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子

    陆林深垂下眼睫:“没有。”

    关越诗狐疑道:“那你回的什么话?”

    陆林深低头:“不论家属还是病患,只要对方态度不对,总是医生的问题。”

    原来是职业病犯了,关越诗放下心来:“没有的事,老罗叔挺满意你的。”

    陆林深点头:“那就好。”

    他二人说的小声,罗汉起听不到两人说话,但在旁瞧着倒不似生气,于是等关越诗扭头回来,又道:“小诗啊,你是不是结了婚头一回带侄女婿回来,不好意思让大家伙知道啊?”

    他又换了关越诗教育:“你这可不行,回头让人家多想不说,还当咱关家村的人都不懂礼数。”

    关越诗挠头:“没结婚,老罗叔,你放心,没人会多想的。”

    罗汉起才不信她这话:“这都谈了十来年了,还能没结婚?”

    关越诗还想解释,罗汉起打断她,自顾自道:“这么多年了,没结不也就差张证的事,咱农村人又不认那个。”

    他道:“这事你不用管了,老罗叔给你张罗。”说罢,甩甩手这就准备离开。

    关越诗觉得事情要遭,她拽住老罗叔胳膊,赶忙将人拉到一旁。

    “老罗叔,”关越诗觑一眼陆林深,小声说着现编的瞎话,“我们真没结婚,不过我确实跟小陆生气了,所以不想他沾咱们村的光,张罗的事等什么时候他态度到了再说。”

    虽然关越诗也不知道老罗叔是要张罗什么,但先把话堵死了总没错:“你先别跟其他人说,等我们俩没事了,我再通知大伙儿。”

    果然,罗汉起听完,总算迟疑:“那……我先不按女婿上门张罗?”

    关越诗没听出这话中的不对,只松了口气,连连点点道:“就是说嘛,哪有什么侄女婿啊,不用那么张罗。”

    这边,老罗叔应承了关越诗离开,陆林深走过来问:“你跟老罗叔又聊了什么?”

    关越诗抹一把额角并不存在的细汗:“没什么,老罗叔倔得很,还是觉得你是他哪个侄子,我好好给他解释了一番。”

    “是吗?”

    “当然!”

    陆林深看一眼关越诗,她满脸都是打了胜仗的得意。

    罢了,陆林深笑道:“解释清楚了就好。”

    又忙一阵,转眼就到中午,花婶子带着一帮妇女成群结队走进来:“开饭了开饭了!”

    她嗓子实在嘹亮,众人听着不自觉停下手中动作。

    花婶子趁机放下手中大锅:“大家伙都先家去,没做检查的下午吃了饭再来。”

    香味儿扑鼻,有人闻着赶紧回家做饭了,也有人被馋的走不动道儿:“嫂子,不回了,蹭着吃点行吗?”

    那人腆着脸道:“我也不挑,等医生们吃剩了,给我点渣渣就成。”

    周围一阵哄笑,有那懒汉也趁机凑热闹:“对对对,我们也不挑,剩下的给我们吃点就成。”

    这都是些媳妇去了城里照顾儿媳的,如今家中就自己一个。

    花婶子瞧着这几个“留守”男人,暗啐一声,道:“你们这些泼皮,想得倒是挺美,这是我们专门给医生们做的,自家都没留一点,哪轮得到你们!”

    有人还想争取,花婶子一个眼神飞过去:“赖麻子,别找骂啊。”

    被叫“赖麻子”的中年人讪讪收手:“我就是闻闻味儿嘛,又不干啥。”

    花婶子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回自己家闻去。”

    几人正闹着,单丛带着一众医生走过来,淡淡瞧了这处一眼,道:“麻子叔这是有事儿?”

    刘大满头都没露就被他带着人摁走了,赖麻子哪敢在他面前放肆,他看着单丛笑得诚挚:“没事儿,我哪有什么事儿啊,就是夸你妈的手艺呢,这饭也不知道怎么做的,闻着真香。”

    单丛挑眉:“那不如给你盛点拿家去吃?”

    赖麻子面露希冀:“真的?”

    单丛点头:“当然,就是得麻烦麻子叔把满叔那份儿也捎着。”

    这兔崽子,赖麻子摆着手忙道“不用”,随即麻利跑了。

    一番腥风血雨消弭于无形,关越诗在一旁给单丛竖起个大拇指。

    单丛看到笑了下,随即赶忙招呼医生们吃饭,关越诗在一旁帮忙,等人都吃上,便也准备离开。

    单丛见状,赶忙叫住她:“干嘛去啊?”

    关越诗理所当然道:“回家吃饭啊。”

    单丛拉住她:“回什么家啊,在这吃就行了。”

    关越诗有些担心:“花婶儿不是说不够吃吗?我还是回家去吧。”

    花婶子正端了碗饭过来,闻言笑道:“你这傻孩子,我那是唬赖麻子他们的,给医生们做饭,今天当然是只多不少,怎么可能不够?”

    关越诗也反应过来,只是吃人的嘴短,她仍有些犹豫。

    花婶子见状,径直将碗放进关越诗手里:“再说了,旁的人再是没有,婶子还能不留你那份吗?”

    果然还是不应该跟花婶子多接触的,关越诗听她这么一说,直接就想拒绝。

    单丛坐在一旁,突然帮腔:“就是啊,你今天可是我的长工,忙了一上午还不给饭吃,我单丛在这十里八乡还混不混了?”

    这红烧肉炖的实在是香,关越诗屁股正有些挪不开板凳,闻言心下一松:“看我吃不穷你。”

    单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过来,他端了个空碗放在桌上,挺起胸脯道:“小诗姨姨,我都已经吃光一碗了,你好慢哦。”

    关越诗拍拍他的肚子:“姨姨吃的慢,但是姨姨吃的比你多啊。”

    单宇不愿意了:“奶奶,再给我盛一碗,我要跟小诗姨姨比赛!”

    花婶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哎哎,奶奶这就给小宇盛。”

    单丛也笑起来:“来,儿子,先吃爸爸这份儿。”

    四人相处融洽,远处瞧着,还真像幸福和乐的一家。

    陆林深看着看着,有些失了胃口,他刚放下碗筷,林知远就幽幽冒过来:“我说,醋劲这么大吗?这么好吃的饭都不吃了。”

    陆林深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什么感觉,只是收回目光,回道:“不饿。”

    林知远眼冒金光:“你真不吃了?”

    陆林深摇摇头。

    林知远麻利将饭拿走:“那我吃了?”

    陆林深面无表情:“你吃。”

    林知远倒也不客气,吃得嘴角一圈冒油,还不忘继续八卦,不,关心他的小师叔:“怎么了这是?不就是看小诗跟人家亲近亲近吗,这就心里不舒服了?”

    陆林深没有说话,林知远看他一眼,安慰道:“人家那是小诗的发小,熟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了,”林知远道,“发小你懂吧,就是认识十几年了,要有什么早有了,压根不用等到现在。”

    眼见陆林深脸越来越黑,林知远反思一下,心道,坏了,这把陆林深也说进去了。

    他赶忙给自己找补:“你不一样,你们这不是十几年没见了,算不上发小。”

    陆林深面色更沉了。

    林知远暗暗给自己掌嘴,试图继续挽回:“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跟小诗当然不一样。”

    “你们……你们……”他实在有些编不下去。

    正巧,关越诗那处发出一声爆喝,两人注意力不自觉被引过去。

    不知那处发生了什么,几人对着单宇又是鼓掌又是摸头的,林知远瞧着像是在庆贺。

    但这不是重点,他牢记自己使命,试图继续安慰:“你别看他们现在看着亲近,那都是虚的。”

    林知远看着那处,掌声落下,单丛正拿了罐八宝粥递给单宇,他一瞬间福如心至:“单丛是跟小诗有多年的情意,但单丛他有小孩啊!”

    陆林深麻木道:“有小孩不好吗?”

    “当然算不上好啊,”林知远一拍大腿,“正常人结婚都是图个一加一大于二吧?”

    他条分缕析着给陆林深掰扯:“这要是二婚还带个小孩,说又说不得打也打不得的,怎么都是个麻烦吧?小诗就算喜欢他,也不见得乐意一结婚就有个大胖儿子。”

    “你再看看你,盘顺条靓,还洁身自好得很……”

    林知远自顾自说着,陆林深却再听不下去。

    一结婚就有孩子吗?

    他彻底皱了眉头:“我去上个厕所,你继续吃吧。”

    林知远摸摸脑袋,等人走远,仍有些不解,他说的没错啊,怎么看着陆林深的脸更黑了些?

    午饭时间很快过去,众人休整一下很快投入下午的工作。

    陆林深看一眼身旁的小孩儿,心中有些无奈,罗青粱感受到他的视线,腼腆笑笑,问:“陆医生,是我哪说的不对吗?”

    陆林深安抚道:“没有,你解释的非常好。”

    罗青粱放松下来:“那就好,我还怕我说的不好,比不上小诗姐准确。”

    “挺好的。”陆林深捏捏鼻梁,“不过我今天听了许久,感觉有些能听懂你们这儿的话了,你要是有事,可以去忙,不用一直在我这边。”

    罗青粱猛地摇头:“我刚高考完,没什么事忙,正好能帮村里出些力,我很高兴的。”

    他一口白牙恍得陆林深眼疼,陆林深深吸口气,没再说话。

    林知远在一旁听了全程,整个人都要笑喷。

    下午刚一开工,关越诗就找过来,说自己待会儿有事要忙,不能在陆林深这处帮忙了。

    陆林深本就是假装,闻言忙让她忙自己的,随后,还不等他问关越诗要去忙什么,关越诗又拉了这叫“罗青粱”的少年过来,说是由他代替自己。

    她倒是妥帖,只苦了陆林深有口难言。

    林知远摇头笑笑,谁让陆林深非得这么迂回,活该。

    太阳东升西落,转眼就是一天过去。

    陆林深最后还是找了借口,撵了那少年离开,今日义诊终于结束,此刻人群散去,陆林深放松着转动一下手腕。

    任瓒看到,有些担心:“师哥,手腕疼了?”

    陆林深感受一下,道:“不疼,就是有点酸而已,活动活动就好了。”

    任瓒皱眉:“早不让你接那么多针灸的活儿,偏不听,你还真拿自己当推拿师傅用了?”

    陆林深一哂:“我心里有数,真没累着。”

    两人正说着,关越诗从门外走进来,陆林深面上微松,喊她:“小诗。”

    关越诗犹豫一下,走过来:“林深哥。”

    待在二人面前站定,她又去跟任瓒打招呼:“任医生也在啊。”

    任瓒瓮声瓮气“嗯”了一声,随即对陆林深道:“师哥,我去给你弄条热毛巾去。”

    说罢,不等陆林深反应就跑走了,关越诗疑惑道:“拿热毛巾干什么?你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陆林深解释道,“就是任瓒看我今日手腕用的有点多,非要让我热敷一下。”

    关越诗有些惊讶:“任医生还真是贴心,看来他很喜欢你。”

    关越诗说完,想起今日这两次相遇,有些困惑道:“任医生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没有的事,”陆林深给任瓒打包票道,“他就是小孩脾气,真不喜欢你,话都不会应你一下的。”

    关越诗想想,自己也没得罪任瓒,想来确实是他性格的原因,于是便也不再放在心上。

    陆林深看她不再困扰,问道:“你的事忙完了?”

    关越诗捏捏衣角,心中有些不自在,她哪里有什么事要忙,不过是不敢和陆林深如此密集着相处,落荒而逃罢了。

    但这话可不适合说给陆林深听,于是她含糊应了一声,紧接着问道:“林深哥,你这会儿还忙吗?”

    陆林深愣了下:“不忙,有什么事你说。”

    要不是单丛三催四请,关越诗是真不愿意过来这趟,她心中诽谤,面上却不显:“还真有个事儿。”

    关越诗道:“就是上次你给我的那瓶八宝粥。”

    她边说着,边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瓶八宝粥,陆林深看到面上生出一丝疑惑。

    “是这样……”关越诗既然答应了过来,也不扭捏,连说带比将事情经过告诉了陆林深。

    说完她还摊了下手:“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这动作让她显得有些俏皮,陆林深笑了下,回她道:“事情我都听明白了,不过正如你所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他看一眼关越诗手中的八宝粥,脑中蓦然闪过午饭时的一些记忆,于是想了想,又道:“收大伙儿的零食本就不该,赔我这瓶新的就更不用了,你把八宝粥还给他,这事直接也就过了。”

    那怎么行?

    单丛可是叮嘱她务必让陆林深收下,于是关越诗忙道:“用的用的,单丛说了‘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我觉得他说的挺对,你赶紧收下,我们才好安心。”

    我们吗?

    陆林深瞳孔微缩:“真不用了,你替我谢谢他,就说这事我知道了,东西真的不用了。”

    关越诗有些心累,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倔?

    她也不想跟陆林深客气了,摆烂道:“我不管,反正你今天必须把这东西拿走。”

    陆林深有些好笑,还没等他说话,关越诗又拉住了他的袖子:“林深哥~”

    陆林深愣了下。

    她拖长了声调,于是声音显得有些娇俏:“林深哥,你就收下嘛,好不好?”

    袖子被晃了几晃,陆林深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关越诗看他没有反应,有些生气,只是这到底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于是关越诗只好压住脾气,继续微笑:“林深哥,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能收下嘛?”

    陆林深手臂悬在身侧,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关越诗有些脸热,后知后觉感到一丝羞赧,她真是上辈子欠了单丛的。

    到底面薄,关越诗退后一步,决定放弃,陆林深却拉住她:“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关越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留在原地等着。

    少顷,陆林深拿着他的背包走回来:“给你。”

    关越诗下意识接过去:“什么啊?”

    “充电器。”

    关越诗愣了下:“充电器?”

    陆林深看着她:“对,充电器。”

    关越诗手拿着全新未拆的纸盒,开始结巴:“给……给我的?”

    陆林深颔首,看关越诗有些怔愣,又沉声道:“你要是收了这礼物,我就收下那瓶八宝粥。”

    陆林深竟然这么无赖?

    关越诗简直不敢相信,脑中无数念头回转,她吞吞吐吐,话出口时最终只剩了一句:“你不是说不急的吗?”

    “急的。”陆林深看着她,眸光发沉,“小诗,我有些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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