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公作美,春风微扬,秦臻起床之时,精气神早已经养足。
巳时左右,陛下下旨,于琼林菀宴请众位新科进士。
琼林菀作为皇家宴请新科进士专门修建的别院,位于城西的皇家花园内,宛内依山傍水,亭台楼榭和自然景观相呼应,宛中间有一小山,山上有水涓涓而来,从亭台楼榭中间穿过,最终汇进左边的小湖,如此景色,当真是美轮美奂。
秦臻着装完毕,临近出发之时,宋谨叫住了她,道:“臻儿,午宴之时,如遇到大理寺少卿余仁上前攀谈,你带宋叔给他道个不是,欠他的,只有下辈子还他了。”
“宋叔,你和他究竟是怎么计划的?为何不告诉我?”秦臻面带不解,她双眼凝视着宋谨,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情绪波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宋谨慈爱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慨,不知不觉,以前的那个小娃娃长这么大了,“去吧,臻儿,莫问!”
秦臻双眼缓缓地闭上,再次睁开,已经是清明一片,“宋叔,走了。”
她到之时,宛中已经有许多新科进士到了,其中还有许多的文武大臣、王公贵族在。
那些新科进士们表面上还是挺和善的,一个个瞧见秦臻到来,都热情的打着招呼,仿佛昨夜的针锋相对都是错觉。
秦臻同样带着谦逊的笑意,一一回礼。
宛内已经排好了桌案,在众人攀谈声中,礼乐之声奏起,刚才还杂乱的宛中,顿时寂静无声。
所有人立刻叩拜于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安帝在高呼声中,走到上方主位坐下,手虚抬,“众位爱卿免礼平身。”
“多谢陛下!”
“赐宴!”
随着这两个字一落,众位王公大臣被宫人引着到了自己的位置,新科进士们同样落座。
随后,许多宫女手托玉盘而来,盘中皆是白玉盏,白玉盏中盛满了珍馐美味,随后被一盏一盏的摆在了案桌上面。
“众人不必多礼,开宴吧。”
“谢陛下!”
众人还未动筷,这时候,一大臣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先是恭敬的对着皇帝行礼,完毕之后,就对着秦臻所在的方向举起酒杯,“皆道状元乃是文曲星下凡,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现如今天朗气清,老夫感慨,幸得一佳对,只是苦思冥想许久,不得其下联,老夫厚着脸皮在此劳烦状元郎解惑!”
众人一听,这哪儿是解惑,这不就是每一届琼林宴上的老套数吗,推荐一人出来与状元郎对对子,然后为后面的精彩对决做出铺垫。
一时之间,文臣们都是面露期待,武将们则是兴致缺缺。
秦臻也不露怯,端起酒杯站起来回礼道:“大人客气了,请!”
“嗯,状元郎听好了,”那大臣捻了捻胡子,道:“云卷云舒天自在。”
秦臻抬眸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这对子并不难,看来这一环节,就是图个快,她轻笑了一声,收回眼神之时,看见涓涓而过的水中,几片花瓣落入,便道:“花开花落水无情。”
众文臣闻言,只道好一个流水无情,也应景,不愧是状元郎。
“好,”这时,一武将高声喝彩,反正他也听不懂,这种情况下喊好就是了,他每一届都这么喊过来。
那武将对面的文臣斜睨了他一眼,道:“莽夫,你听的懂吗就在那儿说好?”
“你管得着吗你,老子就是乐意喊好,不行吗?”
晋安帝听在耳里,面上虽然挂着笑意,但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他自小便不同于他大哥陆巡一般酷爱文学,他喜武学,虽说文学造诣还过得去,但是真心喜欢不起来,要不是后来当了皇帝不得不专门研究其中的头头道道,他还真不屑于坐在这儿听这帮人对过去、对过来的。
只是,这是琼林宴的惯例,现在有文臣开了头,下一刻,对对子、对诗词就开始了。
众位新科进士也端起酒杯加入进去,一时间,场面好不热闹。
宴席开了有一阵了,众人对得尽兴,案桌上面的菜已经凉透。
此时,有文臣还不满足,从宛中折了一枝花,就开始玩起了击花鼓,最后鼓声停下的时候,那支花停在了哪儿,那人就要作诗,丧心病狂得连武将都不放过。
于上座的晋安帝陆言,自觉无聊,便道:“众位爱卿,此宴就留于尔等,朕政务繁忙,就先走了,爱卿们请自便。”
“恭送陛下!”
晋安帝一走,场面开始更加的热闹,所有人都放开了,端起酒杯就朝着自己熟悉的人走去。
新科进士家中有在朝为官的长辈,更是拉着他们去上前攀谈。
秦臻独身一人,她也不像别的没有背景的新科进士一般,左右逢迎,而是坐在原位,有人上来攀谈就交谈几句,无人之时,就一人独坐,饮酒赏景。
这时,一中年男子走来,笑道:“怎么,不上去和他们一同作乐?”
“小侄爱静,就不上前了,”秦臻站起身来,朝着来人恭敬的行礼。
“不用如此多礼,”那人拉住秦臻,笑道:“我与你宋叔乃是至交好友,你也叫我余叔吧。”
秦臻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脱口问出的话,被她压了下去,转而便恭恭敬敬的朝着那余仁行了一个晚辈礼,“小侄秦臻,见过余叔。”
余仁似乎是感受到了秦臻想要问什么,哈哈一笑,转念轻声道:“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况且,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以前胆怯,算是辜负了这段救命恩情,而今,老夫作出决定之后,心头反倒是松了,这一松,倒是自在了,所以你你也不必多问,时机已到,你自会明了。”
秦臻抿了抿嘴唇,最终道了一句,“余叔,小侄在这儿拜谢,多谢了。”
“诶,”余仁摆了摆手,“不必如此,我过来可不是与你说这些的,有些事情我要与你交代,有些人,我也要让你认识,”
他说着便朝着一边那几个大臣指去,“你看那几个人……”
秦臻朝着余仁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个被围在中间的老者,就是当朝太傅左正则,他左手边的乃是刑部尚书闻宪,他正前方之人,则是光禄寺少卿陈之章,右手边上的正是兵部尚书胡永志。”
“这左太傅,年过半百,早已过了致仕之年,但他却不上书致仕,而是强行的留在朝中,陛下心胸宽广,见他乃是朝中老臣,不予与他多加计较,也就由着他去了。“
“而且,左太傅此人随着年岁的增加,越来越贪念权势,也多了个爱听些阿谀奉承之言的毛病,被人吹捧几句就容易飘飘然,
但为官数十载,人脉颇广,所以身边从不缺少想攀附他的官员,在不触及他的利益的情况下,此人算得上是‘乐善好施’,这样的性格,你可以多加利用。”
“而且,陛下很是圣明,也不迂腐,常任贤使能,所以此事,一定会成功。”
秦臻听完,垂眸思索了片刻,虽不知余仁为何这样说,但嘴里依旧道着谢:“多谢余叔提点,小侄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