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两年他的身体愈发差劲,但绕过厨子们的耳目去看看尉迟渊的饭食还是不在话下的。
说干就干,萧肆月一路飞檐走壁来到御膳房房顶。
此刻正是给皇帝太后以及各位嫔妃送饭的时候,御膳房正门里的宫女们进进出出,忙的满头大汗,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房顶上蹲了个萧肆月。
他翻身从房顶上下去,来到御膳房后院里,慢悠悠的摸了进去。
“这些菜是给德妃娘娘的,这些是给晴贵人的,哎... ...哎呦,这可是给圣上的,你们都小心点。”
一名体型圆润男子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尖声叫喊着,这位看来是御膳房的总管。
那些被铁盆盖住的应该就是皇帝的饭食了,萧肆月左右眺望,见四下无人挨个掀开来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几十道菜,道道色香味俱全。
比他父皇萧济吃的好上两三倍。
尉迟渊这一天天过得都是什么好日子。
萧肆月眼前一亮,从袖中掏出双筷子以及一个大碗,趁人不注意,这个装点那个盛点,不一会儿装了满满一大碗潇洒离去。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后。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气压低的让人待上一秒都只觉窒息。
尉迟渊饶有兴致地看着御膳房总管,戏谑地说道:“吕总管,可否跟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吕总管看着原本摆盘精致的佳肴如今道道都有被人品尝过得痕迹,他欲哭无泪,在心里直喊冤屈。
他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都确认好了啊,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见吕总管迟迟不说话,尉迟渊面上满是不耐,沉声开口道:“性命跟结果,你选一个。”
吕总管不做任何犹豫,立刻跪下保证道:“给微臣两日的时间,定能将凶手揪出,微臣现在便命人重新给您准备午膳。”
“不必了。”
尉迟渊说罢便拂袖离去。
吕总管和他身后的宫女们皆松了口气。
皇上对他们已经很宽容了,这事要放平常肯定要掉脑袋。
... ...
这是萧肆月两年来吃到的第一顿饱饭。
萧肆月笑的不怀好意,“皇帝吃这么好么,晚上还要去。”
要是再一直吃清炒大白菜,他早晚饿死在望雍的皇宫中。
吃饱喝足后他照常在小院门口发呆。
这里偏僻也没什么人看管,时常有小宫女们在这里讨论点宫中的趣事。
今日和平常不大一样,等了许久都没看到有宫女过来,萧肆月觉得无聊,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拔身边的狗尾巴草。
等他攒了一大把狗尾巴草以后总算是见到两个小宫女朝这边走来。
只是个个面色谨慎,不似往日那般有说有笑了。
“哎你听说了吗,居然有人在吕总管的眼皮子底下偷吃皇上的饭食。”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呢,还让吕总管两日内查出凶手,不然就... ...”
剩下的话那宫女没说出口,但身体瑟缩了一下。
她们的对话萧肆月听得清清楚楚,他蹲在门口沉思了一会儿,转而回了屋内。
“既然要查出凶手,偷饭这事岂不是不好做了。”
等承风回来自己又要干啃馒头了,眼下趁着他不在,还不得抓紧时间吃点好的。
萧肆月取来纸笔,在纸上乱涂乱画了好一会儿,心里大致有了主意。
... ...
临近傍晚,一身宫装的萧肆月躲藏在一棵大树后面,他的前面便是御膳房。
如今的御膳房和他料想的一样,守卫森严,每个进去的人还要搜身外加一番盘问。
他萧肆月今晚不仅要进,还要光明正大的进去。
萧肆月这个人从不走寻常路,挑着守卫少的偏门绕进去了,一身小厮装扮,掩盖过所有人的耳目。
为了吃饱饭什么都难不倒他,这次虽然被真正误认成厨子帮着干了点活,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在御膳房吃饱喝足以后换了件外袍,照常去了御膳房领了今日的晚膳后成功逃脱。
... ...
今晚注定又是尉迟渊的不眠夜。
因为他的晚膳又被人偷吃了。
吕总管站在尉迟渊面前,尉迟渊散发出的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解释。
尉迟渊咬牙切齿道:“再查,查不出来朕唯你是问!”
“是... ...是!”
一连两日过去,不管御膳房如何加强人手那小偷每次都能得手。
但第三日突然又没人来偷了,一切重新恢复正常。
第三日承风一大早就回来了,萧肆月也继续吃他的清粥咸菜。
萧肆月一连在屋内闷了整整两天才出门,今日出门他当然是有目的的。
不为别的,今日他还有要事要做。
早晨承风去领了饭食,很清淡,就是包子粥跟咸菜。
刚到望雍的时候他还能隔上一两天就能吃上些肉,后来御膳房送来的饭食越来越差,现在还要承风自行去取,菜里连点肉沫都没了。
萧肆月原本还能将就着吃完这顿馒头配咸菜,可自从吃了两天满汉全席以后,看见这清澈见底的米汤却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
他只觉得今日这顿早膳难以下咽,草草吃完这顿饭以后他便出了门。
承风见此,悄悄跟在萧肆月身后。
其实萧肆月这次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替人洒扫御花园。
之前在这闲逛恰好碰上俩丫鬟,因为他自三十表现的过于懦弱被压了一头以后,每逢十、二十、三十日时这扫地的任务就落到了他头上。
和那俩丫宫女接头以后,萧肆月便开始他今早的任务。
两个宫女在一旁嘻嘻哈哈的监工,他拿着笤帚卖力的扫地。
早晨总归还是热的,刚刚扫了一半萧肆月便累的气喘吁吁,刚倚靠着柱子休息了一小会儿,便听到高个子的宫女不满地催促道:“你快点,做事怎么这么慢。”
常年吃不饱饭,他现在严重营养不良,还要做两个人的活,对他来说难度究竟有多大可想而知。
饶是如此也只能咬牙忍下来,笑着给她们赔不是。
做戏嘛,必须要做全套的。
放平常他肯定忍不了。
“您别生气,我现在就扫。”
“这还差不多。”
那宫女话音刚落,不远处一名男子突然出声。
“何人在此喧闹?”
他身形高大,嗓音低沉,声音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瞳仁漆黑如墨,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
那是久居高位者才能散发出的气息。
再加上一身深黑色,用金线绣着双龙的衣袍,很容易让人猜出这是谁。
两位宫女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哆嗦着下跪行礼。
“奴婢参见陛下。”
萧肆月来不及多想,将笤帚扔到地上双手做辑,“肆月见过陛下。”
“平身。”
萧肆月心道尉迟渊好雅兴,刚下朝就有闲心来御花园溜达,不过他这又是想做什么。
尉迟渊身旁的郑公公适时询问道:“萧王爷为何在御花园扫地,这不是宫女的活计吗?”
随后探究的目光落在两位宫女身上,似乎是在询问。
计划有变。
直觉告诉萧肆月,今日这一关过去,以后他就不用再来着卖力的扫地了。
“陛下啊您有所不知,自打半年前肆月清晨在这里闲逛时遇到了这两位宫女姐姐,此后她们便要求肆月日日来代替她们做活... ...”
萧肆月说的情真意切,就差抱着尉迟渊的大腿抹眼泪。
尉迟渊眼神中罕见的闪过一丝茫然,似是没想到堂堂王爷居然被两个小宫女欺负成这样。
“那你为何不拒?”
“这,因为... ...因为... ...”
萧肆月支支吾吾了半晌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尉迟渊耐心耗尽,说道:“萧王爷来到望雍便是朕的贵客,有话直说便是,朕会为你主持公道。”
萧肆月心道还贵客?来望雍要饭还差不多。
他瞥了那两个宫女一眼,随后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陡然拔高:“她们打肆月啊,肆月自小性子软弱可欺,在这深宫中无所依靠,遇见这种事根本不知该如何反抗。”
两个宫女脸色铁青,却根本不知该如何自证“清白”。
其实她们从来没有打过萧肆月,因为还不等她们打他的时候萧肆月就已经乖乖就范了。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尉迟渊淡淡地扫了这两个宫女一眼,单是这一眼便让她们如坠冰窟。
她们很清楚,自己完了。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原本梳理整齐的发髻随动作散落下来,额头上流出的血水和眼泪混在一起,两人再无半分可谓狼狈至极。
尉迟渊眼神轻蔑,语气带着凉薄,“贱奴还妄想骑到主子头上,拖下去各罚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打下去,人不死也得残,这可比直接斩首还要折磨人。
尉迟渊身后的侍卫立刻架着两位宫女走远,直到那位矮个子宫女被生生掰断一条胳膊两人才闭上嘴。
两道鲜红色血迹眼延伸到远方,直至彻底见不到那两位宫女的影子。
这给萧肆月吓得不轻,他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陛陛陛下,您若无事那,那肆月便先行告退了。”
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多待了,跟尉迟渊待久了总觉得下一个挨一百大板的人就是自己。
尉迟渊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这种场面下萧肆月没由来的做贼心虚。
他的目光落在萧肆月身上略一沉吟,“嗯,下次再有这种事大可来找朕。”
萧肆月随便感谢几句以后光速逃离此处。
尉迟渊看着他的背影怔愣几秒,继而唇角勾起,语气带着些玩味:“朕似乎知道偷吃朕膳食的人究竟是谁了。”
郑公公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圣上指的到底是谁,但看圣上对这人又无本分责罚之意,只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可要让奴才命人将此人缉拿归案?”
尉迟渊又恢复往日里淡漠疏离的神情,“罢了,摆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