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关

    陈瑜再次提到巨峰县县令,还将这雇牙人的银钱说得这般详细。领头男子细想了黄勇成和陈瑜的话,明白陈瑜与那县令是真有些交情,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官。

    领头男子:“没想到姑娘知道得如此详细。我便卖姑娘一个人情。一两银子,我交代牙人好好给姑娘说说围州什么最时兴。”

    黄勇成没想到那领头男子就这样被陈瑜说通了,虽有些意外却并未对陈瑜有何谢意。

    陈瑜提醒黄勇成:“黄老板,该付银子了。”陈瑜其实还摸不透黄勇成这个人。此时陈瑜也有些担心他不领自己解围的情,不愿意付银子。

    黄勇成环视一圈,见大家都在等着他掏银子。黄勇成也没有陈瑜想的那么蠢,在身上摸索了一圈后拿出银子抛给对面的领头男子。

    领头男子接住银子,视线再次落到陈瑜身上,几息之后喊道:“走。”

    “陈姑娘嘴皮子利索,几句话就能省下九两银子。”黄勇成仍旧一副调侃的轻视模样。

    陈瑜冷冷看着黄勇成,冷声道:“黄老板知晓我为你省了银子就该大大方方感激我。你若不是真心感谢,不如多花些心思想想行商之事。”

    “你……”黄勇成准备冲上去动手,却被身边的老船夫拦了下来。

    “还请黄老板懂点规矩,不要将事引到我和从安身上。”陈瑜说完不再待在甲板上,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

    黄勇成仍被老船夫死死的抱着,只能朝着老船夫喊叫:“你究竟是谁雇的人?”

    老船夫卸力,站直身子不卑不亢道:“陈姑娘刚才没做错,您何必为难她?”

    黄勇成将老船夫掀开,气冲冲对着周围的人喊:“看什么?起锚,开船啊。”

    陈从安听着外面的声音,笑容满面:“这黄老板不痛快了,真是逗乐。”

    陈瑜坐在桌前,带着笑意看着陈从安高兴的样子。

    外面的热闹散了,陈从安转而看向端坐的陈瑜,“小瑜阿姊,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陈瑜穿着的是陈文舟大母送的衣服,靛青色很是衬她。这件衣服是陈瑜刚才急忙换上的,就是为了撑一个场面。

    “你也去把另一套换上。”陈瑜之前把另外一套送给了陈从安,但还没见她穿过。

    陈从安不愿意,宝贝似的说道:“待下一次再有这种事,我再穿上那条裙子。没想到文舟阿兄的名头这般好用,一次就足足少花了那么多银子。”

    陈瑜劝她,道:“青州离围州不远,这里的牙人还能忌惮文舟阿兄这个县令,但到了别处只怕歹人不会将其放在眼里。所以下一次,这招或许就不管用了。”

    并且陈瑜不知围州牙人一党的脾性,之前也担心他们那等死生不顾的人,到时候只怕是县令亲自来了也不管用。所以最后还是给了一两银子,让他们有点进账。

    陈瑜犹豫许久,为了能够顺利完成此次行商,她决定去和黄勇成谈谈。

    黄勇成站在甲板上训斥着那名报官的佣保。陈瑜站在旁边,喊道:“黄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勇成斜睨了陈瑜一眼,将那佣保支开,却没有同陈瑜说话,而是又叫来几人问着今日行船之事。

    陈瑜耐心等着,等到黄勇成处理完了事情,才听到他说:“陈姑娘,有事快说。我忙得很呢。”

    陈瑜道:“待到后面再登岸时还请黄老板记住,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若再遇此事,县令的由头只怕起不了作用了。”见黄勇成又要发怒,陈瑜警戒着问:“黄老板刚才训斥佣保之时难道没想过他为何久久未归吗?”

    码头上有地方漕运府衙设站点,就在不远处。陈瑜搬出陈文舟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那佣保久不见回来。所以,她猜测此处牙人与官府勾连极深。即便这里闹出事,只怕也会被官府掩盖过去。

    黄勇成阴沉着脸,这一次不是对陈瑜的不满,而是认真思考她的话。

    陈瑜继续道:“想必,黄伯圣掌柜安排此次行船的目的,是想了解清楚各州县时兴物件。既不是为了赚银钱,想必黄老板知道怎么做才最合适。”

    这些并非黄伯圣告知陈瑜的,而是陈瑜推测的。陈瑜仔细观察过船上的货物,种类多且非上等。因此,陈瑜便知晓此行的目的并非赚钱,而是为之后的行商做准备。

    陈瑜猜得不错。黄伯圣交代过黄勇成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调查各州县喜欢什么缺什么,方便之后行商。

    黄勇成冷静思考之后,对陈瑜有了改观。虽面上有些过不去,但语气已然好多了:“谢陈姑娘提醒,若陈姑娘说完了便回屋吧。”甲板风大,陈瑜这身板别吹出病来。

    “您忙。”陈瑜离开。

    日月山川一起流动着将船只送到了第一个税关。

    太一河上,数条形制各异的船钉在湖面。

    陈从安好奇如何过税关,拉着陈瑜一起站在甲板上观望。

    老船夫见她们感兴趣,解释道:“等前面的船交了银子,很快就到我们了。”

    “我们等一下是走左边还是右边?”陈从安看着左右两侧都有验货收银的官兵,不知其中是否有区别。

    老船夫眼神示意她们看向远处的纤夫,轻声问:“你看那两个水探子头上戴的是什么颜色?”

    陈从安也压低声音,“都是白色。”

    “白色头巾表示,今日不用多加关银便能过税关,两个纤夫一左一右都戴白色,便是左右都不需要。所以走哪边都是一样的。”老船夫道。

    陈从安继续神秘兮兮地问:“那我们是要交多少税银?”

    老船夫:“税银看那桅杆上的旗帜便能知晓,那黄旗就是抽船上货物价值的三成,蓝旗是五成,若是红旗就惨了,货物都得交出去。”

    “全部!”陈从安止不住惊讶大喊,察觉不妥立马压低声音,“便是五成都多了,居然还要全部交出去。”

    老船夫平静地说道:“官府定下了,谁敢不交。”

    陈瑜:“这般倒与强盗类似了,官府如此行径只怕会逼得商贩走旁门左道。”

    老船夫看了陈瑜一眼,又指着另一处说:“那边都是走私商船的残骸。以前上面还挂着走私商户的尸骨,不过日晒雨淋的都掉到水里去了。”

    陈从安看着船夫,眉眼微垂很是难过,“就连在这河上,官府都能为难平头百姓。”

    老船夫:“你这女子确是灵性。宁闯鬼门关,不过榷税关[1]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这税关为难最多的还是他们这些底层船民。老船夫称赞陈从安竟能想到这些。

    陈从安见老船夫见多识广,便让他多说些趣事。

    老船夫知道两个姑娘年纪不大,就挑了些稀奇的事说:“过税关不只是靠人帮忙,还能靠动物。我之前就见过用鸬鹚,猴子和狗来报信的。”

    陈从安惊讶,赶紧追问:“这么神奇,都是怎么做的?”

    老船夫:“一些地方会选最凶的红颜鸬鹚,从小训练他们认识官家的船。过税关时,就放鸬鹚去啄船,然后趁乱离开。”

    陈从安感叹:“这些鸬鹚好聪明。”

    陈瑜问:“那要是官家的船变了它们是不是就不认得了?”

    老船夫看着陈瑜大笑道:“你这姑娘也很聪明。是的,所以官兵要是见到鸬鹚的痕迹,就会对船身做些改变让鸬鹚认不出来。”

    “船夫大公,还有呢?”陈从安还想听。

    老船夫:“先说猴子吧。有些人专门训练了猴子认红封卷轴。在行动前先将猴子饿几天,然后用瓜果引导猴子潜入关衙里面偷空白税单。那税单多是盖了印没填数的,便能给商船用。”

    陈从安:“我都不知该夸猴子聪明,还是人聪明了。”

    老船夫继续道:“那猴子作案比鸬鹚保险。不过,有一次雨夜,猴子偷税单时留下了泥印。此举便被发现了。”

    陈从安:“那又是怎么用狗来报信呢?”

    老船夫:“狗嘛,叫的声音大。传信便靠狗的不同叫声。我记得之前定的规矩是,犬短吠一次便是说明只有一名税吏,便备一份小额银钱即可。犬吠两长声,就是说明有五个以上的官兵,如果船上有暗货便要弃货跳水。犬吠一长两短,就是要船员带上武器拼杀过去。”

    歇了口气,老船夫继续道:“对官府来说,狗是最好对付的,左右不过投点毒药就死了。”

    故事听到这里,没有了前面的新奇,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心酸。

    陈瑜将目光移到流淌的太一河水上。她想到老船夫刚才说走私商户的尸骨曾掉落河中。仿佛皑皑白骨就在自己脚下的水中,不禁双脚发软浑身颤抖。

    “小瑜阿姊,可是觉得风大,吹得身上冷了?我们进去吧。”陈从安见陈瑜打着颤,便打算进屋去。

    “多谢,我们先进去了。”陈瑜对着老船夫道谢。

    船夫冲两人挥手,没有说话。

    半个时辰后,黄勇成的船靠了左侧的岸。官兵自岸上的跳板登上船,先核查了黄勇成递过去的漕运黄册。黄册上记录了黄勇成的籍贯,商船的出发地和目的地,最后是核对船上的人数。

    官兵一看着黄册念念有词:“……共一十五人。舵长一人,篙手四人……”根据黄册的记录,核对了每个人的工种。

    陈瑜与陈从安一同站在队伍最末,待官兵数到他们时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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