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那天的早自习,林微言在课堂上突然咳得停不下来。胸腔里像有把钝刀在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她捂着嘴弯下腰时,看见校服袖口沾了点刺目的红。
“微言!你怎么了?”陈佳佳的声音带着哭腔,“老师!快叫救护车!”
模糊的意识里,她感觉有人把她打横抱起,熟悉的皂角香混着焦急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是江熠。他的手臂很稳,抱着她跑向医务室时,膝盖在楼梯上磕了好几下,却没放慢脚步。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让林微言清醒了些。她躺在病床上,看着江熠紧张地跟校医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
“肺结核?”校医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林微言心上,“需要立刻去市医院确诊,传染性很强。”
江熠的肩膀猛地一颤,转身时眼里的光暗得像要熄灭。“不可能,”他的声音发颤,“她上周还好好的,怎么会……”
林微言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孤儿院那个因肺结核去世的李奶奶。那时院长说“这病很麻烦,要隔离很久”,她当时不懂“隔离”意味着什么,此刻看着江熠下意识后退半步的动作,才明白那两个字里藏着的距离。
市医院的诊断书很快下来了——继发性肺结核,活动期,需住院隔离治疗。
江熠在病房外站了很久,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穿着病号服的林微言。她正低头看着手背上的输液管,侧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探视时间到了。”护士提醒道。
江熠推开门时,林微言慌忙把脸转过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苍白的样子。“你走吧,”她的声音很哑,“医生说会传染。”
“我不怕。”江熠走到床边,从口袋里摸出个口罩戴上,动作却很轻,像是怕吓到她,“我查了资料,规范治疗能治好的,我陪你。”
他带来的书包里装着天文社的资料,还有那本画满了星图的笔记本。“我每天给你读点东西,”他翻开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页,“这是我新画的猎户座模型,加了星云的演化过程。”
林微言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了参宿四的位置。“江熠,”她哽咽着,“我们……还是算了吧。”
她不能让他被传染,不能让他的天文梦因为她而蒙上阴影,更不能让他像李奶奶那样,被病痛拖垮。
江熠的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摘下口罩,眼里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蛛网。“林微言,”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固执,“八光年的光都传到了,这点距离算什么?”
他弯腰捡起笔,在笔记本的空白页写下:“参宿四会爆炸,但爆炸后会孕育新的恒星。”字迹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潦草,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那行字上,像撒了层金粉。林微言看着江熠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些关于“隔离”的恐惧,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至少此刻,他还在,还愿意隔着口罩,给她读那些关于宇宙和未来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