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真不知皇兄已经在查办私贩税粮之事。让皇兄前功尽弃,都是硕真的错。硕真未能及时通报皇兄,请父皇责罚。”
文硕真此次行事未能让文卓满意,甚至让其勃然大怒。她领罚是必需的,只是由头自然不能是大逆不道的牝鸡司晨,而是未能及时告知文谨。这个过错与前者自然有着天壤之别。
吴岱仪刚才一直没有说话,主要是自己对这件事知道的并不多。现在明白了,也该说些什么。
“陛下息怒,此次都是真儿的错。陛下定要好好罚她。”吴岱仪温声对着元绥帝说完,又转头看向文硕真继续道:“在你临行前我便让你想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虽拿着御史令,但并非真的前朝御史。你二皇兄彻夜谋划,就因你毁于一旦,不知费了多少人的心血。”
文硕真听着皇后的教训,头继续低垂着。
元绥帝听了,却是若有所思。半响,他才打破沉静:“你将带回来的那人交由你二皇兄。他打算从那人身上找找别的线索。你留在宫中陪你母后几日,便立即前往湖州准备牝牡庙的祭祀活动。”
元绥帝说完便离开,似乎是不想见到让自己生气的人。
待元绥帝离开,吴岱仪便让人将文硕真扶了起来。
“你两位皇兄分任五州御史之事,你父皇最是看重。你此行误了你皇兄的事,你父皇如何不生气。”吴岱仪冷冷地对文硕真说着这些话,听着像是还在因文硕真做错事而生气。
吴岱仪没再理会文硕真,恰好女官求见便叫了人去收拾公主的卧房,自己带人去了前殿会见女官。
元绥帝出了椒房殿,对着贴身侍卫吩咐道:“二皇子那里再多派些人盯着。”
“是。”
皇后刚才说,元绥帝最是看重两位皇子的御史之事。这倒不错。在两位皇子离宫后,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元绥帝的掌控之内。是重视,也是监视。
待那侍卫记下,又听元绥帝道:“去查清楚,二皇子究竟是何时让丞相处理冯学义调任一事。”
元绥帝感觉湖州之事蹊跷。二子文卓说他查到官员私贩税粮谋划许久要将其一网打尽,那冯学义调任之事也在其计划之内。
如今是三月下旬。元绥帝刚才派人查了,左宏伯阻止冯学义调任是在二月二十三。朝会上,御史中丞报公主青州之行的奏章上写明,公主是于二月二十一审理的巨峰县之事。
二皇子说是因公主坏了事。这话能说通,却也矛盾。
为何二皇子查买卖税粮之事的关键节点在公主审理之后?是那时才查到线索还是说……
元绥帝诸多猜测,只得再多派人查明。
*
围州漕运码头。三五船只散落在太一河旁,码头上一排十个灯杆只亮了一半。
陈瑜与陈从安搭上黄伯圣商船自青州巨峰县出发,现在刚到沿岸的第一个码头。两人待船外来往船员减少后才出房透气。站在船舱外,陈从安指着不远处的地方问:“小瑜阿姊,那处为何有一排木筏?”
陈瑜解释道:“那木筏用来标记浅滩,提醒往来的船只不要陷进去。”
陈从安点头表示知晓,“小瑜阿姊我们明日要上岸吗?”
陈瑜想了一会儿,决定道:“我们不上岸。”
陈从安有些失望,却也能理解。实在是因为这几日看的脸色有些太多了。
负责此次行船的不是黄伯圣,而是他的侄子黄勇成。从那日黄勇成同陈文舟说话的模样,便能预见他对陈瑜二人是何态度。
登船后,黄勇成时常就会将陈瑜找去。言辞之间多是对黄伯圣花银子请陈瑜上船的不解。还多番将陈瑜与船上船夫比较。
太一河沿岸地貌陈瑜不如老船夫清晰,观星辩水不如老舵工熟练,更不要说与舟师比较河水测深这样的活。船夫得知她们两人样样不如自己,却又拿着五两银子的高价酬劳自然心中不平。
“这船上的日子实在乏味。”陈从安伸着懒腰感叹。
陈瑜道:“不急,待到川州停靠时我们再登岸。”
陈从安:“小瑜阿姊,青州的临州不是落斜州吗?怎么我们先到了围州?”
陈瑜:“青州确实与落斜州接壤,但青州与围州只隔了一条太一河。落斜州码头建在落斜州汇中部,围州码头建在山脉消失处。我们沿河而下,先遇到的是围州码头,所以先在此处停靠。”
陈瑜见陈从安似乎对此行路线并不熟悉,干脆给她讲解了一番。
陈瑜:“我们自青州出发,沿路依次会途经围州、落斜州、川州最后到达湖州。在川州我们会经历第一个税关。”
青州处于金乌国最西处,青州东面接壤的是落斜州。自青州中部,围州便与青州只隔了一条太一河。但又因山脉阻断,河对岸的围州地界没有百姓居住。
第二日,码头的灯灭了。船上也有了动静。
黄勇成清点完货物,取了一批山珍药材上岸。围州与青州地貌相似,地方产出如出一辙。若是要在此处行商,只得选些围州没有的赤乌山特产。
黄勇成带了两个佣保前去,两三个时辰便回了来。
陈瑜与陈从安正巧撞见他们返回。
“黄老板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我们快些离开,不要触霉头。”陈从安拉着陈瑜就要返回。
陈瑜盯了岸上好一会儿,才随着陈从安拖拽的动作返回船屋。
“刚才那岸上有人盯着我们。”陈瑜看到岸上有几人正鬼鬼祟祟打探他们的船。而且,黄勇成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被跟踪了。
“那怎么办?要去告诉黄老板他们吗?”陈从安赶忙跑到小窗前望向码头,什么也没看到。
陈瑜摇头,“那几个人已经离开了,黄老板没有亲眼看见,即使我们说了他也不会信。那些人可能只是来打探一下,不一定会有什么动作。”
这一次并未如陈瑜所想,那些人找了来,还带了更多的人。
一行十多人,气势汹汹。领头的是一个壮年男子,身高九尺虎背熊腰,一看就不是善茬。
船夫见来人,立马报了黄勇成。黄勇成大惊,勉强镇定道:“快去官府报案。”黄勇成说完,立马将船上的人都召集了起来,出了船舱在甲板迎上来人。
黄勇成:“兄弟登上我的船,怎么也不派人来报一声。不知兄弟所为何事?”
“你今日可是拿着货物去了城中商铺兜售?”领头男子问道。
“我是拿着货走访了几家商户。不知是哪里冒犯了兄弟?”黄勇成见领头男子的模样决定不与他冲突,一直语气平和。
领头男子眉毛立起,质问:“什么冒不冒犯,我问你,你可知这码头的规矩?”
规矩?黄勇成立马明白,这是自己坏了此处码头的规矩。可这码头是公家的,自己只是停靠不会坏了规矩。难道是走访商户坏了规矩。
黄勇成态度更显恭敬,问道:“我们初来乍到,没想到冒犯了诸位,都是我们的错。劳烦兄弟同我说说这围州的规矩,之后我绝不再犯忌讳。”
领头男子:“你个外来商户,贩卖物品不找牙人,自己跑去联系商户。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牙人,又称牙侩。他们为外来商船与本地商铺服务,撮合双方买卖同时还担了评估货品、一同议价、担保以及代征税费的作用。
领头男子表明自己是牙人一党,黄勇成顿时面色阴沉。他知道牙人,但找牙人帮忙是要花钱的。围州并非黄勇成此行的重点,所以他没有选择花银子找牙人,而是自己去打探些线索。没想到居然被他们找上门来。
“不知围州牙人报价多少?”黄勇成现在也打消了不花银子的想法,老实问着牙人价钱。
领导男子报出早就算好的数目:“因你坏了规矩,收三倍,凑个整十两银子。”
十两。黄勇成哪里肯答应?他怒目看着领头男子,僵硬道:“没有。”
领头男子看了一眼甲板,见着旁边放着黄勇成刚才带出去的货物,都是些好药材,“没有银钱那就用货来抵。”
黄勇成目露凶光,“货也不能给你。”
两方剑拔弩张,转眼就要起冲突。陈瑜自舱内出来,对黄勇成道:“黄老板,这船怎么还不开?”
黄勇成不理会陈瑜,那领头男子却看了一眼她。
陈瑜见着外面这么多人,惊讶道:“出了何事?怎么这么多人?”
那领头男子道:“你相好的坏了我们这儿的规矩,还不愿意交银子。小娘子你来评评理。”
黄勇成听到这相好的,转头怒瞪着陈瑜,“回你的房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陈瑜仍旧笑着,对领头男子解释道:“我不是他相好的。不过我们来贵宝地,自然不能坏规矩。敢问是什么样的规矩?”
领头男子仔细打量了陈瑜一圈,阴恻恻笑着说:“就是交点银子,也没多少,小娘子就能抵。”
黄勇成听完也嗤笑,“她问这么多,说不定是真想跟着兄弟走。不如兄弟你就将人带回去,我们此前一笔勾销。”
陈瑜看向黄勇成,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黄老板怕是糊涂了。若我文舟阿兄问起来,你要如何答?”
黄勇成登时清醒。陈瑜可是陈文舟旧识。可黄勇成不愿被下了面子,嘴硬道:“我还忘了,你与县令是旧识。看来这兄弟是求娶不成了。”
领头男子眉头紧锁,问:“敢问姑娘从哪里来?”他听到陈瑜认识县令,立马把称呼换了。
“自青州巨峰县而来。”陈瑜答了话,不管两人心中有何想法继续问答道:“不知是要交多少银子才合规矩?我听文舟阿兄说过,码头寻牙人是要三两的银子,但其中包含了在此地行商交给官府的税钱。我们不打算在此地买卖,那税钱是不是便可免了。我们给一两银子,请围州牙人给我们说说围州的时兴之物,可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