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肆月刚从御书房出来,就看到贺明修在宫人的带领下朝这边走来。
二人擦肩而过,萧肆月不认识他,可他却见过萧肆月。
贺明修心里一惊,萧肆月为什么会从御书房出来?
这个时候去见尉迟渊,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萧肆月不清楚贺明修心中所想,只知道他快要吃午膳了。
刚一回到他那四方小院中,就看到承风在院中洒扫。
现在已经是九月末了,天气实在算不上热,可承风却满头大汗。
去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萧肆月装作毫不知情:“这破院子越扫越脏,承风你还不如做点别的。”
承风状似不经意间随口问道:“公子,您今日去哪了?”
“这个嘛说来话长,我们进屋说。”
“今早孤不是去给那俩宫女扫地嘛,恰好尉... ...望雍皇帝从御花园经过,非常霸气地帮孤训斥了两个宫女,也就是说孤以后不用再去帮宫女扫地了。”
承风表情有一瞬间的碎裂,他又追问道:“王爷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
“有啊,孤特地去御书房见了望雍皇帝,好好感谢了他,其实他人还挺好的,没有传闻中那样难相处。”
萧肆月说的话真假掺半,是真是假承风一时也难以分辨。
“属下不明白,王爷何不趁这个机会博得望雍皇帝的信任?”
萧肆月故作深沉,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望雍皇帝这个人多疑,循序渐进着来。”
他的蒙骗很成功,承风成功被他骗进去了。
他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萧肆月暗暗松了口气。
萧肆月看了接近一个时辰的书,此刻艳阳高照,已然午时。
“咳咳承风,午膳时间是不是到了?”
“嗯,属下现在就去取。”
“罢了,孤亲自去。”
萧肆月脚底生风,一路快走来到了御膳房。
原本御膳房守卫森严,现在那些侍卫大多都被撤走了,只留一些维护秩序。
各位嫔妃,太后太妃的膳食已经用食盒装好了。
萧肆月眼睛环视一圈,还不等他再往前走,吕总管就小跑来拦住他。
今早皇帝身边的郑公公给他好一通骂,还说圣上要求了以后这位质子的三餐标准和后宫主位同一标准。
现在这位爷他是万万不敢向从前那般怠慢了。
搞不好真得掉脑袋。
他中午早早地就在这等着萧肆月了。
萧肆月面露疑惑,“诶?吕总管你是有什么事吗?”
“萧王爷,这个您拿好。”
吕总管将一五层的食盒交到萧肆月手中。
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萧肆月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愣愣地接过食盒,“噢那,那谢谢你了。”
吕总管心里欲哭无泪,心道是我该好好谢谢你啊。
从御膳房离开以后,萧肆月心情大好。
他方才悄悄打开看了看,尉迟渊果然没骗他。
三荤两素,还有碗排骨汤。
这是萧肆月来望雍以后吃的第一顿好饭。
承风也是。
难得饱餐一顿,俩人精气神看着都好了不少。
萧肆月琢磨着要不要有事没事就去找一下尉迟渊,说不定能讨到更多好处。
如果能搞到个小厨房就更好了... ...
他吃饱喝足后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想着以后该怎么办。
延庆灭国只是时间问题,假以时日必能得到尉迟渊的信任。
那以后呢?以后又该怎么办。
待到自己无用那天,他没法保证尉迟渊还肯留他。
傍晚果然听到消息,尉迟渊下令松江那边只守不攻,连夜安排百姓撤离。
此举在外人眼中等同于望雍服软,主动放弃了松江。
满朝哗然,第二日朝堂上不少大臣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那些所谓的忠臣守在御书房外整整一日,殿内的帝王拒见任何人,独自在御书房内闷了一整天。
无人知晓尉迟渊到底在想什么,更不知他此举究竟是何意。
上奏的折子一本又一本,每日要批阅的奏折堆的像山一般高。
第三日尉迟渊罢朝,连奏折也不再批阅。
延庆的军队士气大增,不出所料,五日后松江沦陷。
于此同时,京城的流言蜚语在旁人的刻意散播下传的沸沸扬扬。
那些所谓的说书人大肆宣扬尉迟渊懦弱无能,主动放弃松江,将半个北部拱手让于旁人。
甚至还传出“今日尉迟渊敢放弃松江,明日便敢放弃整个望雍”的屁话。
尉迟渊一时间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
不过他在百姓间的口碑本就不怎么好,这人根本不在乎了,一直将自己关在御书房,谁也不见。
第十日,延庆军一路南下试图攻打青州,余留的雍军堪堪守住。
所有人都在痛斥尉迟渊,甚至还有大臣请命带兵前往漠北。
第十二日,雍军夜袭延庆,围剿皇城,听闻延庆皇宫鲜血成河,五日过去未见干涸。
战事持续三日,延庆皇帝头颅被斩于贺明修剑下。
第十六日,延庆灭国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到京城,也传到了漠北。
延庆军队没了主心骨,宛如丧家之犬,三万大军一夜之间全军覆灭。
只留下领头的三个将军,将这三人秘密押送至京城大牢。
至此,这场持续了一月的战事总算落下帷幕。
望雍百姓无一人伤亡。
望雍大胜。
那些关于尉迟渊的流言蜚语一夜间全部,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各种赞扬。
他们生怕这位睚呲必报的皇帝来一场“秋后算账”。
... ...
萧肆月听到承风跟他讲这些时并不意外,即便他那日没有找尉迟渊,尉迟渊也会想出别的办法抵御外敌入侵。
一抹熟悉的蓝色身影站在门外,主仆二人注意到后赶忙过去迎接。
“郑公公,您怎么来了?”
“萧王爷,皇上传您去御书房呢,特地让咱家来请您。”
郑公公见萧肆月身后的承风也想跟随萧肆月一起,又赶忙开口:“皇上吩咐了,只许萧王爷一人来。”
“承风你在院中等我就好。”
承风咬了咬牙,饶是如此也只能答应下来,“... ...是。”
待到二人走远以后,郑公公突然说了句令萧肆月匪夷所思的话。
“萧王爷同皇上关系很好吗?”
“嗯?没有吧,加上这次的话,是孤与皇上第四次见面。”
“咱家觉得皇上对您很是上心呢。”
这是在警示他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这就像是个简单的小插曲,萧肆月胡乱应付了几句,没再往深里想。
毕竟没人愿意一国之君和敌国送来的弃子走的太近。
萧肆月跟在郑公公后面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御书房门前。
郑公公毕恭毕敬地说道:“萧房爷请吧。”
“多谢公公了。”
萧肆月进殿后,身上的门轻轻关上。
尉迟渊并未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低着头,眉眼一片阴鸷,仿佛要把书案上的奏折盯出个窟窿来。
就差把“朕要把你们都杀了”写在脸上,他像是随时要炸毛了般。
不知何时他的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
萧肆月的声音犹如一颗惊雷轰然在平地炸起,将尉迟渊的思绪强制拉回来。
“哎,您干嘛呢?”
尉迟渊握笔的手顿了顿,随后惊疑不定地说道:“你何时来的?”
“就刚刚啊。”
萧肆月答得干脆,尉迟渊双唇紧绷成一条直线,良久过后只道:“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萧肆月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故问道:“怎么啦。”
他当然清楚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放肆,但尉迟渊定然不会责罚他,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没事了。”
“没事就行,今日找肆月是什么事?”
“延庆灭国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朕昨日去审讯延庆活那三个活口时,有两人咬舌自尽,还有一人虽然活着但怎么都不肯屈服。”
“嗯?延庆人倒是忠诚,那陛下又是怎么做的?”
“朕今日准备亲自去审... ...”
尉迟渊的意思萧肆月心知肚明,怪不得吩咐只准他一人来。
他开门见山道:“那您带肆月一起?”
“好。”
二人绕过所有人,偷偷摸摸来到了地牢内。
因为是在地下,终日见不得阳光,所以阴暗潮湿,还能在角落里看到些青苔。
难以言说的气味充斥在鼻间,还能隐约听到皮鞭划破空气抽打在皮肉的声音以及各种惨叫声。
关押在这里的犯人个个形如枯槁,如同被生生抽走了灵魂般,浑浑噩噩的蜷缩在角落。
尉迟渊走在前面,萧肆月跟在他后面左顾右盼。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表现的难免有些雀跃。
“陛下,这里关的都是什么人啊?”
尉迟渊嗓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多半是罪臣或作恶多端要终身监禁之人,能对这种地方心生好奇的你还是第一个。”
“西凉可没有地牢一说,大牢都是建在地上,环境也比这好多了。那边刑罚实在不重,治安也没望雍好。”
最后一句单纯就是对母国的吐槽。
萧济那个老顽固治国的能力实在不算好,手段也比不上尉迟渊,所以西凉一年比一年烂。
“你不是西凉的皇子么,朕为何觉得你很嫌弃哪里?”
“您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两相对比下肆月打心底里敬佩您遂与母国生出嫌隙。”
尉迟渊轻笑着说道:“你少贫嘴。”
萧肆月叹了口气。
“我的故事,以后再说与您听。”
“那朕就慢慢等。”
这个时候的尉迟渊绝对不会想到,西凉皇室究竟有怎样一段狗血丑闻。
其实他很疑惑,明明是嫡出的五皇子,西凉帝后也算恩爱有加,为何萧肆月会作为西凉弃子送入望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