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家只会让我更痛苦。我爸每一次带新的女人回家,我妈的视若无睹,我都痛不欲生。那时候还小,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我知道一件事,他们是不爱我的。”
“我爸妈都很有钱,你应该看出来了,但这些钱大多与我无关,他们只会按时给我打一点生活费,其余的。”
讲到这里,卞染秋抹了抹有渗出来的一丝泪液。
“算了,不给你传递负面情绪了。说正事吧。”
“我妈给我两个选择,按她的要求接手她的公司,她会让我上到我最想上的大学。或者不接手公司,十八岁以后,我就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不想管理公司。”
她又往前坐了一点,伸出腿,颤颤巍巍地想把双脚悬空在高楼。她想看一看命悬一线是什么感觉。
人到了绝境该如何选择,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会在想什么。
今天发生的事冲击力巨大,导致她现在头脑发昏。
一旁的萧闻舟立刻拉住她,用凌厉的眼神看过来,摇了摇头。
卞染秋撇了撇嘴,收回了脚。
“这么大的决定,你一定会很谨慎,对吗?”
“当然。”
“我觉得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什么?”卞染秋有一丝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两条视线交汇,融化了内心的铜墙铁壁。
“风大。”萧闻舟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A城昼夜温差大,加上这里是顶楼,而卞染秋穿着露背礼服裙,自然会冷的。
萧闻舟的外套还带着他未消散的热意,笼罩了过来,冰凉的四肢顿时就温暖了许多,仔细闻闻还有淡淡的的洗衣液的味道。
卞染秋小心翼翼地往外套里瑟缩,想要获得更多暖意,这个小动作被萧闻舟发现了。
他跪坐起来,让身子高一些,手越过她的身体,将外套的两边扣在一起。
两人一下靠得很近,便染秋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撇过脸去。
“我自己会。”
嘴上不饶人,但脸却悄悄地红了。让卞染秋脸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还给我。”
“不要。”
“大小姐还计较这点钱。”
“你也知道,信不信我马上继承我妈公司让A市所有公司都不敢招你。”
“那你可要养着我了。”
“凭什么是我养”
对面又不说话了,他总是这样,动不动自动关闭语言系统。
萧闻舟掏了掏口袋,拿出了一堆耳机,手机上操作了两下。
“听吗?”
“好啊。”
刚想用手去接,萧闻舟伸出的手又收回。只见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擦了擦耳机再递过去。
其实,卞染秋不怎么在意这些,但这样的行为就是让人觉得可靠。
微凉的空气里,只是靠近也能感受到热气。
他再次把耳机递过来,她迟疑了一会才去接。
耳机很小,他们的指尖微微触碰,又迅速收回。
卞染秋拿起香槟又抿了一口,其实除了鸡尾酒和啤酒,其他的酒的味道她都不是很喜欢,可现在算是借酒消愁吧。
耳机里播放着的是一首的英文歌,有些老了,不过仍是经典。
一只耳边音乐正到达高|潮,另一只耳边风声正咆哮,眼下是开阔的无尽的夜色。凌驾于高空之上让人感觉万分放松,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
夜色迷乱了人眼,好像就应如此,前方是万丈深渊或是星途璀璨,少年们都在所不惜,一往无前。
“我决定了,我会听我妈的。我就这一辈子,还就非要上A大物理系了,股权爱给不给,我自己会抢!”
区区小公司她怎么就管不好了,有机会不上才是傻子,至于没有的东西,就各凭本事自己抢。
不知是不是酒劲和在天台上的原因,她好像突然有了力气去面对一切,选择了那个充满挑战与机会的选项。
那种深埋于心底的少年人意气又回来了。
卞染秋撑着地,再借力旁边萧闻舟的肩膀,又站了起来,双手张开,尽情的让视线消失在城市的边缘。
情绪正高涨,一只手把她往回拉了拉,回头看,萧闻舟也站起来了。
“危险。”
被迫往后站了几步的卞染秋,往他肩膀上打了一拳。
“喂,我说了这么多,你不发表一些吗。”
“我?发表什么。”
“随你。”
萧闻舟的视线落在卞染秋身上。
“那我祝我们未来璀璨,扶摇直上。”
两人的酒杯摇晃,“砰”的一下碰杯,淡黄色的酒水折射出了一道微光,摇晃着映在地面。
“现在我的家底你摸得清清楚楚了,你是不是也要交个底?”
卞染秋的高跟鞋又一步逼近萧闻舟,她用酒杯的边缘顶起他的下巴,微微倾斜使液体流出一些,顺着他的脖颈流下。
他喉结随着酒液经过,滚动了一下。
萧闻舟的头被迫扬起,闷哼了一声。
一只手虚揽着她,另一只抓住她拿着酒杯的手,摁了回去。
“你醉了,走吧。”
“不行,你告诉我。”
随着卞染秋的靠近,气氛也变得不可言说。
她的态度强势,萧闻舟见状只能妥协。
“你真的要听?”
“嗯。”
之前在许言那里零星听到过一些传闻,不知真假,今天正好是个验证的时机。
“我家没什么好说的,我爸妈原来是科技工作者,后来意外走了。”
“那你现在没有监护人吗?”
“有,我姑姑,但她在国外。”
卞染秋有些震惊,现下萧闻舟说的所有的东西都跟许言所说的吻合。
“你姑姑很忙吗?”
“不知道,但她确实很少回来,但钱没少给,跟你可能有些像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
他的身世什么的好像没那么重要了,一个“像”字戳中了卞染秋的心窝。
他们一个感受过爱,但失去了爱,一个从未感受过爱,到底哪个更残酷呢。
这很难评判。
天生的瞎子会恐惧于自己永世的黑暗,而后天的失明会让人永远溺死在曾经的一丝光线中。
相似的灵魂遥遥相望,反复试探。
“现在,很晚了吧。”
“十一点半”
卞染秋转移了话题,总是谈论伤感的东西,让她感觉有些不适。
不知是怎么回事,平时她大胆的很,但在触及到感情的时候,她总是逃避。
走到了下天台的门边,楼道里面能明显感觉到闷热。
楼道还是那样阴冷的光,刚刚的一切都好像幻梦。誓言,梦想,未来,好像都转瞬即逝。
走出了楼道又是新的天地,他们好像又从云端跌落烦扰红尘了一般,四周是浓郁的香水和晃眼的吊灯。
“你等一下,我去拿个药。”
“药?你生病了。”
“啊,没,没。”
卞染秋意识到说漏了嘴,有些紧张。
但苍白的辩解根本打消不了萧闻舟的疑虑。
“是什么药?”
喉咙像是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是看着萧闻舟,张了张嘴,又垂下了眼,低头,什么也没说。
视线中只能看见萧闻舟的小腿,两条腿向她迈步过来,然后她的手腕被抓住。
他的声音有些急了。
“你不想说吗,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心理问题,可以了吗,懂了吗,不要再问了。”
卞染秋有些释然的笑了笑,一把甩开了被拽住的手,一个人去了刚刚的化妆间,拿落在那里的药。
也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想要没有心理问题很难。
“走吧。”
那完药,卞染秋回到他的身边,而萧闻舟是彻底的噤声了,一言不发默默地跟着她。
走到电梯口,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仔细一看,是陈阳新娶进来的女人。
“染秋?这么晚还不回去,对了,这么久了还没正是认识过,我叫王月。”
“嗯。”
对于陈阳的历任老婆,卞染秋懒得认识,但也不算抱有敌意,那么多女人也大多把她当作空气,提出来主动认识的,她倒是第一个。
总体来说,卞染秋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可能是她的气质原因,总让人觉得亲近。
卞染秋朝她点了点头,带着萧闻舟走进了电梯。
实话实说,她甚至有些心疼这些母女,想到她们要忍受陈阳的脾气,就感到有些不快。
之前的女人们都是一个人,受不了了离开他就是了,但王月还带这个女儿,怕是有诸多不便。
“那个是你继母吗。”
“嗯。我爸老婆。”
电梯打开,他们走出了一楼大厅。
卞染秋有些犹豫,该去哪里。
想了想,她还是朝出租屋的方向走去。新婚之夜,陈阳应该不会管她睡在哪里,他该也不想被人打扰吧。
她的影子在路灯下和萧闻舟的重叠,她好像已经默认了他跟着她,送她回家。
“那个,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没什么。”
这人怎么这么别扭的呢,卞染秋皱了皱眉头。
其实她猜到了,他是在抱歉提到了她吃药的事情。
“不然,我背你走吧。”
“啊?”
“你的高跟鞋。”
卞染秋低头看,才发现自己的脚后跟被磨红了。
又抬头看了看萧闻舟,不得不说他确实很细心,但卞染秋总觉得,他在找话讲。
可能这就是他感到抱歉的一种独特方式吧。
转身,卞染秋鼓足勇气,走过去,给了萧闻舟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