方道士做场法事便可解决。”

    江梨雪挥挥手示意秦流萤跟上她,自己住的厢房后面那堵墙将宅内外隔开,只不过墙太高,秦流萤靠自己怕是出不去。

    江梨雪看了眼自己身上还在酣睡的江韵年,咬咬牙蹲下,对着身旁的秦流萤说:

    “上来,我背着你。”

    秦流萤瞳孔张大,小心翼翼地趴到她背上,江梨雪站起身,腾出一只手扶着那面墙开始酝酿。

    陡然间,江梨雪双脚离地,伸腿朝着墙角一蹬后跃出几尺高,在腾空的那一瞬她空出一只手去攀住屋檐。

    “抓紧了。”

    秦流萤紧紧搂住江梨雪的脖子,一下也不敢松开,整个人贴住她的后背,双眼紧闭。

    江梨雪额头冒汗,独自一人扛起两副躯体还要飞檐走壁,属实是有些为难,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一鼓作气,伸手一托,将熟睡的江韵年甩到房檐上。

    房檐不算窄,江韵年被摔到上面后被瓦片硌得难受,意识还有些模糊不清地睁了眼,只见江梨雪扬腿用脚勾住檐脚,一个侧翻成功立在房檐上。

    “醒了?”江梨雪又扛起睡眼惺忪的江韵年,二话不说便径直往下跳,秦流萤死死抱住江梨雪的脖颈,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她屏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

    这翻墙的过程实在是太惊悚刺激了,下坠时额前的碎发胡乱飞扬挡住眉眼,春日的晚风清凉,但在自己在从墙上下坠时也显得又些猛烈,吹得自己鸡皮疙瘩蔓延全身。

    平安坠地后江梨雪松手放下江韵年,又伸手掰开秦流萤的胳膊,秦流萤心有余悸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江梨雪,心中竟倏忽间蹦出了四个字:

    孔武有力。

    还有四个字:

    高大威猛。

    秦流萤眯起眼睛仔细瞧着江梨雪的脸庞与衣着,她个头比自己高不了太多,乍一看跟高大威猛四个字并不沾边,但力气却这么大,秦流萤发自内心地崇敬。

    江梨雪瞧着不太像中原人,一双明目眼尾上扬,带着骨子里的张扬与桀骜,眼眉深邃鼻梁直挺,五官与秦流萤比起来少了精致,却如浑然天成不事雕琢的璞玉,又如林中引燃的通天大火般热烈,叫人只看一眼便被灼伤,烙□□上,再难忘却。

    她穿的倒有些奇怪,一件圆领对襟短袖褙子,里面套着两件洗的有些皱巴的白色里衣,身上挂着一串铜钱,腰间还绑着符纸挂着佩剑与刀,下半身的裙子似乎是被故意裁短了一截,只到膝盖下面一点,穿着灯笼裤的小腿就这样露在外面。

    这一身穿的可以说是不三不四、不伦不类,不过都说厉害之人必有不寻常之处,可能这就是大师异于常人之处吧,秦流萤这样想着,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落地后江梨雪晃了晃昏昏沉沉的江韵年,接着又顺手牵起秦流萤的衣袖往前走。

    “快走吧,趁卯时前出城,这样能保证你们秦家人追不上我们。”

    “知道了大师!”秦流萤的声音还带着未褪的颤音,却像是早春枝头雀鸟的第一声啼鸣,清脆悠扬。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挣脱了金丝牢笼。

    逃离自家宅院的欣喜将秦流萤淹没,她步伐轻快地踏着晚风与月色赶路,脑海中全是对往后日子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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