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云开

    江榆暗暗称赞:孺子可教也,此女只怕要比自己少走十几年弯路。

    忽听黑暗中小阮俏皮一笑:“但是我准备了这个,就算是和姊姊一样厉害的贼人,我也不怕!”

    江榆低头,看见小阮手中握着一小包东西,她自然猜到是迷药一类的东西,道:“真有你的啊!”

    正在此时,外面又有响起了脚步声。

    小阮当即警惕起来:“姊姊,快躲起来,贼人来了!”

    江榆敛声看去,并不慌张,她听脚步声便知是潘夷。

    潘夷回禀道:“属下已经处理干净了。”

    小阮睁大眼睛问道:“处理干净什么?”

    江榆笑道:“来的路上有些脏东西,这个姊姊把他们丢掉了。”

    小阮懵懵懂懂。抬头望了眼夜色,大失所望,道:“姊姊,看来那贼人今日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后房,潘夷问道:“殿下,我们何时回京?如今待在这里只怕也不安全。”

    江榆道:“明日之事一了,后天我们便回去。”

    潘夷问道:“何事?殿下吩咐,属下这就去办。”

    ·

    “让她去办,靠谱吗?”陈禹方忍不住问一旁的江榆。

    月黑风高夜,太守府中烛火尽熄,屋檐上静静地趴着两个人影,正是江榆和陈禹方。

    二人窥伺着对面屋中的动静,而对面的屋顶上,同样蛰伏着一人,是潘夷。

    江榆道:“潘夷的身手不在我之下,放心吧。不过,你确定你爹今晚会行动?”

    陈禹方道:“我放出消息,让他以为底下有人偷走东西了,他到了晚上一定会去确认那东西还在不在。”

    话音刚落,便见陈应复鬼鬼祟祟地从屋中出来了。

    江榆连忙示意陈禹方别出声,便见潘夷朝这边看来了。

    她手势示意,潘夷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跟上陈应复。

    潘夷兔起鹘落,身形敏捷轻快,如同一道黑影紧随其后。

    陈禹方这才知道,江榆所言非虚。

    等陈应复走远,江榆道:“这下放心了吧?”

    陈禹方沉默了一会儿,问出心中疑惑:“你怎么对太守府这么熟悉,倒好像经常来一样?”

    上一世,二人相处龃龉不断,陈禹方动辄一声不吭地回来,江榆自然来得多了。她脸不红心不跳,甚至有些得意,哼哼道:“本……我聪明狡猾嘛,大人又不是不知道。”

    二人从屋檐上跳下来,回到陈禹方屋中,江榆更是觉得熟悉至极,对屋中陈设轻车熟路,十分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到桌边。

    陈禹方纳闷地看了一会儿,随即打消自己心中某个念头。

    他是不信什么冥冥中的缘分的,更不信什么前世今生。

    他问道:“你偷过我们府?”

    江榆差点一口茶喷出来,道:“你说什么?”

    陈禹方道:“我瞧你梁上功夫不错,难道不是偷的多了?”

    江榆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若是怀疑我不是好人,那便后会无期了。”

    说罢,将杯子往桌上一磕。

    陈禹方道:“我只是怀疑你偷过我们家的东西,何时说你不是好人了?”

    江榆下巴一抬:“偷鸡摸狗,又是什么好人干的事了?”

    陈禹方坐到江榆对面,给江榆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茶,道:“你是不是盗贼我不关心,是不是好人我也不关心。何况,偷这里的东西,也损不了什么阴德,这里的钱本就是脏的。”

    他语气平淡,神色颓然,看上去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他生于此,锦衣玉食的日子,就是靠剥削血肉得来的。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颇有点滑稽。

    他细细品了一口茶,咋摸着淡淡苦味:“小时候我不知道,还觉得母亲离开太自私自利,如今,我倒是明白了。”

    若是上一世,陈禹方是绝不会在江榆面前这副模样,更不会同她说这些话。

    江榆“咳”了一声,欲言又止,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只好道:“你自己知道就好。”

    说出口,又觉得并不是多么中听,索性闭嘴不言。

    陈禹方似是自嘲地一笑。

    直到潘夷进来,才打破了二人的沉默。

    潘夷拿着一个信封一样的东西,交给江榆:“殿……太守书房的书柜上有个机关,他打开机关后,取出来的就是这个。”

    江榆原封不动转手递给陈禹方。

    陈禹方拆开拿出几张纸,看了半天,目光越发困惑:“这不是账本。这是什么?”

    江榆这才凑上去看了看,只见上面勾勾画画,像是地图,但是又极为复杂,甚至还有线条穿来穿去,又旁伸出另外的图案,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陈禹方道:“罢了,先临摹下来,日后再琢磨吧。”

    潘夷道:“我已经临摹过,原图已经放回原处了,以防太守发现。”

    江榆忍不住道:“好样的潘夷!”

    潘夷默然垂首,脸微微一红。

    陈禹方道:“多谢了。”又继续琢磨纸上的图案。

    江榆看出陈禹方有些犯难,突然想到什么,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上忙。”

    陈禹方看向她:“谁?”

    江榆道:“你若信得过我,我便将这东西带走,三日后给你答复。”

    此时这复杂图案于陈禹方来说毫无意义,交给江榆——图上所绘大概是府里的机关暗道,若她心存不轨,顶多将太守府偷个倾家荡产。

    想到此处,陈禹方直截了当道:“好。”

    翌日一早,江榆便和潘夷回了京城。

    赵大柱看到江榆安然无恙,又笑嘻嘻地站在自己面前。眼圈一红,伸手便是一巴掌,却是重起轻落,虚张声势地在江榆肩上拍打,到底还是不忍心:“榆三!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天担心死老娘了!”

    江榆不由分说地抱住她,往她怀里躲,蹭了又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赵大柱还在不住拍打:“那怎么连个消息也不给我带?”

    江榆这才看到赵大柱眼圈未褪的红肿,一时歉疚。连忙掏出信封来,扯开话道:“大柱,帮个忙吧。”

    赵大柱神色一敛,问道:“什么?”

    三人围桌而坐,赵大柱拿着图纸凝神看了半日,突然一拍桌子,道:“找我你们可算是找对人了!”

    她大拇指一翘,指着自己问道:“你们可知我的名字叫什么?”

    潘夷疑惑,看一眼江榆,江榆面带微笑却不说话,潘夷只好不确定道:“……赵大柱?”

    “错!”赵大柱站起来,身子一扭,比了一下自己的身段,“老娘身形婀娜,大柱二字哪里相称?”

    江榆笑道:“大柱,别卖关子啦。”

    赵大柱这才不无骄傲道:“大柱只是别人起的诨名,叫得多了,便越俎代庖快成本名了,但老娘本名,哼哼,人称鲁班再世,赵筑是也!”

    “赵筑”这个名字可是十多年来从未听她提起过,连潘夷都大出意外,愕然无言。

    赵大柱十分满意潘夷的反应,却见江榆还是一脸笑意。

    江榆知道赵大柱的本名,还是上一世赵大柱离世时,灵牌上写着赵筑二字,那时她也大吃一惊。

    毕竟自大柱出现在自己身边,就一直被叫做“赵大柱”,虽则不雅,但是叫得多了,反觉得亲切上口。

    江榆道:“大柱,你这名字可有什么来历?”

    赵大柱双手叉腰,道:“你们可知这宫中的大小宫殿都是谁设计修建的?”

    江榆故作惊讶地张大嘴巴:“是你啊……”

    赵大柱眉飞色舞地点点头,继续道:“我这半生都和柱子梁子打交道,修建宫殿的工匠们自然而然地就以‘大柱’称我了,如今新落成的章华宫,也是老娘亲自设计监工,你回京前已经完成得差不多,这才出宫跟着你。”

    江榆啧啧点头,对于章华宫也是赵大柱监工一事,倒是此刻才知道。

    赵大柱将手中复杂图纸一抖:“再复杂的营造法式,机关暗道,在老娘面前都是小菜一碟,明日一早,自见分晓!”

    江榆忍不住直拍手,潘夷也后知后觉地跟着拍了起来。

    ·

    一早,赵大柱便哐哐哐地拍门,把江榆和潘夷都给叫了出来。

    她将图纸在桌上一铺,江榆揉了揉睡眼,勉强看清。

    只见原本复杂的图案上,有许多朱笔批注的痕迹。

    赵大柱道:“这机关暗道的设计者也是相当厉害,懂得奇门遁甲,寻龙点穴的工夫,所识广博,心思灵巧,这其中的一些机关甚至隐隐暗合中原的易理,若是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贸然闯进去,纵有擎天架海之能,到了这里面也是有去无回。”

    江榆听了之后,心下暗暗一惊,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陈应复要用这么复杂的机关掩藏的秘密,恐怕非同小可。

    赵大柱指着图上的一条红线,问道:“看见了吗?”

    江榆和潘夷凑上去看,只见这条红线在各种精密机关障碍中左穿右引,贯穿始终。

    赵大柱道:“这是唯一的生路。”

    江榆道:“倘若要中途返回呢?原路返回就可以吗?”

    赵大柱道:“不能,若是中途折回,只有死路一条。”

    江榆盯着图纸若有所思,道:“这机关倒是凶险得很啊。”

    潘夷看向她,问道:“殿下是要帮陈大人吗?”

    江榆下意识点头。

    潘夷道:“殿下身上旧伤未愈,不能再冒此凶险。殿下若要帮,潘夷愿往。”

    赵大柱听了半天,终于听出来点眉目,慌忙把图纸一团收在怀里,警惕问道:“榆三,这东西你哪来的?”

    江榆轻松一笑:“我帮一个朋友解开这机关之谜而已,又不是自己要去。”

    赵大柱道:“什么朋友?”

    江榆转头别过目光:“一个新识的朋友。”

    赵大柱问道:“新识的朋友?就甘冒危险去帮?”

    这下,连潘夷也看过来。

    江榆道:“因为我与他……有缘吧。”

    赵大柱的目光穷追不舍:“那人是男是女?家住何处?年岁几何?有无……”

    “大柱!”江榆截断她的话头,趁她不妨,将图纸抽走,扔给身后的潘夷,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拿自己性命冒险的。”

    听到这话,赵大柱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榆三,你又要离开是不是?”

    江榆沉默了一瞬,突然笑眯眯道:“……我会很快回来的?”

    “榆三!”赵大柱鼻尖一酸,“你能不能让老娘省点心?”

    江榆见赵大柱如此情状,不忍欺瞒,低声道:“大柱,有人要追杀我。”

    赵大柱“啊”地张大了嘴。

    江榆抬手阖上赵大柱的下巴,道:“潘夷已经派了府中暗卫出动,他们一时伤不了我。如今我行踪不便暴露,他们以为我现在府上,但其实我今晚就离开不在府上了。这就叫实者虚之,虚者实之。”

    她肯定地冲赵大柱点点头。

    赵大柱突然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哽咽问道:“是……谁要杀你?”

    江榆一向觉得赵大柱不是那般爱哭的人,没想到也有此刻柔情脆弱一面,看得心中越发不忍,道:“大柱,你只管放心好了,那人伤不了我。我已经安排了人保护你,你也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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