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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貌待人

    “裁员?被裁了肯定是因为你能力不出众,不能给公司创造效益,不裁你裁谁?你从小就比不过别人!我早就说了,大家都只看第一名,你总拿个第二名第三名回来顶个屁用?邱羚,为什么不吃排骨就吃青菜?你是个男的,不需要减肥!”

    饭桌上,邱羚的母亲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正常的话语没有几句就要掺上贬低和攻击的词汇,邱羚一言不发地咬着米饭,吃了一堆青菜——他没有在减肥,这是桌上他唯一能吃下去的东西。

    他后悔和母亲说工作上的事,尽管每次他都会在心里和自己约定,从今往后最好不要向母亲说任何不顺的事情,但依旧会控制不住地倾吐,企图得到来自母亲的一点安抚,只是每一次都失败了。

    实际上母亲的人生也没遇到过顺利,即使告诉她什么好消息,她也只能拿出贬低和攻击这件事的那种反应。邱羚已经习惯了。

    “26岁了还不结婚。”

    又来。邱羚皱了皱眉。他不是不愿意结婚,而是压根就没有认识女性的渠道,也确实不想完成任务似地走入婚姻。

    “你觉得你条件很好吗?有差不多的女孩就带回来看看。”

    是的,邱羚的母亲比邱羚还讨人厌,她常常打压和贬低儿子,却又对儿子的配偶要求很高,学历样貌不过关的女孩入不了她的眼。邱羚撂下筷子,无奈地开口,别说他自己条件如何,同龄的女生他都不大认识。母亲一下子表情很严肃,开始怀疑他的性取向,你不会是同性恋吧儿子?邱羚无语地笑了两声,他说,不是,妈,我不是同性恋,是单纯没有女人看得上我。

    “都是因为你太差劲!太糟糕了!”

    邱羚拎着母亲自己做的腌菜往小区外走去,这场只有二人的家庭聚会又以贬低他的话作为收尾。走出小区,他趁手把那袋子腌菜丢进垃圾桶里,正要坐进自己的车里时听见一阵轰鸣声,几秒之后一辆亮红色的敞篷跑车从他面前嗖得一下闪过,即使只有一瞬间,他也看清了。驾驶座上的女人戴着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但他还是凭借发色认出来她是昨天那个令自己陷入仇恨的可恶女人。

    对她的印象太深刻,没有认错的可能。

    应该不会有第三次见面了吧。

    他摸了摸自己车的方向盘,他的车是二手的,有刮蹭的,便宜卖他的,而那个女人开的好像是法拉利?那闪耀着金光的标识是牛还是马儿?没能看清楚,但不妨碍一股浓浓的憎恶和鄙视又从邱羚心里升起了:谁知道她是哪来的钱?

    他没想到第三次见面来得很快。

    周一上午,午休开始前的半小时。

    “嗨!策划部的各位,我是阮一一!”

    撞邪了。

    不管是在棒球馆,还是开着亮红色的跑车飞驰而过,邱羚已经见识过了这个女人的耀眼程度,但没想到她依旧能打破他的认知。眼前这位叫阮一一的女人穿着黑色的亮面皮衣,长度到小腿,内里是垂到地的西裤和黑衬衫,配上一双尖头的黑色细跟高跟鞋,活脱脱把公司走廊当成了她的T台。办公室的所有人先是听到她响亮的声音,才是看见她拎着一只巨大的托特包走进来,染成金色的头发用一条棕色的丝绸发带束成三股辫垂在左肩,没有戴项链,但耳垂上又有一枚珍珠耳钉。她的装扮可以说是沉稳优雅,气质却又张扬自傲。五秒钟之内,没有任何人做出了迅速的反应,对她的大驾光临呆若木鸡。

    从阮一一亮相到现在,邱羚依旧沉浸在“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的想法中,直到主任走到他的工位拍了拍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阮总,这位是我们策划部的邱羚组长,他是咱们这儿最细心负责的了,会负责带您了解部门的整个运行情况和项目内容,您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问他。”

    “您、您好,我是邱羚。”邱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把椅子撞出去老远,“很、很...额,很高兴认识您。”

    阮一一保持自己的完美微笑,但在邱羚眼中就变作了嘲笑。

    “邱......哪一个ling,铃铛的铃?玲珑的玲?你的名字听上去像女孩子的。”

    结结巴巴说话的邱羚,讽刺他名字像女生的阮一一。办公室中的其他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人看,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眼神却都在四处地交接着信息,微信窗口中在屏幕最下方不停弹出消息:这个阮总是不是在调戏邱羚?邱羚这个人居然也有这么窘迫的一天?

    策划部本来就聚集了一群需要发挥想象力的人,任何值得想象的事件都不会被轻易放过。

    “...羚羊的羚。”邱羚如临大敌地吐出这四个字。

    “哦~”阮一一挑挑眉,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字。

    邱羚觉得自己看见了她棕色眼影之下的轻蔑,除了在母亲面前,他很少感到如此窘迫过,心里一会回想起他和她的初次见面,一会回想起自己对她的那些咒骂,结合起她对自己全然陌生的眼神,想也知道她早就忘记他们之间有过一面之缘,一时之间邱羚直愣愣地站在工位上难以动弹。这个女人轻而易举就能带给他压力。

    “好,我知道了。午休结束后我会过来找你,空出时间。先忙吧。”

    她有离去的意思,表示再见的手势却不是抬起手臂挥挥手只是手指指尖和大拇指之间上下快速地碰了碰,像逗弄什么小动物似的。邱羚想起在哪见过谁也这么做过,幼儿园时的老师在放学时就是这样对小孩们道别,只不过老师们会蹲下与孩子们平视,带着微笑说明天见。邱羚又不悦地蹙起了眉,在心中想到不懂礼貌的女人,是被宠坏了的那种大小姐吧?可下一秒,阮一一就打碎了他对她的揣测,她走到门口处和主任告别时,郑重地握了握手,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她很是明白什么叫做得体和礼貌。

    邱羚顿时异常不爽,却又无法言说。

    既然阮一一给出了特定的时间,邱羚就像个被关起来的小狗一样焦急地等待着主人回家。阮一一会过来找他,找他做什么?

    如果是关于公司业务和运作现状之类的,邱羚认为吴组长比自己更了解,她才是部门的中流砥柱,不仅性格爽朗,外表大气,工作能力也数一数二,为何被推出来的人是自己?他想象着自己和阮一一共同走在公司中,为她介绍和讲解点什么...光是想想都知道自己要磕磕巴巴地说话,不敢神态自若、得体大方地面对她。这时邱羚又不是平常那幅暗地里说吴组长为人暴躁、不够淑女的时候了,此刻也顾不上了,赶紧打开公司网站背一背简介什么的......

    直到下班邱羚才知道,阮一一早就临时有事走了。

    如果这是什么攻略游戏,那么邱羚对阮一一的好感度已经跌破了0,朝着负数发展。

    尽管对阮一一的厌恶达到了峰值,邱羚还是提心吊胆好几天,已经把公司简介背得滚瓜烂熟,这几天却没再见到阮一一的身影。邱羚自己也觉得可笑,他与阮一一之间只说过寥寥几句话,却对她有了一层深厚的怨恨,怨恨到他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自己不会见到阮一一,但由于他是唯物主义者,祈祷也起不了作用,更或者神明不愿意听他的。

    在周五的下午三点时,阮一一到了邱羚的工位前,她淡蓝色镶着钻石的指甲轻轻叩了叩邱羚的桌面。

    “你好,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吧?”

    “...您好,阮总。”邱羚觉得自己出汗了,“很高兴又见到您了。”

    “是吗?你很高兴见到我?”阮一一对着他笑,“你现在有空吗,带着我在公司里转一圈吧。”

    “......”

    邱羚晃晃悠悠地起身,咬牙切齿地说,没问题。

    他很快体会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

    阮一一很有活力,会认真听邱羚的每句话,并对其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的意思是说,部门中有很多无法实施的策划案被堆积?也避免不了这种浪费?”

    “不、不是,别人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是我...”

    邱羚的额角冒出冷汗,越是害怕祸从口中,越是说了一堆不该说的。方才他无意中说出自己老是做无用功的事实,连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语气带有一丝丝的抱怨,还是对着职级为“阮总”的人抱怨。

    “我,我意思是我个人原因、我可能还是太...”

    邱羚想从阮一一的表情上看见她的不耐或是玩味,可她依旧是同刚刚一个表情,浅浅地笑着跟他一言一句地说话,让邱羚找不出关于她此时此刻想法的线索。

    他想逃,不想再跟她待在一个空间里了。

    “你在这家公司工作几年了?”

    “额,从我毕业后就一直...”

    “所以是几年?”

    “四年。”

    “你还比我大两岁呢,真看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看上去很幼稚?邱羚原本的慌乱变成恼怒,又开始猜测阮一一:还是在得意你比我年轻我却要管你叫阮总?

    “我觉得你的外貌看上去并没到26岁。”阮一一浅笑着说。

    邱羚瞬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抿了抿嘴唇:“...是有人说过我看上去显小,不过我早上学一年,今年25岁,虚岁26了。”

    “哦,是吗?那就是只比我大一岁了。早上学的人好像都很聪明来着,我身边也有不少早上学的。”阮一一看上去心情不错,保持微笑地同他闲聊着,“你来自哪儿?还有虚岁的说法?我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南方的一个小城市,您肯定没听说过。”

    “你先说说看呀?上学时我的地理成绩还不错呢。”

    “…C市的湖城。您知道吗?”

    “我想想……”

    看见阮一一转着眼珠思考的样子,邱羚尴尬地笑笑,没在继续说话。他已经知道阮一一是那种上位者,她的父亲很有钱,因此她富有涵养,懂得交际,同人交流时总让人如沐春风。

    尽管邱羚在心底里讨厌她,却也只是在和她告别之后才把这件事想起来,和邱羚相处时的那短短几十分钟内,他完全把这事抛在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去想象什么人才能跟阮一一这种女人站在一起,什么样的人才够有底气同她神情自若地说话。

    反正绝对不是像自己这样,反复斟酌,不停地抿着嘴唇,生怕说出来的一个语气词,甚至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会引她发笑。

    他的答案是,肯定是足够上流,足够挥金如土的那些家伙们才行吧。

    他仇富,因此在夜深人静时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更是烦闷,谁叫他生在一个穷人家,精神比物质更穷苦更贫瘠,原本还好好的,只是遇上阮一一这样的人之后才不可避免地痛恨自己的出生,回避自己的卑劣之处了。

    第二天,有同事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公司。

    那是个不怎么干活的家伙,工作上的事能拖则拖,因此被裁员也没有人感到意外。

    但每周都有人走,一个月之后,一个部门已经被裁得七零八落。

    邱羚感到心慌,如果被裁,他有信心在三个月内找到一份待遇差不多的工作,但在其中总无法避免被母亲看出些端倪来。当初他硬要从家里搬出去,母亲为了这事跟他大吵一架,说他是翅膀长硬了的鹌鹑,在外面遭受到了打击,迟早要躲回老母亲的臂弯下。奈何出乎她的意料,邱羚搬出去之后,更是发现母亲对他来说是一种情绪上的累赘,这几年,母子之间越来越陌生,就是因为邱羚不受她掌控,能够自己独立地生活,他知道,母亲巴不得自己出点什么意外,遇上什么重大挫折,那样就能重新用名为掌控欲的鞭子打在他身上。

    他不想被裁。每当有人被叫进人事办公室之后,他都觉得下一个就是自己,可那讨人厌的主管也被裁了,却还没有叫到他的名字。

    那之后的某一天,阮一一又像是走秀似得来公司,她戴着一副大墨镜,进了室内也不打算摘下来,邱羚坏心眼地想或许是因为做了双眼皮手术,墨镜之下是丑陋肿胀的疤痕吧。就在他这么想时,阮一一走到他面前,半摘下那张墨镜,用那双大眼睛同他示意——这算作打招呼吗?邱羚此时才明白她只是没有化妆,白净着一张脸站在他面前,酷似他曾在校园里转身回看的学妹。

    “嘿。”

    阮一一露出闪亮的笑容,这才算是跟他打了招呼。

    “...您好,阮总。”

    “有空吗?”她依旧那样用指甲敲敲他的桌子,“我得去个地方,你来给我开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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