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熠家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林微言站在门口,手里攥着给江熠妈妈买的丝巾,指尖沁出的汗把包装纸洇出了小印子。
门突然开了,江熠穿着件干净的白衬衫站在玄关,领口系着条深蓝色的领带,是她上周在天文社看见的那条。“我妈在厨房,说要露一手她的红烧肉。”他接过她手里的丝巾,眼里的笑意藏不住,“眼光不错,我妈最喜欢这种碎花的。”
客厅的墙上挂着江熠小时候的照片,有张是他穿着篮球服举着奖杯,膝盖上还贴着创可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这是十岁那年,”江熠指着照片,“摔了三次才拿到的冠军。”
林微言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里的创可贴,突然觉得那些看不见的伤痕,都是时光刻下的勋章。
江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盘糖醋排骨,笑容和江熠很像,眼角也有个小小的梨涡。“微言是吧?快坐快坐,阿姨听江熠说你学习好,还懂天文,真是个好孩子。”
饭桌上的菜摆了满满一桌,红烧肉的香气混着米饭的热气,让林微言想起孤儿院过年时的场景——只是那时的热闹里总带着点拘谨,而此刻江妈妈不停给她夹菜的动作,江熠在旁边悄悄把她不爱吃的葱姜挑出来的细节,都让她觉得心里某个空缺的角落,正被一点点填满。
“江熠这孩子,”江妈妈突然叹气,“从小就倔,摔断腿那阵,医生说不能再打球,他就把所有奖杯都锁起来,说要跟过去告别。”
江熠的筷子顿了顿,低头扒了口饭。林微言看见他耳后泛起的红,突然想起他在看台上说的那句“宇宙那么大,总有我的位置”,原来那份从容背后,藏着这样一场与过去的和解。
“后来啊,”江妈妈笑了,“他开始整天看星星,说要考国家天文台,我才知道,这孩子不是认输,是换了条路跑。”
饭后,江熠拉着林微言上了天台。天台上摆着架旧天文望远镜,是他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二手货。“看,”他调好焦距,“今晚能看见猎户座的腰带。”
林微言凑到目镜前,三颗亮星连成的直线在视野里清晰可见,像上帝遗落在银河里的项链。“真漂亮。”
“等你生日,”江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们去紫金山天文台,那里有更大的望远镜。”
林微言转身时,正好撞进他怀里。他的白衬衫上沾着点红烧肉的油渍,领口的领带松了半截,露出锁骨上淡淡的疤痕——是小时候被篮球砸的。
“江熠,”她轻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家的味道是这样的,原来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是这样的。
江熠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天台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得他的领带轻轻晃动。“林微言,”他低头看着她,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我没送过你生日礼物,这个给你。”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银质吊坠,上面刻着猎户座的星图,参宿四的位置镶着颗碎钻,像颗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种。“我找银匠定做的,”他的指尖有点抖,“参宿四就算爆炸,它的光也会在宇宙里旅行很久很久。”
林微言接过吊坠时,指腹蹭过他的指尖,像有电流窜过。她把吊坠戴在脖子上,碎钻贴着锁骨,冰凉的金属里仿佛藏着团火。
“好看吗?”她抬头问,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熠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跳加速。远处的路灯亮了,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微言,”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八光年的光,其实已经传到了。”
林微言的睫毛颤了颤,抬头时撞进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星星,有晚霞,有图书馆的雨,有此刻天台的风,还有一个清晰的、小小的她。
她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了他。白衬衫上的皂角香混着桂花的甜,在鼻尖萦绕时,她听见自己说:“我的光,也传到了。”
江熠的手臂收紧,把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天台的风掀起他的衬衫衣角,猎户座的星图在吊坠上闪烁,像在为这场迟到的告白,落下温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