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回到圣宸宫便有宫人神色慌张地前来禀告。
“陛下,这是前线袁兆将军加急送来的信件。”
“嗯,你先退下吧。”
尉迟渊拆开信封,将信纸拿了出来。
“陛下,前日与延庆的战事堪堪打了个平手,目前军心溃散,士气大减,敌军已将我军逼至青州城门外,依照现如今的形势来看,臣恐撑不住下一战,遂请求增援。”
尉迟渊握笔的手抖了几下,脸上的神情无太大变化,“来人,去传召贺将军。”
“是。”
侍卫领命而去,偌大的殿中只剩尉迟渊一人。
他长舒一口气,声音中只剩隐忍,“一群废物。”
这是尉迟渊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困境束手无策,驻守在漠北的武将无一人可信,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通敌叛国的叛徒。
每个官员都对着皇位虎视眈眈,他用了八年时间才让各家各派相互制衡,相互牵制,若是现在突然离开御驾亲征,这些派系很难不掀起些风浪。
望雍这样的泱泱大国竟被一小小延庆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说出去还不够让人笑话。
奏折上不知何时已经被墨水晕染出一团黑点,尉迟渊干脆将所有奏折推到地上。
“净写些无用的折子来烦朕。”
尉迟渊找出国家的地图看起来,试着在这张地图中找到些线索。
“陛下,殿外北苍质子萧肆月求见。”
殿外郑公公的嗓音又尖又细,听的尉迟渊更加心烦。
“让他进来。”
他虽然不知道萧肆月这会儿来究竟有什么目的,但这正好是个借机试探他的好机会。
萧肆月的确是有点事找尉迟渊,边关战事吃紧这事他刚才也听到了,这次来就是为了给尉迟渊传递点情报。
尉迟渊不知道的事,他可是清楚的很。
萧肆月刚走进殿内便看到地上的奏折散落一地,书案旁的尉迟渊臭着一张脸死死盯着书案上的地图。
“见过陛下。”
“嗯。”
“那臣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边关战事告急,延庆已将雍军逼退至城门外,下一战若雍军仍败,那松江这座城池便要拱手让于旁人了。
望雍面对的不单是延庆这一小国,还有剩下两大国的其中一国,对不对?”
松江、泉州,青阳,云州这四座大城统称为漠北,松江在最边缘,紧紧护着望雍半个北部,如若松江被攻占,那整个望雍北部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他说的越多,尉迟渊的脸色就愈发阴沉,萧肆月话音刚落,一柄长剑便悬在他的颈间。
萧肆月倒是半分恐惧的意思都没有,眼前的状况他早就料到了。
他嘴角甚至还挂着笑,语气同刚才一样温和无害,“你不敢杀我,今日我若死了,明日望雍就是别人的囊中之物。”
尉迟渊注视着萧肆月的眼睛,缓缓将长剑收回剑鞘中。
“你的要求是什么。”
尉迟渊当然不信萧肆月没什么别的野心,只是现下他确实没了主意。
萧肆月清了清嗓子,“很简单,让我吃饱饭,不求跟您一样顿顿大鱼大肉,起码跟宫里的娘娘吃的差不多。”
“朕会吩咐下去,以后别来偷朕的膳食了。”
尉迟渊一度怀疑自己方才听错了。
“您知道了呀,天天清粥配咸菜臣实在是受不了了,自从来了望雍我恨不得去挖野菜炒了吃。”
萧肆月语气严肃认真,尉迟渊答应下来。
对于萧肆月的目的只是吃饱饭他是不相信的,定然还有些别的要求没提出来。
“对于臣跟父皇两月一次的书信您一定是翻看过的,也知道里面没什么重要内容。”
这事尉迟渊确实干过,他承认偷看别人书信这件事的确不光彩,现在面上有些挂不住。
“这事我父皇早就料想到了,所以真正的书信都被秘密送到北苍了,具体怎么送的臣不知道,臣的侍卫承风一直瞒着臣。”
萧肆月说罢从袖中拿出五封书信推到尉迟渊面前:“您请看。”
尉迟渊随便拆开一封看了一遍,底下盖的章是不会有错的。
这上面的字的确是北苍皇帝萧济的字。
可信上的内容虽只是寥寥几句话,却也足以让尉迟渊不寒而栗。
“这只有五封,剩下的七封呢?”
“那个是另外的条件,那七封里全是重要内容,现在还不能让您看,萧济送臣来这的目的并不单纯,臣也并不愿被人当枪使,所以我这次的真正目的,您心里应该很清楚了吧?”
“投诚?”
“没错。”
“为何要这样?”
尉迟渊想不通萧肆月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儿子背叛他爹向敌国皇帝投诚这种事怎么看都荒谬至极。
“北苍一年不如一年,萧济那个废物做不好皇帝,被灭国只是时间问题,我当然要抓紧找个靠山从北苍里挣脱出来。
找靠山当然要找厉害的,放眼这六十多个国家中,还有谁是比您更合适的?”
萧肆月突然凑近,两人的距离不过分毫,尉迟渊手忙脚乱的往后靠。
“干嘛突然靠这么近。”
“好玩。”
表面看着这么正经,内里还真是不经逗。
尉迟渊一阵失语,“朕要如何确保你以后不会像背叛你父皇一样背叛朕?”
萧肆月半撑着下巴,满不在乎地说道:“您没法确保,臣也没办法,但有一点我可以跟您保证,在我的目的达成前,我对您是绝对忠诚的。”
尉迟渊就知道萧肆月还有别的想法没告诉他。
萧肆月好似读懂了尉迟渊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温声道:“只是我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您还不用着急知道,等雍军凯旋归来以后再来让臣告诉您也不迟。”
“关于延庆贸然宣战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您听我慢慢和您讲,南苍国是背后主谋,至于西凉有没有参与,具体参与了多少肆月不清楚,萧济还隐瞒了些东西没告诉肆月,但是漠北出的叛徒绝对不是西凉收买的,西凉收买的官员,就藏在京城。”
萧肆月最后一句话让尉迟渊直冒冷汗,他忙不迭地追问道:“你可知那人是何人?”
萧肆月耸了耸肩,“很可惜,这臣就不清楚了,不过臣总结出两条线索您可以猜一下,第一:此人消息极其灵通,平时就是他给臣传递情报的;第二:此人对各个派系以及官员了如指掌,连您的事他也清楚的很。综上所述,这人要么身居要位,要么跟您关系很近。
他目前不会有什么动作,您平日里多加提防就是了。”
身居高位或是跟自己关系亲近,这两点不论哪一点都对尉迟渊很不利。
不等尉迟渊继续追问,萧肆月一拍大腿,突然想到了什么:“啊对了,今日臣是有正事的,就不继续跟您聊些废话了,有什么想知道的等雍军回来再说吧。”
差点就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给尉迟渊了。
“你有何要事?”
“您看,延庆能连续跟雍军酣战长达一个半月,就证明背后有南苍的援助,您也知道南苍人善耕种,再耗下去对望雍极其不利,现下如若派人带兵增援大概需要多久?”
“骑马要半月,水路也要十日。”
“延庆人民个个以一敌五,且有源源不断的粮食补给以及增援,漠北剩下的军队撑不了十日对吗?”
这次延庆的突袭实在是打了尉迟渊一个措手不及,漠北驻守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抗这次战争。
“臣有个很大胆的方法,您要不要试试?”
“但说无妨。”
萧肆月单手托着下巴,眼中划过一抹精明,“松江既然守不住,那便不守了,护好城中百姓安全撤离就好。”
“你疯了?”
这和主动告诉延庆我打不过你有什么区别。
萧肆月抿了抿唇,“臣好的很,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只看到漠北军队接连败退,却从未思考过延庆目前的处境,这么小的地方能有多少兵可用。”
不过就是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尉迟渊现在为漠北急的焦头烂额,自然没空想别的事。
但他又不是笨蛋,稍加引导就能想的通透些。
尉迟渊看着地图略一沉吟,道:“延庆不断派兵,国内人手不足,朕派兵出征延庆把这小国灭了?”
人口上望雍完全碾压延庆,南苍若想派兵过来就必定要经过望雍境内,他们不敢犯这个险。
南苍只能不断地补给粮食,却无法增援人手,延庆人再善战,兵力也始终比不过望雍。
萧肆月点了点头,“没错,他国来犯望雍领土,把那国家一锅端了不就没人来犯了。”
“再者说了,延庆现在不断向漠北发动战争,想必国内士兵早就不够抵御外敌了,那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南苍的粮食还能补给谁?”
尉迟渊迟疑道:“望... ...雍?”
望雍边境与延庆离得极近,的确可以一试。
“没错,您还有客人吧,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去吃午膳。”
萧肆月溜的很快,他话音刚落尉迟渊再一抬头就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待到他离开御书房以后,尉迟渊感觉到一直藏在房顶的人也随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