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抵达回到太子府,孟元掀开车帘却见阿银慌张在门前等候,见到自己时又恢复了镇定。
心中熟悉的,不详的预感陡然升起,孟元悄悄提起一口气。
难不成...不会吧,刚嫁进来就惹事,一个个都是赵其添2.0吗?
“府里出事了么?”但她还是不死心问道。
阿银垂下脑袋行礼:“殿下,今日如常。”
可她快速眨了眨双眼,目光也随之飘忽移动,明显是说谎的小动作。
孟元见此番也没当即揭穿,而是迈步回了房间更衣。
视线下移,阿银正解着玉腰带,真是小年轻,几月过去她的个子明显抽条,长壮实了。
“长高不少,看来刘管事待你这徒儿倒是如亲子一般。”
阿银闻言笑了笑,露出几颗白牙。
“也多亏殿下厚爱。”
就在穿上外袍时,孟元漫不经心问起:“芍药没事吧?”
阿银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开口道:“没事,就是受了点伤。”
话毕一瞬,她瞳孔放大,忽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殿下恕罪!”阿银低头跪地。
果然是发生了什么。
孟元暂不理她,自己转向托盘中挑选了一环鎏金方玉戒,随后戴在食指上。
“现在和盘托出,本宫饶你蒙蔽之罪。”
阿银自觉瞒不过殿下,抬起头。
“微臣听西苑的侍从说,是今早,芍药去侧夫处,见他在练剑,两人便闲聊片刻,一开始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了,他便出口骂了苏侧夫,还找来主夫主持公道。”
她面露犹豫,开口慢了许多。
“主夫不愿蹚浑水,来了也没说多少话,后面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三个人扭打在一起,芍药扯着苏侧夫的头发,主夫想走却被他拽住衣裳,不得已也开始跟两人打起来...”
孟元太阳穴突突的,她揉了揉眼窝,压抑着烦躁:“然后呢?”
阿银接着道:“后来刘管事知道了,这才把人拉开,当时主夫说只是些男子杂事,不必告知叨扰殿下。”
“可知他们打起来是何缘由?”
她摇摇头,眼中出现茫然:“不知,主夫解释后另外两位也默认了这回答。”
好啊,还真是好。
孟元大迈步越过她,出了竹园,绕过一道道走廊,侍从们见她便止停动作,低下头行礼示意。
凉风簌簌,吹袭她宽大的袖袍,步履却没因此丝毫变慢。
来到菊园,一进门就看见赵其添额角上贴着膏药,他正侧依在天井下的躺椅上。
看见她来,他仿佛不意外般屈膝行礼。
“殿下。”
孟元站定在他面前,没允许他起身,她垂眸看他,语气里掺着些怒意:“你疯了吗,为什么要管闲事?”
他缓缓开口:“主夫职责如此。”
她嗤笑一声,这句话从谁的嘴里说出来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赵其添。
“你还知道自己是太子夫吗?”
赵其添闻言一愣,扭过头回避视线沉默。
他语调加快些许,眼中盛有几分不满:“那殿下来此又是为何?难不成是芍药与那苏侧夫都满足不了您吗?”
“啪!”
脸颊上传来阵痛,他缓缓摆正脑袋,不可置信地看向孟元,她蹙着眉,双眸似有恼怒。
两人一时间都止住了动作。
她为什么?
他为什么?
“殿下!”
陈为帷急切的叫喊打断了气氛,他本在房中收拾药箱,听见声响,一出门便看见这一幕。
他快步走近跪下,拽着孟元衣袍求饶:“殿下明鉴!主子这段时间何其安分,今日被喊去也并非是咱们的主意,主子是无辜的。”
孟元回过神,手掌的酥麻却迟迟不退,她抬起手想看看他伤势,赵其添退后半步,他偏过左脸藏起。
“是我失言,此掌全当惩罚,不过殿下还是请回吧,菊园冷清,殿下穿着薄衣不宜在这待着。”
“你...”她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收敛了下巴,缓缓吐出一字。
“好。”
孟元转身离开,赵其添一时放松,腿软得扑倒在地,陈为帷爬过来看他伤势,好在力道不大,只留下印子,并未伤及皮肉。
他抽出手帕试探性地戳了戳脸颊,埋怨道:“殿下许久不来,今日却为了别的男人打主子,真是没天理了。”
赵其添望着门口发呆,不多时他提起嘴角笑了,眼中是许久未出现的光彩。
陈为帷看见这幕,手帕停在半空中,主子莫不是被殿下打傻了不成,哪有人被打了还笑的?
赵其添抚上脸,脑中回想起方才,不自觉脸红起来。
原来,她心里是有我的。
今早,他被芍药喊去时还有些不情愿,到兰园也见到了那苏侧夫,确实美貌无比,听说还比自己小几月,年轻又貌美,难免会被她喜欢。
“我们打一架,看殿下先去谁那,就证明殿下最紧张谁。”
芍药这样出着主意,他兴致满满望着两人。
苏玉楼当时嘴上说着无聊的男儿才做这档子事,但到了真章,他揪着自己衣袍,动手的时候反是三人中最用力的,甚至有些报私仇的感觉。
他本就对这种自己受伤,让妻主心疼的法子无感,倒不是觉得自己一定是那个被剩下的,而是这办法太不体面了。
他好歹也是太子主夫,又是周国盟婚嫁进来的,这样一加入岂不是在说自己也在意她,也想知道她到底更爱谁吗?
但说实话。
如果借此机会得到她最在意之人的信息,到时便可绑架此人要挟太子得到虞国的机密,也算是两全的法子。
就这样,三个人打着打着,直到足以闹到太子耳朵里才结束。
赵其添巴巴地等着孟元下朝,心里想着万一她不来怎么办,但愣是把躺椅从束放变成了横放,又在旁边点了熏香,放了几盆开得正盛的菊花。
他环视一圈,又摸了摸脸和腰,这样进门时她就能看见自己的脸和细腰了。
果不其然,听见太子回府的消息后没过一会她就来了,他硬撑着最完美,最凸显身姿的姿势等待,起身又微微侧脸过去,不仅显得脸小精致,自己还特意化了个楚楚动人的桃花妆。
没想到,她竟然心急到换了常服就来了,没想到,她竟然喜欢他足以暴露情绪甚至还扇了自己一巴掌。
“咯咯咯...”赵其添忍不住笑出声。
那可是孟元,如同广阔无边大海的霸主,任你刮起狂风暴雨都无法将其撼动半分的存在,但如今她有了波澜,是因为他。
“主子,你怎么还在笑。”
赵其添支起上半身,从身旁拿起茶盏饮下,笑盈盈的。
“无事。”
陈为帷手中拿着熟蛋,看见他这番不自觉起了鸡皮疙瘩。
“殿下,半月后秋猎可要带夫侍们?”
刘释异抬头望过去,孟元撑着额角批阅奏折,朱笔摇晃,气压肉眼可见的低。
她没抬头,缓缓答道:“都带着吧。”
秋猎起码维持一月有余,芍药和苏玉楼就罢了,赵其添若是不带着还挺麻烦,周国单方面给他下了死令,他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虞国境内。
她抬起头问道:“对了,母皇最近身体如何?”
刘释异垂下眼皮又抬起:“太医如往常所言,说是辛劳之症,想来还是不愿告诉微臣。”
孟元放下朱笔,双手抱胸,语气不耐。
“这些个太医,跟母皇透露本宫伤病就上赶着,母皇病了却对我字字不露。”
刘释异安抚道:“太医不过是听令行事,殿下何苦因她们动气。”
孟元又何尝不知道?但如此细致瞒着倒真有些让她不安稳。
母皇人在壮年,虽说比一般人要康健许多,又有太医随侍,但每每见母皇咳嗽时,自己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迟迟不灭。
孟元刮着眼眶舒缓精神,她望向窗外,此时黄昏降临,树叶落尽,院子里多了些迟暮的沧桑。
“但愿一切要顺遂才好。”
天不怜人,鹤易礼官抵达了太子府。
她被孟元召进书房,一袭靛青色官服双手握在腹前。
“鹤易姑姑来此,难道是母皇有消息传达?”孟元手掌轻挥,侍从立马上了盏热腾腾的茶。
鹤易微微点头示意,她五官温和,双眼掺着天子近侍的敏锐与含蓄。
“陛下刚收到消息,周国使臣届时一道参加秋猎,还请殿下带上太子夫一同前往合稷山。”
“他们怎么会来?”孟元靠着椅背,双手安置在腿上轻轻点叩。
鹤易从袖中拿出一卷明黄绸书放在侍从托盘商。
“这是周国皇帝赵恪亲笔传书,说思念孩儿,听闻虞国秋猎,想借此机会探望。”
“周国皇帝也来?”孟元拿起绸书翻看,确实如她所言。
鹤易点点头。“他提及政务繁忙,只在合稷山留宿几夜。”
就算只有一夜也要万分防备才是。
孟元将绸书丢在案上,此人肯定没安好心,嘴上说着思念孩儿,背地给孩儿下的死令倒是不少。
“本宫知晓了,母皇还有旨意吗?”
鹤易站起身,拱手行礼:“陛下有令,殿下万事需得小心行事,切记以保全自身为主。”
母皇还是一如既往的将自己护在身下啊,孟元垂眸一笑。
她望向刘释异:“多谢鹤易姑姑传讯,刘管事,代我送送。”
“臣之本分,殿下无需多礼,就先告辞了。”
侍从打开门,她转身迈步离去。
孟元与刘释异对望一眼,纷纷沉下心绪不多言语。
这秋猎,怕是要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