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片玉隨漆右彥走後,秋代的心情就猶如持續不斷的陰雨天,不知道即是才能放晴。
她很想幫片玉逃離魔窟,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她在厨房把煲好湯盛出來,端給了爺爺。
“秋代啊,工作不順利嗎?成日愁眉苦臉的。”爺爺放下漫畫書,往自己嘴裏送了一勺子湯。
秋代對著爺爺坐下,幫他整理起涼椅上擺放得亂七八糟的動畫期刊。
“是片玉,她現在又狼入虎口了,我很擔心她。”
老頭想起那天來還錢的金髮靚女,秋代一直把她當作摯友。
“她被在新原欺壓一方的家族盯上了,只想到不連累我和哥哥,都沒想過她壓根保護不了她自己。”
秋代越説越覺得沮喪,片玉現在的日子肯定很不好過。
老頭看著秋代難過的樣子,很心疼。
“她那個脾氣還有人能欺負得了她了?你多想了。”
秋代一聽這話,替片玉爭辯起來。
“她只是直率,這是難得的品性,爺爺;她是不許別人欺負她,但是怎麽奈何那些心思陰暗的人?她從小就沒見識過那樣坏的人,她的所作所爲從來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爺爺,片玉現在正在受委屈!”
秋代一想起片玉的身世,幾乎都要落下淚來。
如果落入凡塵是片玉的終點,爲何廿年來一直讓她在象牙塔内呢?
天菩薩,你對片玉是否太殘忍?
給她了一次揭開面紗的機會,卻早就剝奪了她在真實世界存活的能力。
什麽是公平?
老頭發現自己還不能在秋代面前說任何片玉的不是,不然秋代就劈里啪啦地回嘴一大通。
看來秋代是真的把片玉放在心上了。
“那你説新原欺負她的人是誰,一個誰都奈何不了的小人,我倒要看看他是誰。”
秋代這下噤了聲,自顧自把期刊擺囘書櫃。
“連你都這麽怕?那還談什麽救人?”
老頭把黃芪鷄脚湯喝了個精光,嫌秋代沒膽子。
“漆惟生的漆家,我有什麽好怕的,只是想不到什麽法子去幫片玉罷了,現在她懷有身孕,上次剛離開我們家,就因爲身體不適進了醫院,我現在和漆家搏鬥,片玉再出什麽事怎麽辦?”
原來是漆惟生,老頭輕蔑一笑。
“我道是誰呢,漆惟生那小子如今也算一號人物了?真是山中無老虎,輪到這小子當家做主了,想當年,我和利隆山打牌的時候,這小子都不夠格給我們點烟呢,要知道,過去李光耀來新原可是我……”
秋代把湯碗端了出去,正碰到回家的黎盈仄。
“爺爺又開始説胡話了,我要去洗碗,你去看看他吧。”
黎盈仄放下單肩包,進了爺爺房間,果然又聼他在説些什麽他與那些大人物的“事跡”。
這是爺爺的後遺症。
其實他與黎家兄妹并無血緣,是養老院倒閉后,他衝動失手打傷了病友,弄得其他養老院不願接納他這個燙手山芋。
那時黎盈仄在養老院做志願護工,看他無家可歸,和秋代一商量,就把他帶回了家。
聼原先養老院的護士講,爺爺來養老院前,出過一場車過,導致下肢癱瘓,腦袋也撞傷了,一度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來了,又天天説胡話。
不過,自從把爺爺接到家裏親自照顧后,爺爺的病情有些好轉,意識清醒的時候慢慢變多。
近幾年差不多和常人一樣,與人交流不成問題。
但是一説到政商界的大人物,爺爺還是會胡説一通。
醫生説,這可能是與爺爺先前受過的刺激有關。
“爺爺,我知道,李光耀先生最後還邀請您去獅縣玩,”黎盈仄當然不會和病人較真,只能哄著爺爺,“您的光輝事跡,我和秋代都記著呢。”
老頭很滿意黎盈仄的態度,贊許地點了點頭。
“所以那個什麽的漆惟生算什麽?秋代她要真的想把人從漆惟生手裏拿回來,大不了我出面一趟,那小子能説什麽?”
黎盈仄往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漆惟生先生是漆右彥的父親,爺爺這麽說起,只能是秋代同他講了片玉的事。
“爺爺,片玉有她自己的想法,您就讓她自己選擇吧。”
老頭覺得黎盈仄説得也有道理,但是秋代着急的樣子他也看在眼裏。
“我算算,”老頭想了想年歲,“漆惟生那小子如今也不年輕了,那個片什麽的女人,被他搞大了肚子,也真是不怕人笑話,要是他爹漆嚴淵知道了,非給他上上家法不可!”
黎盈仄不知道爺爺説得是不是真的,他還是第一次知道漆惟生先生的父親叫“漆嚴淵”。
因爲自他記事起,新原的商界就已經是漆惟生説了算了。
漆惟生的名字如雷貫耳,已經很少人提起他的父輩。
不過,爺爺或許只是胡謅罷了。
“爺爺,片玉懷的不是漆惟生先生的孩子。”
黎盈仄知道自己説了爺爺或許隔天就會忘記,但是還是耐心解釋清楚。
“那是誰的?”老頭疑惑地問。
黎盈仄只能一五一十地把片玉來到新原后遭遇講給爺爺聼,最後嘆了口氣。
“片玉現在是無家可歸,秋代和我都想盡可能幫手,但是片玉謝絕了,其實她是個嘴上不饒人的人,心思很單純。”
老頭聽完片玉的遭遇,漸漸皺起眉頭。
“漆惟生這狗日的教的什麽兒子,做出這等混賬事來,我非得找他老子理論理論,還沒有天理了!”
見爺爺動怒,黎盈仄趕緊安撫道:“爺爺,事情都發生了,片玉是成年人,我們也都保持著聯係,真有什麽事,我和秋代會盡力幫她的,您行動不便,不勞您費心。”
老頭蔑了黎盈仄一眼,叫他別像哄小孩子似的哄他。
“你倆出頭有什麽用?你倆能見到漆嚴淵的面嗎?他壓根就不認識你倆,這事你倆就算操碎了心,也是白搭,你叫片,片什麽?”
黎盈仄給爺爺倒了杯茶,“片玉。”
“片玉,讓她帶著漆嚴淵來見我一趟,趕緊地,我不教訓教訓他,他還真以爲沒人管得了他了!”
爺爺正在氣頭上,黎盈仄也只能順著毛摸。
“好,我去聯係片玉,説您想見她和漆嚴淵先生。”
聽了黎盈仄的話,老頭的心情這才開始平復,跟黎盈仄點評起秋代今日煲的湯,說火候還是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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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諾什跨年夜當天打游戲打到昏天地暗,再醒來,已經是下午三點。
他口渴,翻下床,趿著拖鞋去了客廳,稀罕地見到了漆右彥。
漆右彥遞給他一張標準銀行的儲蓄卡,告訴他一個消息,他在東華醫院的任務結束了。
“我需要你在普勒托利亞幫忙找一個人,是一位風投基金的創始人,我想和他達成合作。”
有些猝不及防,但比諾什也能接受。
他是雖然從小出生長大在墨西哥,跑去美國后認識了漆右彥,又跟他來了新原。
可南非對他而言,是個非比尋常的地方。
他沒見過面的母親,就是南非普勒托利亞人,離婚後回到了祖國。
因此對於比諾什來説,普勒托利亞是另一個家。
他牽挂又向往這個地方,可惜他找不到去這個地方的理由。
或者,他一直沒有勇氣去面對一個抛下他的母親。
所以他未曾涉足過普勒托利亞。
“什麽時候走?”比諾什翹著二郎腿,大口喝著啤酒。
“儘快,搭乘專機過去,等你收拾好行李就走。”
比諾什放下啤酒瓶,狐疑道:“要去很久嗎?還要收拾行李?你準備讓我什麽時候回來?”
漆右彥移開對視著比諾什的眼神,轉而去看著墻上貼著的電影海報。
“一個月,兩天後,我會派人接你,”他遞來一部新的手機,“這是你在普勒托利亞的電話。”
比諾什的舊手機已經用了三年,早就對新手機心癢癢了。
他拿起那部新機左看右看,滿意得不得了。
“16!多少内存?”
漆右彥起身,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回答了問話。
“你自己看吧。”
比諾什的家在沙田,裏慧一禪師的道觀不遠。
漆右彥上了山,師兄弟們在門口看見他,皆面露難色。
師父是不願意見師兄的,整個道觀的人都知道。
“我不是以師父的弟子來見慧一禪師的,我是以漆右彥的名義來拜訪他的,煩請各位道長通傳。”
内室的慧一聽到弟子這樣復述掩度的話,便知道漆家已經生了事。
“請漆道長進來後院。”
慧一先一步去後院茶房等漆右彥,去茶房的路上,每一步都叫他感覺古怪與生分。
後院的茶房只招待過漆惟生。
現在,迎來了第二位他。
“慧一禪師,叨擾了。”
漆右彥來到陌生的茶室,給慧一見禮。
慧一笑了笑,拿出君山黃茶招待他,請他坐下。
“一別數月,便如此生分了。既過了你師兄弟們那關,就不必那副姿態了,我這後院沒有別人,掩度。”
漆右彥如釋重負,師父比他要開闊,什麽都看得明白。
“君山茶,原先在我師父泡給我喝的時候,還叫‘?湖茶’。古時已極出名,采摘講規矩,足足有九條要求,所以又叫‘九不采’。這種茶初飲不覺得有什麽,放下茶碗才得其妙,你是個耐心的人,值得這樣的茶。”
漆右彥看著黃澄澄的茶湯,細細品了一口。
“師父,我今天是來向你拜別的,我以後再不會以您的弟子自居;上次您聽聞我對人施暴,大動肝火,將我趕了出去。這次,我會對更多人施暴,做惡事,我不請求您的寬恕,只希望不牽連您。”
慧一看著漆右彥,覺得他的話有趣。
“知道自己在作惡,還算作惡嗎?這世界當真有清清白白的人?身爲一院主持,我可以縱容弟子行凶嗎?我明知有些事你當為,我也一樣。你不必請求我的原諒,你本就沒有對誰不起,從始至終,你本就沒得選。漆惟生的兒子,要想不被擺佈,就只能做兄弟姊妹中最有手腕的人。這一天,來了。”
漆右彥擡眼看著師父,原來師父一直都知道,料定他會有如今這一步。
“那師父可曾後悔,教養出我這樣一個背信棄義之人?”
漆右彥始終覺得自己辜負了師父的期望。
“信啊,義啊,我已經都看不見了,何談用這些圈定你呢?掩度,知道一生爲自己而活的人,何其少?你已經退讓休憩了這麽久,爲什麽還要勸自己‘放下屠刀’呢?你本就沒有拿起過,又要怎麽談‘放下’?命運弄人,你就擺弄回去好了。”
慧一吹了吹滾燙的茶水,闔眼品茗。
“師父,我的確放不下,再也不想放下,如果將一切畫完句號還能活著,我一定會回來見您的。”
慧一聼見了漆右彥起身走向了木門的聲音,還是沒忍住告誡他一聲。
“若你也發覺保命是最緊要的,那就忘了片玉吧。”
太晚了,漆右彥在心裏答慧一,一切都太晚了,他已經沉淪其中,忘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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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原因爲複雜的歷史及政治因素,誕生了許多社團,其中大多數來自十九世紀的同鄉會。
發展到如今,不少社團已經銷聲匿跡。
但是不論時代如何法制化,城市始終都要“和光同塵”。
迄今,新原的灰色地帶相互蠶食,只留存了幾家叫得上名字的堂口。
漆昇葵在背後支持的和牡灌,是一家。
勢力範圍包含整個新界和九龍的新錐罡,是另一家。
自那天片玉和萬桑拉見過面后,漆右彥就暗中聯係上了新錐罡,表示自己有意加入社團。
礙於他的身份,新錐罡遲遲沒有回信。
但是漆右彥已下了決心,他親自去見了堂口的話事人。
話事人也很直截了當。
“漆昇葵什麽時候交出了德己立街,謝叔親自接你進門。”
他口中的“謝叔”,漆右彥并不認識,但也猜得出來,是社團裏的前輩。
“我一個人拿不到德己立街,我需要你們幫手,控制合勝堂的一個人。”
話事人哈哈大笑,“合勝堂”是什麽老掉牙的幫派了,幾十年前就滾出新原了,還用的著花心思?
“誰?”
“廣州的萬桑拉,萬姑。”
聽到萬桑拉的名字,話事人漸漸收斂了笑意,他吐了口煙。
“抓住之後你想怎麽做?”
“審,”漆右彥説得很果斷,“審到説真話爲止。”
話事人懂漆右彥的弦外之音,看來外界的傳聞不可信,什麽慈悲爲懷的佛菩薩下凡。
遇上事了,還不是要見血。
“萬姑在道上還頗説得上話,我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就抓人。”
漆右彥有備而來,遞給他一份文件袋。
“這是新原慈利銀行非法抛售虛擬貨幣的證據,如果懷疑是我僞造的,可以找專家查證。”
話事人一下就瞪大了眼睛,瞬間覺得事情變得有趣了起來。
“等消息吧。”
新原慈利銀行是漆家控股的銀行,也是新原知名的銀行之一,去年總資產為2.3萬億美元,一級資本連續兩年穩步上漲。
漆昇葵就是新原慈利銀行的最大董事。
一旦非法抛售虛擬貨幣的醜聞被抖落出來,不僅新原慈利銀行的股價會收到波及,漆昇葵還要面臨證監會的調查。
因爲一直鼓動新原慈利銀行進行虛擬貨幣交易的,就是漆昇葵。
漆右彥沒有對那份文件做手脚。
他的的確確把二哥所做的見不得光的事當作交易的本錢,給了新錐罡。
他已經成了開始讒害手足的那個人。
一個自己本來最不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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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桑拉在廣州算不上安分守己,但是也算努力平衡著諸社團的關係,一切都以和爲貴,更不說得罪新原的堂口。
因此聽説新錐罡派人請她去一趟,她想應該是手底下的人做事拖泥帶水,壞了規矩。
但沒想到一到九龍,新錐罡的人不由分説地對她就是一頓毒打。
打得最後她連站起來都沒力氣,只能被人抓著頭髮,拉起腦袋,問知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
萬桑拉知道新錐罡的厲害,今天如果自己硬抗,怕是一條命要交代在了這裏。
“屯門的那個人,我不該讓他逃了,我知道我錯了,我錯了。”
原本萬桑拉是極在乎體面的人,但如今在九龍這間破敗的鴿子房裏,只能狼狽地趴在地上,任銀髮雜亂地被血液揉作一團。
“那個二五仔?你要留活口,是你不忍心,算你功德一件,”揪著萬桑拉頭髮的人狠狠把她的頭往地上敲,“你糾纏上了不該糾纏的人,聽説你真是個蕾絲邊,到底是不是啊?!”
萬桑拉額頭被砸出的血留到眼睛裏,把眼珠浸得駭人,她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只能求饒。
“是,是,我是,我喜歡女人,我喜歡操女人。”
整個房間的小弟都笑了起來。
“那是你沒有被男人操過!”
“他媽的,真是個蕾絲邊,真是叼老母了。”
“所以這婊子還是個処?”
……
萬桑拉聽著這些辱駡,并不覺得有什麽,她坐過牢,牢裏比這難聽一千倍的她都聽過。
突然,她感受呼吸受阻,那人拿另一隻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肉眼可見地,她的臉變得通紅,皮膚就像沒被放血的牛肉那樣。
她快要窒息了。
“片玉是你找上的吧?你想要她爲你幹什麽?你招了,我們還有得談。”
萬桑拉掙扎著點了點頭,那人才放開扼喉的手。
“我跟她説明天去澳門九澳港碼頭見面,我讓她和漆家二少爺漆昇葵一塊來,但是我不知道她會不會來,她讓我——”
那人不等萬桑拉説完,繼續抓住她的頭髮,掄起她的腦袋凶狠地往地板上砸。
“婊子養的,九澳港碼頭,你他媽挺會選地方的,我們的地盤也敢動,你就這麽想投胎?!”
這一回的力道太大,萬桑拉感覺自己的腦袋好像已經嵌進了地板裏,緩了好一會兒才恢復意識。
“我錯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她如果要來,是因爲她姐姐,她讓我幫她找一個人,叫‘彭婷婷’,是她親姐姐。我説我會帶著她姐姐,所以她可能會來。”
見萬桑拉不像是説謊的樣子,那人鬆開了抓著萬桑拉頭髮的手。
“她怎麽會有個姐姐,還需要你幫她找?”
萬桑拉見自己有了一綫生機,趕緊擡頭,抱著那人的脚,戰戰兢兢地回話。
“她有,她有個雙胞胎姐姐,和她長的一樣。兩姐妹生下來就被親生父母抛棄了,被長沙福利院救助,但是一個被美國人領養了,就是片玉;她姐姐沒有走運,被湘陰的夫婦領養了,那對夫婦後來生了自己的孩子,顧不上她,她姐姐過得不好。”
那人踢開了萬桑拉的手,給靠墻的小弟遞了個眼神,示意準備把萬桑拉捆起來。
“你知道在新錐罡的地盤上惹事是什麽代價吧?我告訴你,廣州,你回不去了。”
萬桑拉絕望地搖搖頭,“不,不,不,大哥,放過我,求你了,讓我做什麽都行,放過我,我不想死!”
那人看著她被捆了起來,吊在天花板的風扇上。
“要死了話還這麽多,我問你,你説的那個彭婷婷呢?”
萬桑拉喘著粗氣,急忙回復。
“她死了,死了好多年了,她老公打她,她還手,結果失手打死了她老公,被判了死刑,當年就執行了,墳就在湘陰,我派人去看過,碑上就是她的名字。”
這個結果倒是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那人把沾滿了萬桑拉血的鐵棍放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她的脖頸。
“那明天你準備帶別人去見片玉?”
萬桑拉對這把鐵棍害怕極了,身體都下意識發抖。
“我準備只讓片玉見到一個身影,不會讓她看清楚的,我只是想見漆家二少爺一面,他,”萬桑拉揣度著對方的心思,盯著他看,“他是和牡灌的,背後沒少給他們錢,和牡灌欠我一條命。”
和牡灌與新錐罡不和全港皆知,萬桑拉小心翼翼地這麽説,看到對方輕蔑的一笑。
“你要和牡灌償命幹我屁事?片玉真的會這麽蠢,乖乖上你的儅?”
那人從背後抽出一把刀,“本來你不用死的,但是你選了個好位置,九澳港碼頭,玩的好一手禍水東引。”
話畢,萬桑拉就被捅了一刀,對方卻并不打算放過她,一刀捅到了底。
“別殺我,我只是擔心,漆家的,三少爺,會派人,跟蹤,才約在澳門,好甩開,那些人。”
萬桑拉感覺自己失血過多,身體在緩緩變涼,但是她還不想死在這裏。
“真的,你們放過我,我不能死,片玉,片玉如果知道我死了,她一定會找事的,大哥,到時候會更麻煩,求——”
一直在門外放風的小弟進來打斷了萬桑拉的話。
“差佬!大哥!”
一聽來了警察,一屋子的人警惕起來,迅速規劃好路綫,一個個瞻前顧後地離開了房間。
萬桑拉最後被警察救下,送到了就近的醫院。
出了急救室后,她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護士,也不是警察,而是漆右彥。
“警察問你是怎麽受的傷,你不能説出新錐罡的名字,任何有關新錐罡的堂口都不可以,否則你沒命回廣州。”
萬桑拉自然知道道上的規矩,她畢竟還在新原,不是新錐罡就是和牡灌的地盤。
“我替我父親向你道歉,害你成這樣,是我父親擔心你要向片玉下手。”
萬桑拉本來疑心這一切都是漆右彥賊喊捉賊,但是聽他這麽一説,又動搖了。
“我父親一直期盼有孫輩降生,所以對片玉格外上心,他一直派人隱秘地跟著片玉,想要杜絕一切危險發生的可能。我沒想到上次片玉找你,被他記在了心裏,直接找了新錐罡的人要你的命。”
原來是漆惟生,萬桑拉覺得一切都説得通了,那位的確是個不擇手段的主。
“他派你來殺我,然後又派你來救我?”
萬桑拉雖然已經被漆右彥説服,但在言語上還是不能失守陣地。
漆右彥苦笑,一臉的無可奈何。
“信不信由你,他早就放棄了我這個兒子,在你們看來,我像是漆家人嗎?我父親要怎麽懲罰我,就怎麽懲罰我好了。我只是喜歡片玉,但是她又見不得你有事罷了。”
萬桑拉不知道片玉居然還在意自己的死活。
“片玉還挂住我?”
漆右彥的語氣誠懇,像是在回憶什麽。
“自從你在廣州救過她一回,她就把你當成了救命恩人。她向來是愛恨分明的,有仇必報,有恩必還。”
萬桑拉不知道片玉是這樣有情有義的女子,她還以爲片玉和那些攀高枝的女人一個貨色。
“你知道片玉找我爲何?”
漆右彥搖頭。
“她在大陸湖南省有個姐姐,我不知道她從何處得到的消息,她找我就是希望我打聽她姐姐的消息。煩請你轉告片小姐一聲,她姐姐十幾年前就死了,葬在湖南省湘陰縣。如今你反抗你父親也要救我的恩,我記住了,我會替片玉和你,親自去湘陰縣給她姐姐上墳的。”
萬桑拉讀的書不多,混江湖這麽多年,靠的就是一個“義”字。
片玉既然是個好人,她萬桑拉就會好好報償她。
“不,”漆右彥的眼裏充滿懇求,“我要瞞著她,你也得瞞著她,你有所不知,片玉的家人在美國已經被監禁,她見不到任何親人了,如果得知姐姐亡故,她會承受不住的,所以我請你,別告訴她。”
萬桑拉只能暫時答應,她也可憐片玉的身世,但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可你能瞞到幾時?”
漆右彥也沒有答案。
“瞞到我死了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