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桃花镇上便已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所有人都在迎接着除夕的到来。
秋姨得知几人要留下来过年,高兴得不得了,忙说她这客舍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既是除夕,几人也自然没有闲着。秋姨和云蝶一道出门采买食材,路介川帮着店里伙计上下打扫、装点。
这些帮工们,都是前些年闹饥荒流离失所才到了这儿,秋姨看他们无处可去,便让他们留在客舍里帮忙,能吃上饭,能有地住。
这么些年过去,他们也知恩图报,尽心尽力帮着秋姨,其实秋姨心里也早都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
另一边齐延自告奋勇要写春帖,而岳华绮也想试试,齐延便借来笔墨,说什么也要和岳华绮比一比。
“到时候让大家伙评评,看谁写得好就贴谁的,如何?上次学堂课试我们没分出个高下,这回我定要赢你!”
岳华绮也是不甘示弱,“比就比!”
众人见二人你争我夺那认真的模样,都不忍笑出了声。
两人各坐一桌,一笔一划,一横一竖,没多久就写完了两幅春帖。
“秋姨秋姨,你快来看看,谁写得好?”
齐延见秋姨和云蝶提着东西走了进来,忙迎上去急切地说道。
把装着食材的竹篮顺手交给路介川放到后厨,秋姨擦了擦手上前欣赏起来,又见二人期待的神情,便明白了他们要比试的心思。
“我看呢,你们二人写得都很好!分不出个高低好坏。”
齐延一听秋姨便是在一碗水端平,继续说道,“秋姨你再仔细看看!这春帖到时候要贴起来,路过的人呀都看得见!说不定就看这字写得好,来咱们这客舍住呢。”
“你的这幅呢是苍劲有力,华绮这幅写得又是笔走龙蛇,一楼二楼都给贴上得了。”秋姨笑着道。
“那我也要贴这一楼大门上!”齐延依旧不放弃。
岳华绮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行了行了,你贴,再争下去,天黑了都贴不上。”
齐延终于是兴奋地笑着转身去贴春帖,岳华绮也不计较,到另一扇门边帮忙。
可齐延贴的有些高,岳华绮踮脚还差才能够上。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人,“我来吧。”
他接过岳华绮手上的春帖,贴了上去。
是王实。
其实也不算意外,下山前两人就邀请过王实一起来客舍过年,不过当时他没明说来不来。
“王大哥,你来了。”岳华绮和路介川回来后知会过其他人,所以他们倒也不惊讶。
本想给秋姨介绍一下,可和她一道从后厨走出来的路介川注意到,秋姨直直地看着王实,出了神。
“秋姨,他就是我们提过的王实。”路介川提醒到。
秋姨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前打了招呼,“之前听他们提起过你,幸会。”
“幸会,我这么突然到来,会不会有不方便之处?”
王实的语气也忽地轻柔许多,和他这人高马大的外表一点也不符。
“不会不会,多个人更热闹嘛!”
岳华绮和路介川总觉得见了王实之后,秋姨变得有些腼腆。
今夜的团圆饭,秋姨肯定是要大展厨艺的,王实到来后也自荐可以做几道家乡菜,不过没想到路介川竟也会下厨。
“看来今年的团圆饭啊,我们能尝到各处的菜肴了。”
忙完外面的活,大家都到厨房去帮三人打下手。岳华绮不通厨艺,秋姨便教她做五辛盘,五辛盘是桃花镇上的人过年都会吃的菜,顾名思义,由五种辛味蔬菜组成,做起来不难。
“好了好了,来坐下吃吧。”
忙忙碌碌一下午,天色渐暗,家家户户都热闹起来。
客舍里也充满了年味,众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边,敬酒敬茶,动筷品味。
席间不乏感谢和称赞,也不乏逗笑和调侃,秋姨和王实一杯接着一杯,竟如同许久未见的知音一般,从厨艺心得聊到了天上的星辰。
这边岳华绮也很惊讶,路介川看上去其实不像会下厨的样子,可做的菜却好吃得很。
饭后,秋姨为大家准备了桃花镇的服饰,说是这里的习俗,大家只会在除夕夜和春节换上这样的衣裳,到街上去玩乐。
换上了完全不同风格的服饰,几人来到了桃花镇的中央,周围张灯结彩,百姓都和他们穿得一样。
这里有一棵巨大的桃花树,树下围着许多人,边上还有一条小河,河边是放炮竹的小孩。
齐延跑去和小孩们一起玩闹,而还在好奇百姓们在做什么的岳华绮与路介川下一秒就被拉到人群中,和边上的人牵起了手,伴着圆圈中央几位当地姑娘吟唱的歌声,一同挥手舞蹈。
中央的篝火光亮闪烁,照得每一位百姓喜笑颜开的脸庞更加明亮。
虽然有点不明所以,可周围人的欢笑与热情让二人共同沉浸在当下,沉浸在这里的淳朴百姓欢庆新年到来的氛围中。
除夕夜随着守岁的结束而过去,大年初一客舍里的几人都不用走亲,便一同到镇上走走逛逛,去庙里烧香祈福,到坊市前看了舞灯表演。
这年过得很快,年过完了,告别的日子也到了。
二人皆知前路未卜,可他们的心都没有动摇过一分。
可齐延和云蝶没有必要陪他们一同犯险,去经历生死未知的试炼。
齐延本还有些犹豫,但见二人实在坚决,遂也放弃。
“但是说好了,我还是会在这里等你们的,你们可一定要回来找我们。若遇到什么危险,也要想办法传信给我,我们会帮你们的!”
齐延在马车前千叮咛万嘱咐,喋喋不休说了许多。
“小姐,你们千万要小心为上,云蝶在这里等小姐。”说完云蝶拿出了包裹里的备用钱袋,想再分些给二人路上用。
可岳华绮一摸,原本放身上的钱袋子不见了,前些日子没用上,竟也大意忘了检查。
一敲脑袋,岳华绮和路介川都想到了那天那个带路少年。
难不成就是在给钱的时候趁机偷走的?
“赵家小子吗?不应该啊,他不是那样的人。”秋姨一听,皱了皱眉,“等等,那小子,是不是额间有颗红痣?”
仔细回忆起那少年的面容,岳华绮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是这个小猢狲!他啊不是桃花镇人,老在附近几个镇上转悠,招摇撞骗,干点小偷小摸的活。”
“现在也没法一下找到他了。”岳华绮低头看了看备用钱袋里的钱,也不够两边人分的,脸上显出些自责。
秋姨本想借他们一些,没成想王实竟先开了口,“没事,先上马车吧,我这里有。”
还没来得及反应,二人便被推着上了马车。掀开帘子最后和大家挥手道别,马车便启程了。
车里先是静默无言。
王实抬头对上二人的视线,拿出自己的钱袋交给二人,笑着开口,“有什么想问的?”
“王大哥,这么多钱你就给了我们,那你怎么办?我们此行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岳华绮犹豫着开口。
“我看起来像缺钱的样子吗?拿着,我和周兄是旧识,这钱就算借你们的,回得来再谈还不还吧。不过,你们是有别的要问吧?”王实将钱袋抛给了岳华绮。
路介川开口问道,“王大哥,我们是想问,到了鬼市和地下擂台,我们将面临的是什么?还有,你赢下了试炼,锁镜门就直接答应了你的任何要求吗?”
王实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讲道,“锁镜门,只能保证他们会不遗余力去完成你的要求,或告诉你他们知道的消息。若是要逆天命,那他们也没有法子。当年我拼死赢下了试炼,他们找来了门内最厉害的医者邀七和最名贵的药材,可一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邀七一诊,发现王实女儿生的怪病不是外因导致的,而是她可能在出生时体内就有着病根。
这病根让这怪病一瞬间发作,在她的体内不断产生一种毒素。那时毒素深入她身体各处,早已是回天乏术。
“不过邀七还是尽力让她的皮肤不溃烂,念儿很爱美,这样也是最好的结果了。这事虽然不是锁镜门的错,但他们还是给了一大笔钱补偿我。”王实的语气有些低落。
“注定的事也无法改变,没事,都过去了,我会带着念儿的心愿好好活下去。”王实摇了摇头看着怀里一只小孩戴的银镯子,挤出一个笑容。
见王实自己已经释怀,二人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关于鬼市,其实和很多话本故事里讲的类似,王实说那里只有夜晚才开门,进入的人都要戴上面具,有的东西用钱就能买,有的东西有钱也难抢到,就比如进入地下擂台的令牌。
而关于地下擂台,即使王实从试炼中活着走了出来,他了解的也甚少。
“我只知道,试炼内容有成百上千种,连参与者都只能在亲自进入后才知晓,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临阵脱逃的可能。我所经历的,是靠蛮力和胆量,而你们,皆是未知。”
尽管如此,岳华绮和路介川也没有彼此试探是否有退缩的打算,仿佛心有灵犀般确定了坚定向前走的心。
马车停在江州城里一座偏远的桥边,两人跟着王实走进一家看着富丽堂皇的酒肆。
在里面一通弯弯绕绕,来到一扇普通的木门前。
王实停下了脚步,“穿过这里便是鬼市了,望你们一路平安。”
二人与王实告别,推门看见了一个隐蔽的入口。
入口处还有两个小厮,脸上洋溢着笑容,恭敬地齐声开口。
“欢迎入鬼市,这是二位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