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信

    “用了你们家的东西毁了我容貌,本就是无妄之灾,如今你们却倒打一耙,非要让我再受一遍这罪。事实分明,并非饮食或其他因素所致,此案可就此结了吧。我再重申一次,我不需要赔偿,只要你们关店。”

    郭三小姐嘴角浮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周容答应过她,她若将事情办成,便赠她一座田庄当作嫁妆,从今往后若是从商,更有多多的照拂。

    谁料,山黛竟背过身去,跪下向知县行了个礼:“大人,证据已然明了,当判我们无罪才是。”

    郭三小姐眼神一顿,轻轻嗤笑一声:“你莫不是疯了吧,证据桩桩件件指向你们,从何抵赖?”

    知县沉吟片刻,将那惊堂木一拍,振声道:“判那眉笔铺掌柜无罪。”

    这下郭三小姐彻底地沉不住气了,自从长姐进了周容后院,她还未曾受过这等委屈,抬手指着知县鼻子道:“你可是收了她们什么好处?罪状分明,为何无罪?”

    “这也怪不得你,小姐。”山黛浅浅一笑,向着郭三小姐作了一揖,“不知小姐是否觉得,这支眉笔软了些?里面装的是望舒楼的眉膏,您却起了同样的症状,看来您真的是体质特殊,不宜用眉膏眉笔化妆了。”

    “不过您眉毛浅淡,毛流混乱,实在不美观,也有眉笔的替代之法。取来那冬日的炭灰也可充当画眉的色粉,只不过一出汗便容易掉,需要注意着些。”

    “胡说八道!”郭三小姐气急,她从小娇生惯养,如今这个贱民却让她用刷碗除臭的炭灰画眉,简直是变着法地阴阳怪气她,“你又如何保证这笔里装得当真是望舒楼的眉膏?暗中行事,偷梁换柱,也未可知。”

    山黛却摆出一副无辜神色,转头面向知县,委屈道:“大人,我替换眉膏的过程可是由您全程监督的,那望舒楼的眉膏我可是连蜡封都没拆,确是正品啊。”

    “的确是如此。”知县常常吁出一口气,沉声道:“郭氏女的诉求无效,该判陈茜娣胜诉。陈氏若有什么诉求,便尽快说了吧。”

    其实以小茜的低微身份,就算占了理知县也不会帮腔,更别提帮着她进行偷换眉膏一计。还是山黛提前出示了太子印表明立场,知县只当是太子势力内讧,在太子与周容之间,自然选择了太子一派略略帮了小忙。

    郭三小姐气得语无伦次,只得咬牙切齿恨恨盯着山黛。“要金银还是珠玉,我赔你就是。”

    山黛却不以为然。金银财宝只是一时之利,她要的是细水长流。更何况,她已经从中窥见了商机。

    “不用您屈尊道歉,也不用钱财,我只需您忙完婚事之后抽出一天时间帮我一个小忙。”

    “新品低敏眉笔!易生痤痍者,见风起皴者,肺经血热者皆可使用,售价仅四十九文!”芷也站在柜台前大声吆喝,而郭三小姐作为嘉宾,一脸不情愿地坐在了柜台前。

    这款眉膏减少了螺黛的比例,添加了更多纯净的炭粉,去除了珍珠粉,加入更多提纯后的蜂蜡。精简了配料和成本,作为一个全新的卖点开售。

    只不过售价过于低廉,因此低敏眉笔与八十九文钱的基础款同样限量,加上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质量问题事件的主角郭三小姐竟然亲自下场替她们做宣传,吸引了许多路人,热度竟比先前还要高。

    山黛亲自替郭三小姐修了修杂乱的眉毛,修成一个细巧而朦胧的新月。

    “您的眼睛不算大,却长得精致,更适合细眉。原生眉毛太杂太乱,反而显得您没精神。”

    修眉刀慢慢地上下刮擦,郭三小姐拿起镜子一看,竟也呆住了。从前她只怨自己眼睛长得小,不如姐姐那般楚楚动人,如今却发现,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山黛轻轻捏住她下巴,一笔一划地用新品眉笔给她上了妆。螺黛的添加量少了,色泽会更闷些,但只要掌握好画眉的技巧和力度,倒也无伤大雅。

    镜中的郭三小姐,眉如雾色中影藏的山峦,细细地绵延,不掩藏她一双明目的精巧,盈盈似水。山水相映,竟显得她美得出挑。

    生首乌致病的把戏已被看穿,她再没有借口闹出同样的事端,况且这副新眉毛她的确喜欢。嘴角绷着绷着便不自觉地上翘,她只得不服气地别过脸去,却又让聚集在铺子侧方的一批人看见了她的长眉。

    “的确漂亮。”

    “我家小姐一施粉黛便起痤痍,这次我得买回去给她试一试。”

    “所以说先前那一事,其实是所谓过敏?若是体质异于常人,那也确实怪不得店家。”

    几日下来,这生意却比先前还要好上几分。山黛专门买了辆推车来搬运一麻袋一麻袋的银子,用破布一盖,免得扛着回家过于招摇。

    这下算是完完全全地回了本,山黛再也不用担心拿人手软的问题,于是将部分银子换成了整张的银票,好还给周怀澈。

    当晚,山黛拿着一张银票敲开了周怀澈的房门。

    他正一手拿着张敛呈上的密函仔细阅读,上次传谣一事效果显著,皇帝本就对太子私挪国库公款,直到期限末尾才勉强还上一事积怨在心。此事一经揭露,民间幸灾乐祸,将偷税漏税传成了酒池肉林,皇帝便知晓那些国库中的金银与整张的银票是如何通过太子手下商铺洗成可供直接花销的钱,再供他花天酒地了。

    天子震怒,罚了太子禁足半月,抄写《礼记》三遍,但念及生辰将近,特许他参加夜宴。

    他将密函折了塞入衣襟内侧的口袋,于书桌之前直起身来。此外,泥头村一案也有了些许进展,他还想知会山黛一声。

    “何事?”

    见她没端着汤药,双手空空地推门进来,周怀澈有些诧异。自从那日撕破一层伪装之后,他知道她除了做些妻子该做的事,如侍奉汤药外,根本不愿和他扯上关系。

    “夫君。”山黛语调柔柔。有借有还,借钱当然要有利息,她自觉地多换了些钱,以充当这几个月欠款的利息。

    她牵过周怀澈微凉的手,将叠好的银票塞进他手心。

    “谢谢您的资金。现下我攒了些钱,将用了您的那部分都还上。”

    周怀澈却没松手,浅浅笑着,手上使了些力,牵着手将山黛拉到了自己身前。

    “说了西库房是你的,便是你的,何来借与还一说?”

    “这不好……”两只手越牵越紧,山黛暗暗和他较着劲。她不允许自己心安理得地花着仇人的钱,有了铺子,她今后已不必再花周怀澈的来过活,因此她决意要把这部分本金还给他。

    “娘子可是要与本王生分?”她的那点心思周怀澈如何不知,但他感受了一下手中银票的厚度,还是暗暗惊讶。她竟然能在短短个把月的时间中挣得这么多钱,实在有几分本事。

    同样爱做生意,若周怀安有她的头脑,怕是早就富可敌国了。

    见实在拗不过他,山黛伏身,打起了她最爱的感情牌。“并非生分,只不过夫君对我太好,臣妾……无以为报。”

    这话半真半假。山黛从不感激周怀澈,但他对她的宽容已经到了一种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步。春迟斋那晚,她胸前的太子亲印昭然若揭,可周怀澈对这拙劣的挣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这么毫无理由地放她逃过了这一劫。

    山黛总有一种预感,他在谋划一场她探寻不得的棋局,而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对我的感谢?”周怀澈轻轻一笑,“这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山黛,你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

    山黛疑惑地抬起头来。她从来只想置他于死地,何谈帮忙?“臣妾愚钝,哪有地方能帮上殿下。”

    她眼色忽地一变。难不成是计划败露……

    “泥头村拐卖案的主谋找到了。赵根,阳东人,势力分布在南方的贫困地区,主要将南方的女子与孩子卖到京城附近。他祖上是一方地主,有些财力,加上干这门脏生意挣了不少,也算富甲一方。沿途的官员收了他的好处,便暗中包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根已经被密押在了京中大牢,手下与沿途包庇的官员正在一个个拔除,暂时锁了消息,以免打草惊蛇。我已上奏皇帝,皇帝宅心仁厚,对此事很是上心,已批准将那惹了你的童老汉乱棍打死,其余人等待尘埃落定后择日斩首。”

    “若不是你,我还立不了这桩大功呢。”

    见他说得多了,山黛起身为他盏里又添了一杯水,暗暗松了一口气。“夫君愿意信我就好。”

    “我何时不信你了?娘子说什么,我都信。”周怀澈突然地将山黛又拉近几分,她一时失去平衡,跌坐在他座椅的扶手上。

    螺黛姑娘,床头柜里的那首诗,拐卖之案……的确,她说谎言,无论多么拙劣,他都信了。

    “还有一事。皇宫夜宴,你随我同往。你新嫁入王府,除了那件婚服,还未曾有一件正式场合所穿的华服。我替你定了一份,可要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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