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裹挟着阵阵劲风,迎面砸在昆誉脖子上,后者闷声倒下,脚步挪转,十二又将毫无防备的宁愈踹翻在地。
跟在他们身后的青浦吃了一惊,急忙向北面闪避,谁知一记铁拳飞来,瞬时熊牙都打飞了两颗。
云上众神吃了一惊,虽说阵法中有护灵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这样以本体肉搏攻击的灵神实属少见。
倒是朗粼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他招来海族族长问道:“护阵的是蓬海哪个岛的小将,招式倒是利落!”
族长低头看了看阵法图,一头雾水:“君上稍候!”他躬身从宴上退下,去找空渊和北斗星君问询。
壶方秘境内杀气腾腾,十二孑然立着,眼睛死死盯着他们手中的弓箭,眸底一片血色,想不到时隔一年,大蛇竟会偷袭了。
矮石之后,一双精明的眸子审视着十二,昆誉晃晃悠悠站起来,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此时不便与护灵神纠缠,利落捡起弓箭,重新去追天上的九羽白鸟。
宁愈见昆誉离开,忍痛点了肩上两个穴道,提步去追九羽白鸟,此时离十二最近的青浦开始着急了。
潦山兽族已经很久没被天神注意到了,他们需要胜利,一场让所有天族都能看到的胜利,就算以死相搏也在所不惜。
盛怒之下的青浦发出一声长啸,魁梧的身体猛地跳起,他单掌迅速擒住十二细嫩的脖颈,死力将他往石头上摔,谁料十二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他未成摔成。
青浦遂想捏断他的脖颈,可惜十二比他快了一步,就在青浦捏紧手掌的一瞬间,十二囫囵抽出他背上的长箭,噗地捅入了黑熊的眼睛。
伴随着青浦痛苦的嚎叫声,火冒三丈的锵棠一掌拍在朗粼的桌上,震得桌上精美的杯盘散落,美酒倾倒:“这是什么比试?这还是箭术吗?你们蓬海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众仙友已起身来劝,左边一席的仙君说:“锵棠仙君冷静冷静,我府中那个不成器也在阵内,大家都是一样的!”
右边一席的仙君说:“徒儿们嗑了碰了都是历练,且放宽心吧!”
朗粼波澜不惊地放下羽殇杯:“战场上敌人会站着不动让你射吗?”他微微笑着,看向锵棠。
这时北岳帝君也过来劝道:“锵棠!清粼要是有私心,何至于水族连前三场都没闯进去!”
跟在帝君身后的东海龙王一听,脖子一缩,到嘴边的话也咽下肚了。
帝君劝走锵棠走后,朗粼的神色才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蓬海的比试讲究点到为止,哪有这般以命相搏的,况且捅人眼睛这等招式,是蓬海严令禁止的:“快去把空渊叫来!”
重伤的青浦踉跄倒地,十二劈手夺下他的箭筒,转而去撕他脸上的面具,然只揪下几根熊毛,霎时间,一人一熊对视,十二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你是真的熊?”
青浦怒叫一声,不料被十二捏住嘴筒子,用弓弦给缠住了。
十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青果子,认真地塞进青浦手里:“我不知你是熊,赔你!”
云上众神看得怔住了,锵棠气得要杀入阵法,好歹被太白星君拦住了。
转瞬之间,壶方中飞出一大群玄青鸦,挡住了九羽白鸟的身形,昆誉和宁愈且战且射,快走到一处水域时,九羽白鸟在天上转了几圈,忽而落到一个东西身上。
似乎是个凡人,他仰面躺着,胸口插了两支羽箭,地上流了一大滩血。
阵法里怎么会有人?宁愈正要上去查看,昆誉却疑心有诈,他举起长弓,搭上金羽箭,弓弦微响之时,后颈突然涌起一股冷风,昆誉猛地转身。
呲——凌厉的刀光瞬间没入他的脖颈,昆誉睁大眼睛看向凶手,来人眉宇间浮着火,眼中疯长着狂暴的戾气。
霎时间,滚烫的血液从铠甲喷出,溅上那人的青衫素衣,斑斑点点犹如湘妃之竹,咚地一声,昆誉砸在地上,渐渐没了动静。
离他不远的宁愈吃了一惊,他满含戒备地望着满身是血的十二:“你不是九羽白鸟的护灵神,你是什么人?”
十二垂眸不语,蹲下,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折断昆誉箭筒中的长箭,尽管锋利的箭镞划破了他的手掌,尽管蜿蜒的鲜血浸湿了他的靴底。
一刻钟前,水生为他挡箭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是想偿还他的救命之恩?还是为了弥补他对他的亏欠。
镇定地擦干脸上的血珠,十二起身,一步步朝着宁愈走去:“杀人偿命!”他以极平静的语调吐出这样的话。
“你……”宁愈的声音冷硬了起来:“你不是我的对手!”他放下弓箭,掌中唤出寒光凛凛燕喜剑。
“那居然是个凡人!”也不知是谁在将士里喊了一嗓子。
“是的,是的……他身上穿着悬云国的的衣饰,他是悬云国的人!”蓬海的众将沸腾,一扫之前落败的阴云。
而云上众神之间气氛诡谲,堂堂神将让蓬海的一个凡人给锤倒了,反正丢人不是蓬海,众神探询的目光齐齐望向朗粼。
然主位上空无一人,清粼神君已亲自入了阵。
****
匕首对砍向长剑,金戈长啸,银刃迸金星,十二身形如风一般无影无踪,呛地一声,掌中匕首生生被长剑砍断,十二脚下用力一蹬,凌空跳到宁愈身后。
宁愈极敏捷地跳开一丈,“雕虫小技!”他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瞬时间掌中发力,长剑挟着万钧之势砍向十二,却不料后者身影一晃,竟凭空消失了。
宁愈望向周遭茫茫海雾,犹疑了一瞬,然就是这一瞬,匿在石后的十二猛地跳起,一箭捅入了他后背。
“你该死了!”清澈的眼睛仿佛淬了毒,十二用最冷漠的语气吐出最残忍的话,劈手夺下他手中的长剑,他毫不犹豫地砍向他的脖颈。
电光火石之间,突然一道天光自东南角猛击而来,砰地击中十二的胸口,震得他口吐鲜血,在地上连滚了三四圈。
弹指间,壶方秘境天塌地陷,亘虚之眼幻化成一个十丈长宽的擂台,悠悠然浮于西北侧的海浪之上,云上众仙环视,台下众将沸腾。
朗粼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闹成一锅粥的擂台,深邃的眸子莫名让人胆寒。
好端端一场射术比试变成了斗殴,日后要是传扬出去,知道的人说蓬海的凡人厉害,不知道还以为清粼神君在高阳岛摆鸿门宴呢!
指尖捏诀燃起海蜃星,八只背着药箱的小灵兽自云层飞奔而来,它们叼起水生,昆誉和青浦等伤者钻入金色的蜃球疗伤。
幸而蓬海早做了准备,幸而幻境又是渊维灵力编织的。
空渊和海族族长从远处赶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将此人送回悬云国,永远不许他踏上高阳岛!”朗粼断然喝道:“射术比试择日重开。”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滚在地上的十二缓缓抬起了头,伤痕累累的手掌拄着长剑,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温暖的日光映照着他清秀的脸,却投下寒冰一般的冷峭的影子。
“你们……不许过来!”他凄厉的目光越过了空渊,看到了埋头发抖的大蛇。
而后,他看到了他,又认出了他。
“朗贼?”浸了血的薄唇鲜红,微微颤抖,十二晶莹的眸子浮出无限的悲伤,转而酿成了无法名状的恨。
是呀!他是不会死的,永远不会死的。
空渊和海族族长同时吓出一身冷汗,这不是一年前闯入白虎涯的海匪吗?他不是失踪了,怎么去了悬云国?
如此无理且狂妄的称呼,让所有人都骇然了,就连朗粼本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冷漠的嗓音,带着上位者不容违抗的威压,朗粼凌厉的目光扫向他。
十二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反而挺直了脊背,他抬起下巴审视他,他以狂傲回应他的冷漠。
朗粼的眉毛似乎动了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突然,他看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夔龙云水玉璧。
半天之前,当朗粼发现玉璧失窃之后,他气愤地击碎了神殿的奉玉台,他打开了虞渊之眼,他要找到并惩治无法无天的家贼,时间就在放在高阳神宴之后。
“你……”朗粼捏诀夺下他脖子上的玉璧,对着日光细细端详。
玉色清越,质地细润,击之金鸣,确是天宫的云水玉璧。
云上众神也认得此物,纷纷私语,忍无可惹的锵棠霍地站起:“好你个清粼神君,殿下贴身之玉都送予狐媚凡人,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怒掷酒杯,转身欲走,太白星君上来拦了拦:“锵棠仙君,莫要急性子,许有隐情噻……”
朗粼全然没有注意到锵棠,他愤然扑向十二,粗暴的手指死死钳住他的手腕,目中赤红狠戾:“你一个凡人,如何能拿到云水玉璧?说,谁是你的内应?”
十二深望了朗粼一眼,极轻蔑的一声冷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