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点清除

    远在南方的金陵城里,已渐渐有了阳春三月的气象,但北境峻岭间却依旧朔风怒号,大雪纷飞。

    天地间仿佛被一片刺骨的死寂笼罩。蒙挚率领的前锋部队身披厚毡,艰难跋涉在积雪之中。这支刚经历了一场险胜的前锋部队,每个人身上都还带着未散的凛冽杀伐之气。寒风夹着雪粒砸在一张张冻得通红的脸庞上,却无一人显出退缩之意。

    队伍沉默前行,唯有战马粗重的喘息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零星雪花飘落马背,转瞬便被升起的热气蒸腾殆尽,将鬃毛间融化的雪水化作缕缕白烟。士兵们铁甲的缝隙里塞满了细碎的冰碴,每一次呼吸都在胡茬上凝出白霜。

    蒙挚端坐马背,行于队伍最前。风雪肆虐,寒意刺骨,他却神色坚毅如磐石,胸中热血未曾冷却分毫。初入赤焰军时的蒙挚只是普通百夫长,但他在一年多的战火中淬炼成长,凭借大小战役累积的军功,武职又从正九品仁勇校尉擢升至从八品御侮校尉,统领着这支两千人的精锐机动部队,独立执行最紧要也最危险的突袭任务。

    望着簌簌飘落的雪花似乎开始渐渐变大,蒙挚深深吸了一口气,白雾在寒风中瞬间消散。他用力一夹马腹,加快了行军速度。

    上月那场战役,敌我双方都已是力竭疲惫。正是蒙挚在瞬息之间果决地抓住了敌军阵型一丝微不可察的破绽,在悍勇拼杀中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直扑对方主将马前,手起刀落,将其斩于马下。这雷霆一击瞬间瓦解了敌军指挥,令其阵脚大乱。赤焰军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击溃了对手。

    这一战后,蒙挚心中多了些思量。他意识到,他自身的优势在于一对一对决,放在战斗中则表现为单骑突进、斩将夺旗的可能。但在大军混战的汪洋里,这番武勇却并非总能尽展锋芒派上用场。所以待下次大军汇合的时候,他便将这番思索禀报给了主帅林燮。

    林帅听完,沉吟片刻,还是认可了他的判断:“无论何时,兵者,诡道也。要胜敌,确需抓住其破绽。”然而,林燮眉宇间又掠过一丝深虑。“只是,若总要被动等待对方露出破绽,便难免陷自己于被动。除非是……我们提前布局,依靠军队严密的阵法与精妙的配合,主动去创造这等战机。”

    蒙挚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他深知林帅所言极是。战场制胜,不仅仰赖将士勇猛,更需依托周密的战术与深远的战略谋划。

    于是,在同林帅进行了更为详尽的探讨之后,蒙挚与军师共同谋划,着手重新整编并操练麾下两千精锐。他的目标是将这支部队锤炼成一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尖刀——一支专司“斩首”的奇兵。他们将如鬼魅般深入敌后,伺机而动,利用一切可乘之机,或刺杀敌军主将,或摧毁其关键设施与军备。

    在历次战斗中,蒙挚和他的战士们都时刻面对敌军铁桶般的围困与森严的守备。但在赤焰军其他营队的策应与支持下,这支奇兵在最凶险的战场上,屡屡成为插入敌人心脏的致命利刃。

    蒙挚没有辜负林帅的期许。他在沙场上骁勇善战,表现出色,渐渐在军中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然而,蒙挚所执行的这“擒贼擒王”的斩首战略,要实现其雷霆万钧的效果,却有一个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他必须亲自冲锋陷阵,在乱军之中锁定敌将,一击必杀!

    战场上的情况却是瞬息万变。蒙挚在冲杀途中,难免会遭遇各种意外和危险,他必须保持高度集中,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更为关键的是——他的武艺必须凌驾于敌军将领之上。

    蒙挚的武功在赤焰军中堪称翘楚,寻常敌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敌方统军大将,又岂是易与之辈?大渝的主将也必是身经百战,老辣狠厉,欲取其性命,谈何容易。

    蒙挚心里也清楚,这斩首行动的难度有多大。他明白,自己的武艺还有提升精进的空间。因此,蒙挚在训练士兵之余,更加刻苦地练习武艺。他渴望变得更强,能护佑更多战友,也能在战场上立下更多战功。

    他还要再快些,再快些……要有资格站到她的身边。

    ……

    当层林尽染的秋色终于褪尽,又一个夏日竟是在北境就这么过去。

    这场断断续续、多点开花的消耗战,竟已绵延了快两年时间。转眼到了十月,北境已经进入了大渝此次进犯以来的第二个冬天。

    在血雨刀光中的两年,蒙挚的武艺越发精湛,在战场上他更是胆色过人,周身散发的肃杀气息令敌军望而生畏。他早已褪去初出茅庐的青涩,成长为一名身经百战、铁骨铮铮的青年将领,每一步都踏在血与火之上。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事越是持续,他内心的焦灼就更甚。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急切地渴望着一场彻底的胜利,让这战争快些结束,好让他能快些回到大梁。

    刚刚过去的那个夏天……她已经十六岁及笄了。他不但没有能回到她身边,连份像样的生辰礼都没送,甚至书信都不敢寄一封。虽然想要送她的生辰礼物,那图纸早就已经画好。因为他已经反复在心中描摹过无数遍,连每一个需要打磨的细节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尽快回到她的身边。他害怕等自己回来,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

    所以当斥候传来消息,发现大渝皇属军主力踪迹时,一股难以抑制的灼热兴奋感瞬间席卷了他的胸膛。蒙挚深知,若能在此役一举取得胜利,不仅能重挫大渝的锐气,更能为北境、乃至整个大梁,赢得一段宝贵的喘息时间与重整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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