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今日宜反 > 旧事揭秘,彻底黑化

旧事揭秘,彻底黑化

    佛堂里的寂静,就像是浸了水的棉絮,密不透风地压在两个人的头上。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打在芭蕉叶上,又顺着琉璃瓦滑下来,串成断断续续的水线,倒比那夜莺的啼叫更添了几分愁绪。那鸟儿不知歇在哪个枝头,一声声啼得凄厉,似哭似泣,倒像是把陈年的委屈都揉碎在了今夜的雨丝里。

    皇后指尖的佛珠停了停,末了还是缓缓放下。那串珠子被摩挲得温润,此刻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响,在这静地里竟显得格外清亮。

    她起身走到佛龛前,望着观音像慈眉善目的脸,半晌,才伸出指尖在底座摸索起来。

    一卷泛黄的绢帛被取了出来,边角早已磨得发毛,有些地方甚至起了毛边,显见得是被人反复翻看的。皇后展开时,绢帛发出轻微的“簌簌”声,烛光透过薄薄的丝织品,把上面模糊的字迹映得半明半暗。

    “八分真,两分假。”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些微的沙哑,“先皇爱的从来不是胥季荷,是她的母亲,那位殉情的裕阳王妃……”

    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许是窗外的风钻了进来,皇后的影子被投在墙上,忽大忽小,扭曲如鬼魅。

    她迈步坐进一旁的圈椅里,一只手紧紧攥着那只绣着半朵残荷的荷包。青绿色的丝线已经有些褪色,荷叶的边缘磨得发亮,她用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那残缺的花瓣,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布纹里挤出来似的。

    这荷包是当年在北甸城那间破庙里,她从胥季荷身上解下来的。胥季荷逃得匆忙,带的东西本就不多,留在这世上的遗物,更是少得可怜。

    就仿佛那个人从来没活过一般。

    窗外的雨渐渐密了,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倒像是那年冬日,荒芜的破庙里落雪混着哭嚎的声息。

    沈青梧只觉心口发沉,宛若被泡在冰水里,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发凉。

    那年裕阳王战死的消息传到京城,裕阳王妃穿着一身素衣,在王府枯坐了三天,最后竟用一根白绫结束了性命。

    独留年幼的胥季荷,像株没了根的草,被先皇接进了宫里。

    所有人都以为先皇是为彰显仁德,才将年幼的小侄女接进皇宫,当做亲女儿一样教导,但却只有少数人还记得,当年若非太后阻拦,迎娶裕阳王妃的本该是先皇。

    所以留下胥季荷,究竟是私心,还是大义,想必事到如今,就连九泉之下的先皇自己都说不明白了吧。

    沈青梧还记得初见胥季荷时,她才十三岁,穿着件月白绫袄,站在御花园的海棠树下喂鹿。

    彼时先皇正倚着栏杆看奏折,见她来了,便招她过去,把手里的奏折往她怀里一塞:“荷丫头,替朕看看这字,比你那两个哥哥如何?”

    她接过奏折,指尖在“民为邦本”四个字上轻轻点了点,声音脆生生的:“皇上的字如青松立崖,大哥的似春柳扶风,二哥的倒像野藤缠树,各有各的去处罢了。”

    先皇笑得胡子都翘起来,指着她对左右说道:“这丫头,年纪不大,端水的功夫倒是不差!”

    胥季荷是在宫里长大的,先皇亲自教她骑射,太傅教她经史,连内监们都知道,先皇对她的宠爱,比之两个皇子,仍旧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宫里都传,先皇或许要破了祖制,让这位裕阳王之女承继大统。

    而两位皇子,胥瀮与胥殊,待她也是不同的。

    胥殊性子温吞,总爱往她的屋子跑,有时递上一管新磨的墨,有时送来半盒刚出炉的杏仁酥。话不多,只站在窗边看她写字,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幅没干透的画。

    胥瀮却不同,他总在演武场等她,提着柄长剑说:“荷妹妹,来比一场,赢了我,这柄宝剑就归你!”

    她每次都接招,剑光霍霍里,两人的衣袂缠在一处,活像是两只斗红了眼的鸡。

    变故是从先皇病笃那年开始的。

    太医们把着脉摇头,宫里的香烧得比往日浓了三倍,连廊下的宫灯都换了素纱。

    先皇夜里总传胥季荷去养心殿,有时让她念几本书,有时只拉着她的手看,眼神昏昏的,嘴里喃喃着:“像,真像......”

    谁都知道,先皇是看她的眉眼像裕阳王妃。

    那位早逝的美人,原是先皇放在心尖上的人,当年若不是太后拦着,原是要立为后的。

    沈青淑那时还是胥瀮身边的侍读女官,她爱慕胥瀮,总是变着法的想办法留在胥瀮身边。

    但胥瀮喜欢胥季荷,沈青淑知道,阖宫上下都知道,沈青梧自然也跟着听了几分风声。

    那时,她以为沈青淑会就此放手,毕竟像她们这样的高门贵女,想要怎样的好婚事求不到,何至于非要将自己葬送进那吃人的宫墙。

    更何况,胥瀮爱的人还不是她。

    可谁知她不仅不死心,竟还谋算出各种各样的毒计,想要将胥季荷在胥瀮心里面的位置取而代之。

    于是有一日,沈青梧撞见她在假山后对胥瀮说:“殿下没瞧见吗?皇上把那半块虎符都给胥季荷了,再等下去,这江山只怕也是要跟着她改名换姓!”

    胥瀮爱着胥季荷,可较之爱情,在他的心底终究是皇权至上,所以明知沈青淑不怀好意,他依旧默许了这个女人的算计。

    “那你说该怎么办?”

    沈青淑声音压得极低:“不如做场戏,让皇上瞧瞧,他心里看重的人,私底下其实也并非如面上那般光风霁月……”

    那场戏演在重阳宫宴上。

    彼时胥季荷刚从先皇寝殿出来,正要往偏殿走,想找胥殊说句话,却被几个太监拦住,推搡着进了一间暖阁。

    暖阁之中,胥殊人事不省的昏睡在榻,胥季荷慌忙上前查看,但谁知人刚走到塌边,门就被人撞开。她回头看去,便见胥瀮带着一群人闯进来,火把把屋子照得如同白昼。

    “好啊!”胥瀮冷笑,一脚踹翻了桌案,“光天化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当真是把皇家的体面抛在脑后!”

    胥季荷攥紧胥殊的手掌:“二哥休要胡说,我与大哥只是......”

    但话没说完,就被胥瀮打断:“只是什么?父皇还在病榻上,你们就急着做这苟且之事,是盼着父皇早死吗?”

    这话实在是大不敬!

    先皇本就气若游丝,听了内监的回报,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殿外骂了声“逆子”,便咽了气。

    之后胥殊被关在宗人府,不到半月就没了音讯。有人说他是病死的,有人说他是被赐了毒酒,但不论事实究竟如何,都没人敢再提。

    毕竟新皇,当今圣上,可不是个宅心仁厚的君主。

    而彼时的胥季荷被囚在冷宫里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了身孕。

    “你母亲当时已有三个月身孕。”皇后指尖抚过绢帛上干涸的血迹,“那是胥殊的孩子。胥瀮自以为胥季荷谁都不爱,此番算计,既除了胥殊,又将胥季荷囚在身边。他以为只要手握权力,把人留住,胥季荷就早晚会有爱上他的那天。却不知她其实早就和胥殊两情相悦,只是碍于皇室颜面,一直未曾公开。”

    先皇是早知道此事的,所以才会将那半块虎符交给胥季荷。

    他清楚自己那两个孩子的性子。

    胥殊温润如玉,皇位交给他,必然会是一位仁君。可他太注重感情,江山交给他,他守不住,胥瀮也不会只安心当一个偏居一隅的王爷。

    所以在得知了胥殊本也无意皇位,只求在胥瀮登基后,带着胥季荷安居番地的心思,他便将虎符给了胥季荷。

    想着有此虎符在手,就算胥瀮日后不顾手足之情,胥殊他们好歹也能有些自保之力。

    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是没想到胥瀮竟然心急如此,所以即便是手握虎符,胥殊与胥季荷都仍旧没能及时逃脱。

    胥毓攥紧了衣袖。

    绢帛上是胥季荷的字迹,清秀却又力透纸背,记载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窗外雷声隐隐,仿佛在为那段冤魂鸣不平。

    胥毓胸口发闷,忽然明白皇帝看自己时,那复杂眼神的含义,原来他竟是在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女人!

    “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皇后望向夜幕,“之后?之后沈青淑,也就是我的姐姐,成为了皇后。”

    沈青淑野心勃勃,怎么可能在千番算计之后,将胥瀮枕边人的位置拱手让给胥季荷。

    所以胥瀮上位以后,她便借助沈家的势力,一再施压,最后逼得胥瀮不得不立她为后。

    那时已是皇后的她,穿着凤袍去看胥季荷。

    她对她说:“即便你怀了胥殊的野种,皇上心里面也放不下你,可是怎么办呢?他放不下你,本宫却也容不下你!不过本宫也不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非要取你性命不可,所以本宫给你一条活路。三日后,本宫会拖住皇上,到时候有人会来接应你,送你出宫。出宫以后,天高海阔,随你去闯,但只一点,绝不可再出现在皇上的面前!”

    沈青淑当然不是真心想要放走胥季荷,她筹谋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她做事,向来是最会斩草除根的。

    胥季荷自然也清楚,可也没有拒绝,因为这确实是她唯一的活路了,除此之外,让她留在皇宫和胥瀮那个贱人虚与委蛇,她做不到。

    她宁愿去死!

    所以三日后的夜里,那个老太监打开了冷宫的门后,胥季荷头也没回的跑了出去。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抱着包袱便一股脑的往外跑,所以她没来得及瞧见,老太监的身后,转眼便出现了几个手持长刀的死士。

    “沈青淑嫉妒成狂,买通守卫放走你母亲后,又派杀手在半路截杀。”沈青梧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从来没想过要放走她,只是若在皇宫之中,她不大方便动手罢了。”

    听到这里,胥毓有些疑惑,“那你呢,娘娘,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而你,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说了这么多,除了是先皇后沈青淑的妹妹,好像……就从来没有提起过她在这桩旧事里的身份。

    沈青梧笑了,那笑里带着惋惜,也带着不忿。

    “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她没有说谎,她确实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当年,对于胥季荷这个人,她多数的了解,其实都来自于她的姐姐。

    沈青淑和她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她们相貌相似,可所受到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若说沈青淑是皎皎明月,生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那她沈青梧,就是月亮底下一颗不起眼的小星。虽然碍着身份并没有过得多苦,但星星太多了,她也就从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偏爱。

    她在家中,听得最多的除了父母对姐姐的关爱,便是姐姐对胥季荷的嫉恨。

    于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的心里就对这个从未见过的胥季荷埋下了极大的兴趣。毕竟,能让她姐姐受挫的人,从小到大,她倒还只听说过这么一个。

    所以没来由的,尽管还没见过,她就已经暗自喜欢了这个女子好久。

    可她没想到,她们的初识会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那天她刚从城外的相国寺祈福回来,坐在马车里,正捻着佛珠闭目养神。忽然车帘被猛地掀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跌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泥土气。

    “救我……”那女子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吓人,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她的脸被血污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宛如星辰。

    沈青梧认出了她——那是胥季荷。

    虽然两人并没有相交,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她曾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几次。这个女子,总是穿着干净的衣裳,眉眼清亮。

    可眼前的人,却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她求沈青梧救救她。

    那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其实就是想要害她之人的亲妹妹。

    而沈青梧最后确实还是救了她,她把人带回了家,藏在自己的院子里。那院子偏僻,少有人来,她每日亲自送去汤药和吃食。

    过了没多久,胥季荷就渐渐好了些,会坐在窗边晒太阳,有时还会跟她说几句话,说御花园的海棠开了,说演武场的草长高了,说她记忆里那些难以忘怀的种种往事……

    沈青梧原以为可以藏她一辈子的,却不想没过多久,胥季荷却突然不告而别。

    她走了,她知道了沈青梧的身份,但她走却不是因为恨,而是不想牵连于她。

    她留了一封信,说她往南走了,她的孩子快要出生,如无意外,她想带着她的孩子,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

    她想要留下这个胥殊唯一的血脉。

    可胥瀮在找她,沈青淑也在找她,整个东陵城密不透风,她想逃,谈何容易?

    沈青梧终究是放心不下。

    她瞒着家里,换上男装,带着一队人马,一路向南追去。

    直至追到北甸城,遇上连日大雪,天地间银白一片,连风都带着刀子似的寒意。她才终于在一间破败的山神庙里,找到了胥季荷。

    那庙门早被风雪打烂了,半挂在门框上,吱呀作响。

    胥季荷躺在草堆上,身下的血染红了半铺稻草,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她的脸冻得发青,嘴唇干裂,见了沈青梧,眼睛却猛地亮了一下,像油灯耗尽前最后的光芒。

    “青梧……”她抓住沈青梧的手,那手冷得像块冰,“帮我……把孩子取出来……”

    她受了太重的伤,小腹上一道刀伤还在渗血,显然是活不成了。

    可那孩子已经足月,若是此时剖开肚子,或许还能活。

    这是她最后的执念。

    她已经没救了,但倘若还有机会,能保下胥殊和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那也算得上是极好。

    可沈青梧死活不肯,她哭得浑身发抖,死死摇头:“不行!我带你去找大夫,一定有办法的!你不能死,你不会死!你怎么能死呢……”

    胥季荷却笑了,笑得气若游丝,血沫从嘴角渗出来。

    “傻姑娘……别白费力气……就当我求你了……”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沈青梧的肉里,“保住这孩子……告诉她……她爹娘……不是故意离开她的……”

    直到胥季荷咽了气,那双眼睛还圆睁着,望着庙顶的破洞。

    沈青梧瘫坐在地上,眼泪冻在脸上,硬邦邦的。

    随行的侍卫低声问道:“二小姐,还要取吗?”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风雪快把他们淹没,才哑着嗓子说道:“取。”

    孩子最后还是被取了出来。

    是个女婴,原以为受了这么多罪,定是活不成了,没想到一声啼哭竟响亮得很。那女婴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可眉眼间,竟和胥季荷生得一般无二。

    沈青梧看着那张脸,到底是没忍心弃她于不顾。

    可她也没敢把孩子带回皇城,当年皇城里开的那样盛的荷花,如今却也枯成这样,所以那宫墙里的龌龊,她不想让这孩子再沾上。

    她把随行一位懂医术的侍卫,连同孩子一起留在了北甸城,给了他们足够的银钱。

    又嘱咐侍卫:“若她长大,有本事回东陵,你就把一切都告诉她。若不能,便让她做个寻常人,平安过一生吧。”

    风卷着雨丝打在窗上,像有人在轻轻叩门。暖阁里的香炉还在冒着烟,一缕缕,把那些陈年旧事都裹在雾里,看不真切了。

    皇后的讲述在这里戛然而止,佛堂里又陷入了死寂,只有烛火还在明明灭灭,映着两人脸上的泪痕。

    胥毓胃部一阵痉挛,仿佛有把刀正在剖开自己的血肉。

    她想起北甸城那个总是冷待自己的师傅,想起他回光返照时,念念不忘的,也是不让她打开那只藏着她身世的匣子。

    原来不是不爱,而是太爱,爱到不敢让她沾染上半分仇恨,怕这仇恨会毁了她这一生。

    所以才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愿将那些尘封的秘密告诉自己。

    佛堂外风声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低声啜泣。

    胥毓终于明白了皇后这么久的隐瞒,原来,她是在给自己机会,给自己抽身而出,不去接触那些经年血仇的机会。

    毕竟,有些秘密一旦暴露在阳光之下,等待着她的,便会是无休止的怨与仇,是永远也挣脱不开的宿命!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像是要把这世间所有的委屈都冲刷干净。可那些埋在尘埃里的爱恨,那些刻在骨血里的冤屈,真的能被冲刷掉吗?

    胥毓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北甸城那个无忧无虑的阿柳死了,皇城里金尊玉贵的荣安公主也死了。

    而活下来的,是裕阳王的外孙女,是胥殊与胥季荷的女儿,是带着一身血海深仇,必须要坚定走下去的人。

    烛火终于燃尽了最后一寸,佛堂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只有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敲打着芭蕉,敲打着琉璃瓦,也敲打着两个女人沉甸甸的心……

新书推荐: [四大名捕]吾家师妹是汉子 咸鱼打工仔今天也在废土努力生存[无限] 当女大穿进哨向世界 魔尊夫君他劝我从良 当我追尾劳斯莱斯后 溃犬 妙善她开局死三次 点绛朱唇戏凤台 霜鱼 女官.天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