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秦淑宜和何溪就被游朱叫醒了,说是马车已经备好,就等着他们出发了。
刚上马车的时候秦淑宜和何溪还有一点紧张,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马车,正当他们想试一试马车夫的身手时却被游朱制止了。
“你们两个别担心了,这是徐家的马车,皇帝的人早就走了。”游朱闭着眼睛向他们解释。
一听此话,二人又疑惑了。
“游朱姑姑,你怎么知道这是徐家的马车?莫非是这人给了你什么信物?”秦淑宜发问。
“这是小姐生前惯用的马车,连这马车夫都是陪着小姐长大的,他叫老黄。”游朱向马车夫招了招手。
“哎!小小姐,这次由我护送你们回京。”老黄笑着看向秦淑宜。
“嘶,叫什么小小姐!叫小姐!”游朱用坚果砸向老黄。
“哎好,是该叫小姐。小姐和这位何公子快上车吧!”老黄转头面向秦淑宜和何溪,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淑宜和何溪见游朱和老黄如此嬉笑打闹觉得他们应该是相熟的,便安心地上了马车。
刚上马车何溪就说:“这老黄怎么知道我姓何?”
马车外的老黄回答道:“徐将军已经提前向老黄打了招呼了。”
二人也没有多想,刚要聊一聊对京城的憧憬就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游朱姑姑似是有些精力不济的样子,便识趣地闭嘴了。
实际上,虽然游朱昨天晚上故作轻松地安慰他们皇帝不会对他们有所行动,但其实游朱也拿不准,万一这皇帝像当年一样不管不顾地做出些荒唐事,他们三个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因此游朱在安顿好秦淑宜后就坐在门前守了一夜,直到今天早上远远地看到了老黄的马车才安下心来。刚坐上马车就困意袭来,不等向秦淑宜介绍一下秦家和徐家的关系就沉沉睡去了。
因为皇帝做的荒唐事,他们已经浪费了一日的时间,只得日夜不停地赶路,好在老黄驾车技术好,又很熟悉进京城的路,他们终于在下山的第三日清晨赶到了地方。
天刚亮不久,崇文门外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秦淑宜撩开马车的帘子探头向外看去,只见前面的车大都装着美酒佳酿,也有一些车子装着布匹绸缎,不过要比装酒的车好的多,还有许多像他们一样的马车,皆是帘子拉的紧密,一打眼倒显得他们的马车有些突兀了。
秦淑宜刚想下车买些酒就被游朱拦住了。
“小姐还是等着进了徐府再作他想吧。”游朱一边拦着秦淑宜一边将帘子拉上。
“游朱姑姑,此时买酒岂不是更方便?还省得我再跑一趟了。”秦淑宜说道。
“京城可是与那些乡下的村子大不一样,小姐此时下去怕是要被这些人给抢个精光。”游朱又继续解释道。
“天子脚下、京畿之内,竟如此混乱吗?”何溪感慨道。
“此时莫要出声,待进了徐府再与你们解释。”游朱沉声制止。
他们在马车上约莫等了一刻钟这一条长长的车队才开始流动起来,只是不久就从偏门进了徐府。
虽然只是一个偏门,可也是气派十足:门上雕着雍容华贵的牡丹,听说是宫里的惠妃被册封为惠贵妃的时候皇上赏赐的,不然寻常人家那有机会在门上雕着如此容易引人误会的花儿啊,只可惜这门的尺寸太小,不然以这精美程度就是当作正门也是够的;门框周围也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框住了,上雕翠竹荷月,看起来虽然是一片花团锦簇,但不免有些庸俗,却也足以从这里看出这户人家财大气粗了。
单是站在侧门这里就可以望见府内错落有致的屋檐和瓦当,又能听见府里悦耳动听的鸟叫,想来这徐府里面应该是比这门还要贵气了。
刚进徐府的外门就能看到有下人在细心地打扫落叶,还有人在擦窗户,只是因为窗边都雕了花纹便有些难擦,须得一寸一寸地抠,却不见下人们面露不耐之色,还有一些人在收拾府中养的鸟儿的笼子,悠闲欢唱的鸟儿倒是衬得下人们有些许忙碌。
再往里走一些竟然看到了假山,山上的小瀑布缓缓流下,水声潺潺,奇葩异木间传出阵阵莺雀啼鸣,和花草间的虫吟声相互应和,此起彼伏,令人心神俱醉。
沿花荫小径而行,渐渐步入林荫深处,又行一程,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汪池水犹如明镜,奇花异草绕水而生,四周景色倒映水中,仿佛仙境一般令人目眩神迷、叹为观止。
这池水后面就是徐府正厅,徐立见他们来了就迎了出去。
“外祖父!”秦淑宜率先开口叫人。
“哎!可怜我的阿宜,出生不久就被送到山上,我虽然去看过几次,可是到底比不上养在身边,难为阿宜还认得我。”徐立一听秦淑宜开口叫自己外祖父就开心得不得了,但又想起自己没能将她留在身边便愧疚不已。
“将军,进正厅再说吧。”游朱在旁边提醒道。
“哎好好好,我们进屋说。”徐立边说边将他们三人往正厅里带。
秦淑宜一进正厅便被正中间挂的“忠义”二字吸引了,这徐府外面虽然是精致典雅、气派十足,可这正厅却略显朴素了。厅里的四根柱子只是榫卯结构一环扣一环,并未用一个钉子就能撑起整个屋子的重量,厅里的桌椅书架乃至屏风都略显陈旧,与外面那些东西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啊。
秦淑宜刚坐下就被游朱拽起来,“小姐还未曾正式拜见过将军,如今也要及笄了,见到将军是要懂得行礼的。”游朱在一旁提醒。
“哎,是我亏欠阿宜,哪还能受阿宜的大礼,况且我与阿宜好不容易见一面,要这些虚头巴脑的礼仪干什么,倒是显得我们祖孙俩生分了。”徐立一听此话急忙为秦淑宜解释。
“外祖父,我就要及笄了,也该叫您好好认识认识我啦。”秦淑宜倒是觉得可以借此机会好好与徐立熟悉一下,看看能住得上这样一个徐府的人是什么脾性,不过既然游朱姑姑这么信任他,应该也是一个心热之人。
说罢,秦淑宜便跪在大厅中间,开口道:“晚辈秦淑宜拜见外祖父!”又对着徐立磕了三个头。
不等秦淑宜磕完第三个头,徐立就从椅子上起来去扶她,倒是显得十分亲切。
“哎呦!好孩子!好端端的行这么大的礼干什么,我还能不认识你不成?”徐立笑嘻嘻地说。
“我知道外祖父疼爱我,但是该有的礼仪不能少。”秦淑宜机灵地回答。
“好好好,我的乖孙女。我们见面不多,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把刀是我从战场上与人比试赢来的彩头,削铁如泥,上面的宝石最是配你这种灵动的女孩子了。”徐立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一柄嵌满宝石的短刀递给秦淑宜。
“将军,这可是你与西豫人交手赢来的那把?”游朱问道。
“哈哈哈!游朱你竟还记得。不错,正是那把。我想着我们阿宜自小生活在山里,又有你和秋风师父的指导,身手自然不会差,送把刀再合适不过了。哈哈哈!”徐立一边笑一边骄傲地解释道。
“谢谢外祖父!我很喜欢,正巧缺一件趁手的利器,这刀藏在袖中和鞋筒里是再合适不过了。”秦淑宜看到这么好的兵器眼都直了,没想到外祖父不仅性格豪爽,出手也十分大方,这下子她是更喜欢了。
“哈哈哈!好好好,我们阿宜若是喜欢,尽管到我房里挑去,我那里可是收藏了好些个神兵利器呢,就是全拿走我也高兴。哈哈哈!”徐立听到外孙女这么喜欢自己送的礼物更高兴了。
“对了,我还给何公子准备了一柄剑,不过送到铺子里镶嵌宝石去了,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完工。”徐立又继续补充道。
“竟然也有我的份吗?”何溪没想到徐立也为自己准备了礼物,甚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哈哈哈!那是自然,你与阿宜一起长大,便如同我半个外孙,自然是要准备见面礼的。我最近又新得了一块玄铁石,拿来铸剑正合适。”徐立笑着回答。
何溪没想到徐立这么重视与秦淑宜的相聚,竟出于爱屋及乌也为自己准备了见面礼,一面又感慨于徐家当真是财大气粗,竟然用玄铁石所铸之剑送与外人作礼物。
“那就先谢过徐将军了。”说着何溪就向徐将军作了个揖。
“哈哈哈!不必多礼,作揖倒显得我们生分了。”徐立向何溪摆摆手。
“对了,阿宜啊,你笄礼之前就先住在外祖父这里,等过几日我把你姐姐接到府里来,好叫你们姐妹俩熟络熟络。游朱,这几天你可要照顾好我们阿宜,等这一批的新丫鬟调教好之后你就轻松了。何公子也一并留在徐府吧,你们也好一起熟悉一下新环境。”徐立随后又安排道。
“游朱,先叫阿宜住在怀君的院子里,我已命人给何公子收拾好东边的厢房了,和阿宜离得近些,待会你就带何公子过去吧。”徐立又对游朱说。
“是,将军。”游朱回应道。
随后徐立就离开了正厅,游朱便带着秦淑宜和何溪先去了东厢房,安顿好何溪后就和秦淑宜一起去了徐怀君的院子。
“‘飞云游碧虚,夭矫龙蛇势。’,‘飞云居’,倒是个好名字。”秦淑宜抬头看到拱门上的牌子后感慨道。
“小姐当真是与小姐当初一样啊!”游朱听到秦淑宜念出的诗句也跟着感慨。
“游朱姑姑,你都把我弄糊涂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秦淑宜抓抓头问。
“我是说,淑宜小姐跟当年的怀君小姐一样,当年怀君小姐因为这句诗给这院子起名‘飞云居’,如今淑宜小姐因为‘飞云居’的名字想到了这句诗。”游朱解释道。
“原来如此。”
秦淑宜又继续往里面走,发现这里面干净得很,花花草草也修剪的十分漂亮,就问游朱:“游朱姑姑,我娘走后有其他人住进来了吗?”
“没有,是将军安排下人们要日日都来打扫,所以才能保持的跟一直有人住一样,将军也时不时的来这里看一看。”游朱一边回答一边在院子里掐了几朵花。
“嗷嗷。”
秦淑宜推开门,这里当真是不像那些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房子似的尘土满天飞,屋里还有淡淡的花香味。
游朱随着秦淑宜进到屋里来,将手中的花插到花瓶里,又对着秦淑宜感慨:“小姐生前最喜欢花了,每日都要给屋子里换上新鲜的花束,院子里也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自小姐故去后,虽然将军也安排他们每日都要打扫,可却没有人注意到花瓶里的花,连院子里的花种类也越来越少了,肯定是因为无人照料都死掉了。”
秦淑宜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花上,她发现这间屋子虽然不大,但却在好多地方都摆上了花瓶,虽然现在空荡荡的,但也可以从此处预见原来的主人十分爱花了。
“游朱姑姑,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您给我讲一讲她的故事呗!”秦淑宜转头对游朱说。
“小姐她啊,是让我们徐家最引以为傲的存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册册烂熟’是他们常拿来夸小姐的句子,鲜为人知的是小姐的刀剑骑射也毫不逊色。将军还曾说若是小姐是男儿身,定然会是一代少年英雄。”游朱骄傲地向秦淑宜说道。
“那我娘这么优秀又怎会下嫁给我爹呢?”秦淑宜又问道。
“还不都是那狗皇帝……”
“游朱!”游朱刚想痛骂皇帝曾经做过的荒唐事就被徐立给制止了。
“将军。”游朱一看到徐立便开始有些发怵了,又想起自己刚刚的“疯言疯语”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这些小辈面前说这些干什么!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恐怕是要给我们徐家治个‘大不敬’的罪名。”徐立厉声训斥道。
“是,将军,我待会便去领罚。”游朱低着头应声。
“不必领罚了,这几日你就好好照顾我们阿宜,她若是想出去逛逛你便陪着,只是不要被秦家的人给发现了。”徐立又柔声说道。
“是。”游朱应声。
“阿宜,今日你便先在此处休息,明日便可让游朱陪你出去。”徐立转头对秦淑宜说。
“好的,外祖父。”秦淑宜对着徐立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