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愁眉苦脸的时候,那两个侍卫忍不住找了过来,对方目光狐疑的看了言峭的身后,半晌,这才屏气道, “小姐,没事吧。”
言峭欲哭无泪,短短半个时辰,她经历了太多,差点被人看屁股,又莫名其妙来了一个接头的人。
这可比她原来的世界精彩多了。
言峭摇头,最后还在挣扎,说,“无事。
等她这么磨磨蹭蹭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这考场的环境和古装剧的演得场景差不多,一排一排的人在门口检查文书和携带的书盒,然后依次找到自己的座位,等到监考的官员一到,持续数天的考试就这么开始了。
言峭上辈子学习成绩并不好,后来还选的是理科,要是让她算个高数可能还会一点,什么四书五经,春秋左传,她是一窍不通。
还是交白卷算了,反正言峤那个货看着也不像是肚子里有墨水的样子,要是真的答出个一二来,恐怕才会惹人怀疑。
言峭正这么想着,等到考卷一发,看到上面的题目,她忽然就觉得文思泉涌,脑海里有很多东西就像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
言峭原本还想摆烂,看到这些题目,手却率先一步拿起了笔,然后铺开纸,不知不觉的就开始落笔。
她刚开始还觉得有点奇怪,这一切都不是她能回答的,那么就是一个可能,这些答案是早就刻在原主言峭的记忆里的。
而她现在,正被那股记忆带动着,短短一炷香,就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再这么笔耕不辍下去,考上个名次也不在话下。
可是写着写着,言峭就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接头人的话,脑中渐渐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一般像是这种情报组织都是潜伏在暗处按兵不动,眼下让言峭替考,必然是有原因。
至少能说明他们在朝中并无其他可用之人,急需一名暗桩为他们获取信息,并且言峭再有足够的才华能够确保金榜题名的同时,还不会背叛他们。
说起来,也算是用心良苦,但可惜,言峭并不想冒这个险。
如果真的考取功名,只会在这趟浑水里越陷越深,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抽身而出,及时止损。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神色一变,那笔提在手中却迟迟不落下,直到最后忽然掉下一点墨渍来,将刚才写好的试卷晕染了一片。
言峭手里的动作慢慢停下来,将笔放了下来,然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趴了下来,开始睡觉。
反正已经写来一半,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巡查的考官默不作声的从这么走过,看到不少人要么奋笔疾书,要么抓耳挠腮,无一都是在努力考试,一转头,却看见一个呼呼大睡的,当即脸色就黑了起来。
他走过去看了看言峭的铭牌,眉头皱的更紧,看到卷子一角露了出来,忍不住抽了出来,等看到上面的答题后,眉头不禁又舒展了几分。
这人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只是可惜了。
这么紧张的时刻也能睡着,注定与功名无缘。
这么想着,忽然见一道身影从阶上走下来,正在一群官员的簇拥下往这里,他连忙放下卷子,扶着帽子,过去行礼,“参见王爷。”
来人拿着穿着一身紫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描金折扇,上面既无山水,也无字画,乃是一片空白,就这么被他随意拿在手中,却有一副价值千金的感觉。
贺兰兕向来不喜欢这些虚礼,抬了抬扇子,示意他们起来,目光粗粗的扫了一下考场,问,“各位大人辛苦了,本王奉命,巡视考试,眼下给诸位大人带了茶点,要是倦了,可以去后面稍作休息。”
贺兰兕不过是挂了一个主考的名头,实际上负责的还是手下的这些学士,等考完了,他们还要阅卷,归档,劳心劳力的事情还多着呢。
众人道谢,不过片刻,考场又恢复了静默。
贺兰兕原本只是想装模作样转个几圈,没想到这一走,就在一群人里看到了睡得正香的一枝独秀。
他目光一顿,眉头微微皱起,原本想叫人把这等没有纪法之徒赶出考场,可是在对方打了一个哈欠,翻了一个身的瞬间,他无意瞥见了对方的模样,顿时那轰人的话就咽下去了。
一旁的官员看见贺兰兕这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有人竟然在睡觉,当下拉下脸来,说,“王爷赎罪,下官这就叫人将他赶出去。”
贺兰兕闻言,却伸出扇子制止了对方,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原本有些晦暗的脸色,顿时浮现一点笑意,他手抚摸着扇子上的玉柄,对身边的人吩咐道,“科举乃为天下选取贤良人士,怎么有这种学风不正之人。”
“来人,去把她给我泼醒。”
只泼醒,却不赶出去,还是有意放人一马。
那下官也不知道贺兰兕此举何意,但还是忙不迭地照做了。
于是很快有人就拎着一桶水,毫不犹豫的对着言峭泼了过去。
言峭本来正在做梦,梦中她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彼时她已经升职加薪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原来还对她指手画脚呼来喝去的组长,已经被她打发到鸟不拉屎的分公司去。
梦到这里,她不禁笑出来声,正打算翻一个面,继续剥削对方的时候,忽然一桶水从天而降。
起初她还以为是下雨了,后来又觉得这水实在太大,于是梦就醒了。
她趴在桌子上,慢慢睁开眼睛,乌黑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此刻日头高悬,阳光从树间照下来,婆娑光影里,她睁开眼,便看到了正笑意吟吟的一个人。
春风拂面,树影重重,在介于梦和现实,似睡似醒,这不远不近的距离中间,忽然看到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对方摇着扇子,看着风流倜傥,偏偏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又是潋滟的,像雨后的汪洋,散漫,广袤。
夏云多奇峰。
秋月扬明辉。
不知道为什么,言峭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了这两句诗。
她在现代也是见过很多好看的男子的,但眼前人的好看,像夏云旖旖,像秋月盈盈,就那么慵慵懒懒的往那边一站,就可与日月争辉,与百花争艳,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全部落在这个人身上。
言峭感觉心口慢了一拍,不过很快还是反应过来,她这是因为睡懒觉,被人泼水了,而看对方的架势,来头不小,估计是主考官之类的,于是连忙端正坐好了。
贺兰兕见她不说话,只摇着扇子,慢悠悠道,“再有偷懒者,杖责三十,轰出考场,此生都不得入朝为官。”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却吓的一众人连忙屏住呼吸,尤其是言峭顿时觉得自己屁股好像也有些疼,但是好歹是拿着笔,装模作样的在卷子上写了几个字。
好在贺兰兕来这里只是走个过场,没过多久就走了。
而言峭被那盆水泼醒之后,眼下是题也写不好,觉也睡不好,眼下正是二月里,那盆水把身上的衣服打了半湿,眼下冷风一吹,冻得她直哆嗦。
言峭一边问候对方的爷爷奶奶,一边不停拿手搓着胳膊,她倒是想换衣服,不过为了防止学子作弊,除了方便,其他都要在号舍里处理。
衣服没湿倒是还好,眼下胸前湿漉漉的,里衣都贴在身上,她害怕被人看出端倪,便一直硬撑着没有换。
没成想,过了半炷香的时候,忽然有差役抬着一筐碳在院子中间生起火来,然后铁钳夹着烧好的碳放进了熏笼里,从前往后,依次给每个考生发了火笼。
言峭眼下正冷得不行,这下是真真应了雪中送碳那句成语,她忙不迭地的接过,然后也不怕烫,连忙把手伸了过去。
那差役怕烫着他,连忙说,“大人还是小心一些吧。”
言峭尚未金榜题名,这底下的差役都已经开始张嘴大人闭口大人的了。
她有些尴尬,伸长脖子往外面看,问,“怎么突然发起火炉来了。”
那人低着头说,“是陈王殿下,说学子们穿的未免有些单薄,这考场四处窜风,把把人冻坏了耽误了考试,这才吩咐下来生了炭火的。”
言峭闻言,嘴里发出不屑的声音,不过手却抱着暖炉不肯撒手,过了半晌,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开始干了,她这才又重新趴在了桌子上。
心想,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不过等等,他说刚才那个人是谁?!
陈王……按理他们在大相国寺碰过的,甚至被宋曦瑶和记恨在心大打出手,那刚才对方岂不是认出自己了?!
不对不对。
那如果对方认出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揭发自己,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在这里考试呢。
渐渐地言峭忽然想到了言雀父子说的话,什么有陈王撑腰,渐渐地不把他们放下眼里,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宋曦瑶的吃醋也不是空穴来风,难不成……他俩真的有一腿。
不过对方长得这么好看……算起来言峭好像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