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亲的队伍快到了。
疾兰婷从妆奁中取出一对拳头大的翡翠玉雕天鹅,疾兰清的目光被它吸引,干净透彻,流光溢彩,世间少有。
疾兰清不明白妹妹用意,问道:“你拿这个做什么?”
“阿鹄同我商量,说京邑迎亲有携带大雁的习俗,但如今大雁不易得,有送野鸭和家鹅替代的,他觉得野鸭没有天鹅纯洁、优雅又忠诚的寓意,就想用天鹅代替大雁。他家可巧有一对翡翠玉雕天鹅,珍贵异常,可用它代替真天鹅,也可显示对我珍视与爱护,我同意了。原本该阿鹄带来这两只玉雕的,怕迎亲的人慌张打碎了,就提前送过来,让我走时作为捧手礼带上。”
疾兰清五味杂陈,这算什么,白鹄父母不来,送了玉雕过来,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白鹄左手倒有右手,倒是哄得兰婷找不着北。
东西再好,疾兰清也不想再看,疾兰婷却献宝似的托到掌心让哥哥观赏,道:“哥哥,好看吗?”
“好看,”疾兰清敷衍道。
疾兰婷眼睛扑闪扑闪的期待疾兰清再说几句好。
疾兰清看了一眼又点评了两句:“这一对玉雕造型雅致、风格典雅,寓意也好,两只能组成心形,意味百年好合。”总之是个很能哄小女孩开心的玩意。
心爱之物得到恰如其分的点评,疾兰婷心花怒放,“哥哥,好眼光。我原本不同意用天鹅的,不遵世俗,前所未有,但看到这么美的天鹅,我就挪不开眼,同意了。”疾兰婷不好意思笑道。
疾兰清听着还有点欣慰,好歹没被完全迷了心,知道白鹄此举不合常理,若被守旧的老人知道,一定会抨击此举不遵古礼,胡闹妄为。
吹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迎亲队伍快到门口了,疾兰婷催促道:“哥哥,阿鹄他们快到了,你快出去帮我守门。”
疾兰清本意不想出去,兰婷独自在这里没自己护着,怕有什么闪失。但此时不出去,外边的人只怕会来叫,又想到佀疏的话,只得答应,“好,有事喊我。”
“嗯,哥哥快去。”疾兰婷笑道。
疾兰清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心底满是风雨欲来风满楼地迈步出了房门。
大门口七八个年轻人看见他,热烈地喊,“兰清,快来”
“兰清哥,迎亲的快到了。”
都是他的亲戚朋友,也都是假人,硬着头皮道:“来了。”
假疾母道:“你们这些小子,可要守好门呐,你兰婷姊妹可是从小和你们一起长大的,别让人一下子就接走了。”
“哪能儿啊,婶娘放心,”“伯娘放心”他们七嘴八舌地答应。
家疾母点点头,小声叮嘱疾兰清:“也别闹得太过,咱们安安稳稳送兰婷出嫁就行,你是兰婷的亲哥,不带头死守,他们不会太为难白鹄。”
假疾母的语气、神态同母亲一模一样,要是兰婷真的出嫁,估计也有这番话,他微笑道:“好,阿娘放心。”
疾兰清到门口,佀疏就看见跟周围人交代什么,话说完,从东头来了迎亲队伍。
门外的佀疏从柳树上坐起,看西来的接亲队伍,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前头仪仗、中间抬花轿的、末尾的随从少说有六七十人。
他们越走越近,开头队伍到疾家门口也没停,直到骑白马的白鹄喝住马,停到疾家门口,整个队伍才止住。
疾家门口有不少人,除了疾家的亲戚朋友,还有看热闹的路人,这里一时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佀疏不怕人多就怕人少,有人浑水摸鱼不就喜欢这样的地方吗?她闭目聚神开了天眼,先检视迎亲队伍,从前到后又从后到前一排排扫过,两遍就只看到白鹄一个活人。
她早有预料,那狗贼不会这么轻易让她找到。
她又把在场其他人都检查一遍,都是石头花草,根本没有她想找的那个人。
他可真能藏,从上界来的就是不一样!
他会在哪儿呢?只有白鹄一个活人,难道问题出在他那儿?虽然天眼没看出他有问题,身上都是凡人气息,但他确实该重点关注,他婚礼既不出现父母,又送挑战传统的天鹅玉雕,不合常理。
以防万一,只能看他三魂七魄了。
更强烈的金光扫过白鹄,三魂七魄与本体一模一样,也没有被侵蚀的痕迹。
白鹄就是白鹄,他不是幻阵主人。
佀疏放心也奇怪起来,那狗贼到底躲哪儿了?怎么都找不到他,难不成是怂了?
佀疏闭目感应京邑灵气,就属井水巷一片灵气最高,那狗贼没怂,他来了!可惜确定不了他的位置,井水巷灵气驳杂,只要是能动的会跳的身上都有灵气,只要那狗贼不妄动,她一时真确定不了他在哪儿!他要是一直当缩头乌龟,还真找不到他。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反正疾兰清几人都在这儿了,把他们带出幻阵,出去就毁了它。佀疏破罐子破摔地想。
也不是不行,一招从根源解决问题,让他和他的阵法一起埋葬在大钟山吧!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单单诱惑有情人来这,让这桩案子变成无头冤案,总好过错过时机放跑他,让他继续为非作歹。
佀疏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说干就干,跳下柳树,她散了隐身术,化作男身,挤过人群,走到内圈。
白鹄正展示他作为商人算账的独门秘技,几息之间解了疾兰清几个的难题,众人喝彩之际,他的随从往他们身上撒碎银子,路人哪里见过这种财大气粗的,纷纷冲进去捡,疾兰清几个被裹挟地冲离了疾家大门,白鹄轻而易举地进了疾家门,气的几个年轻人说他奸诈。
白鹄拱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着急接新娘子回家。”
到底是喜事,白鹄不是硬闯也道歉了,且没有新郎官进门再撵出去的道理,几个年轻人没再计较,招待白鹄进了院子。
佀疏也趁乱进去,走在疾兰清后头,扯他衣袖道:“是我,一会别乱跑,就跟在你妹妹和白鹄旁边,我送你们出去。”
疾兰清惊愕,看身后平平无奇的男子用佀疏的声音与他说话,既熟悉又陌生。
两人前后脚的距离,疾兰清感受到她的气息,即使变了样貌,他也无比确认这个男人就是佀疏,能看见她,有主心骨地心安了许多,道了声“好”。
他与佀疏一起进了内堂,疾母慈眉善目端坐到八仙桌旁的椅子上,疾兰清站在疾母下首,佀疏次之。白鹄拜见疾母后,就在屋内等待新娘。
佀疏靠近疾兰清,低声道:“等你妹妹和白鹄拜完你母亲,出门的时候,我们就走。”
“好。”疾兰清答应。
“新娘子来了!”李伯娘一声喜气洋洋的大喊,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屋里的人都看向门外。疾兰婷穿着一身喜服,头戴红色辑珠面帘,手里拿着天鹅玉雕从门外缓步走近。
佀疏打量疾兰婷,和梦中的打扮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她在白家拜堂时手里没拿着天鹅玉雕。
佀疏仔细看那一对玉雕,两只天鹅项颈修长,向上弯曲的弧度又自然,双羽蓬松微展,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高飞,栩栩如生又尽显生机,精美地不像凡品。
佀疏警惕心上来,开了天眼想看看真假。
疾兰婷手上的天鹅没有发生变化,它是真的,且带点灵气,应是在大钟山沾染的。
他们怎么拿这东西进大钟山了?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还沉甸甸的,喜爱它们都喜爱到这种程度了,走哪儿带哪儿?这么重要吗?难不成是定情信物?与他们同行一路,没听他们提起过,这俩人有够守口如瓶的。
思考间,佀疏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是疾兰婷身上的,和白鹄马车上的是同一种。她刚进门不怎么明显,在室内待时间长了,香味飘不出去,就让她闻到了。
疾兰婷和白鹄站在大厅,听疾母戒告与祝福,香味从二人佩戴的香囊源源不断传出来。
香气过于浓郁,疾兰清遮住口鼻,小声打了个喷嚏,幸好周围人都在赞赏新人郎才女貌,他的喷嚏声淹没在人声中,除了佀疏,没有人注意到他。
疾兰清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鼻腔才感觉没那么刺激了,看到别人有说有笑,他问佀疏:“这么香,他们怎么没反应?”这些人好似全然不受影响。
佀疏解释道:“幻阵主人点智,有时为了节省法力会省略不必要的特性。看这些人的表现,他们应该没有嗅觉。”
疾兰清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受教了。”佀疏一番话让他感觉,神明也没那么遥远与触不可及,他们节省法力,和凡人省吃俭用如出一辙。
疾兰清想得明白,同时香味久久不散,也被熏得晕乎,疾母对疾兰婷和白鹄祝福都没有听清。
佀疏及时给他打了一道法力,他才灵光起来。
佀疏感觉不对劲,香气越来越浓,她也感觉到不舒服了,这不是普通的香,疾兰婷和白鹄的香包有问题。
“走”佀疏抱住疾兰清就飞冲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