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隋瑛就没受过这种气,从前说这些话,哪个不是哭着骂她离经叛道,骂她不讲理的,哪有这种,神色平平淡淡,却说出此等恶语之人!
可偏偏此时,那招人厌的男人又折返回来了。
“夫人!”许厌快步走来,执起李孤玉双手,“夫人,宫中传信说有那细作踪迹,我得去宫里一趟,隋瑛脾气不好,你与她待在一起,怕是会受气,我先送你回府吧。”
未等隋瑛说话,李孤玉颔首应答:“正巧,我与隋小姐该说的话也都说完,走吧,夫君。”
许厌微怔。她唤他夫君,定是已经原谅他了!
对此认知,许厌颇为高兴,且看起来,她与隋瑛相谈还不错,她素来不满便直接拂袖走人,哪还会与人谈这么些话?
看来可以先应付着将这麻烦的旨意尊了,之后再把隋瑛想办法踹掉就好……
许厌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压根没注意到,在他开开心心与娘子牵着小手揽着肩走时,后头房檐上又下来一人。
彼时,二人已经走远。
——
许厌要去宫里,便骑着马去了另一条路,李孤玉则乘着马车,自行回家。
路上,李孤玉想,既然此事已确认是秦淞搅和,那若秦淞不再主动寻她,她便没有再与他相交的必要,这般顽劣之人,岂能结交?
可现在重要的是,他还需要帮左念棠打探那密卷在秦府何处。
她叹息着,心想,要不,便再试试秦泓?虽说秦泓如今不受重视了,可……
忽的,外头传来由远及近的喧哗声,吵吵嚷嚷,细听,似是在谈论诗书。
李孤玉蹙眉掀开车帘一角,入目便是牌匾上的四个大字——“洛水书院”。
“怎的行至此处?”李孤玉询问车夫。
车夫道:“回禀夫人,另一侧修路,官府禁止通行,故而绕路,恰巧行至此处。”
“绕路?”李孤玉微微蹙眉,倾身过去撩开车帘,“这……”
车夫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夫人您快回去,若出事了可不好!”
“好吧,原是如此……”李孤玉若有所思。
就在要退回去之时,她余光忽的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泓正站在书院门口,与一位老者拱手作别,他今日穿了一袭靛青长衫,亦是文武袖样式。
李孤玉眸光微闪,忽然开口:“停车。”
若这次错过,不知还要费多大功夫才能绕过许厌,见到秦泓,此番回去若许厌盘问,再哄哄就是了,今日不就哄得他十分高兴么?他向来好哄。
马夫不明所以停了车,回头,便见自家夫人已经戴着帷帽走出来,下了马车,不知为何动作有些小心翼翼,与平常不太一样。
但车夫来不及多想,见夫人要走了,赶忙拴好马跟上:“夫人你……”
“嘘。”李孤玉回身,“莫要暴露我身份,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抛头露面。”
车夫立马闭了嘴。
洛水书院比想象中要幽静许多,只有檐角悬着的铜铃偶尔随风轻响。
她缓步踏入院内,脚下落叶沙沙,骤然惊起几只栖息的雀鸟。
那老者刚走,秦泓此时正背对着她站在廊下,似在欣赏墙上悬挂的字画。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含笑拱手:“倒是未曾想过,竟会与李夫人在此处相遇。”
李孤玉微微福身:“途经此处,见书院清幽,便想进来瞧瞧,可是打扰了大公子?”
“无妨。”秦泓温声道,“今日来书院访友,恰好得闲。李夫人若不嫌弃,在下可陪同走走。”
李孤玉颔首:“那便有劳秦公子带路了。”
两人并肩走在书院的小径上。
秦泓的声音温和清润,不疾不徐介绍着书院的历史。
李孤玉偶尔应和几句,慢悠悠看着书院陈设,心中记下,想着,来日给书院写个文章,书院学生们定然十分高兴。
恰巧行至后院,望见一栋独立的楼阁,大门紧闭,门环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这地左念棠同她讲过,是书院的藏书楼,收了不少孤本典籍。
秦泓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笑道:“若李夫人有兴趣,我带你进去一观?”
李孤玉微怔,摇了摇头:“不必,我也不识几个字。”
秦泓摇摇头:“我识字便好,夫人,请吧。”
李孤玉望着他眼睛,竟从他眼神中读出了几分轻松,分明刚见面时,他还略显沉重。
没办法,秦泓盛情相邀,她也有意借此机会拉近距离,便没拒绝,只是……
踏入藏书阁之时,李孤玉心中一动,忽然往后看了眼,但只瞧见树叶飘飞落地。
只是不知怎的,总觉着有眼睛盯着她,格外不自在。
自离开隋府,便一直如此。
“李夫人?”秦泓在一旁唤她。
李孤玉道:“来了。”
罢了,不论是谁,她得先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藏书阁中并没几个人,与秦泓一同行走在藏书阁中时,秦泓身上钥匙的碰撞声,便格外明显。
太过明显。
李孤玉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秦泓没忍住,问:“夫人作何一直看着我的钥匙?”
李孤玉轻咳一声:“这钥匙好看。”
秦泓轻笑,指尖拨弄了一下钥匙:“若这不是秦府密院的钥匙,你喜欢,我倒是愿意送给你……作定情信物。”
秦府密院?
李孤玉霎时间感了兴趣,难道,真让她押对了宝?她该接近的人不是秦淞,而是秦泓?
“密……”刚想出口问,忽觉不对。
“定情信……”
话皆未说完。
秋风突然卷着枯叶扑进长廊,秦泓替她拢住飞扬的衣袂,俯身靠近,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垂:“听小妹说,李夫人身子娇弱,该有人时时照看才是。”
“……大公子说笑了。”
原以为一家老大该是个稳重的,怎的也这般轻浮?这种话,怎能这样就说出口了?
她后退半步要拉开距离,却不慎踩到裙角往后仰去。
戏剧性的一幕,预料中的手臂稳稳环住她的腰,帷帽也被撞得掉落在地。
好在藏书阁不许外人进来,她沾了秦泓的光得以进来,那车夫被留在门外,此时情景,应是无人可见。
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秦泓手臂上瞬间绷紧的肌肉,以及......他腰间系带上悬挂的钥匙串,硌得她真想直接上手偷走。
罢了,她这身手,偷不了,还是先与左念棠传信商量吧,看要如何动手。
她如今只恨自己之前被秦淞蛊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还被占了那么大的便宜。
许是见她一直没反应,腰间的手忽然紧了紧。
“李夫人……”他的气息,很近。
李孤玉猛然惊醒。
不对!
她抬手,下意识就要推开他,接着,预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到来,竟是头顶传来了浅浅的触感。
抬眸,见他手中拿着一枚枯黄的叶子,且松开了环她腰身的手。
“落叶飘了进来。”他温声道。而后弯身,捡起她的帷帽为她戴上。
“……多谢。”
……都怪秦淞,闹得她都有了下意识举动。
原来这是个正人君子。
接下来,秦泓再没任何逾矩之举,认认真真与她在这藏书楼转了许久。
不知不觉,竟是过了一日,出门时,已见黄昏。
秦泓一直将她送到大门外,在她登车时,与她相约:“三日后书院有品茶会。”
“若天气晴好,便来叨扰。”她垂眸轻笑,应了下来。
秦泓先行离去。
车夫在二人之间看了几眼,问道:“夫人怎么与秦府大公子认识?看着……关系倒还不错?”
李孤玉偏眸望了他一眼,笑一声道:“还不错。”
车夫眼珠子转了转,似是想耍小机灵。
恰巧这时,李孤玉又补了句:“方才秦公子说,这附近可没修路的地儿。”
“……小人、小人也是受将军所托……看着夫人……”车夫结巴了起来,颇为紧张。
瞬间,李孤玉眉梢压低,冷言:“你不说,我便不告诉将军,就当做没发生过,我听说你家有八十老母,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今日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夫人从未发现过此事!”车夫频频点头。
李孤玉深吸口气,退回了马车内。
马车缓缓开始行驶,车轮滚动的声音敲在紊乱的心跳声上,过了许久,才平静。
许厌在试探什么?
李孤玉不知道。
她只知道,哪怕绕路,也没有绕到这儿的道理。
许厌以为她不知道,可秦淞上回送她回来,便是故意绕的这条最远的路,不然,她也不会已经到府了都没反应过来。
马夫是老家丁了,不会蠢到绕这种路。
只能等晚上。
等晚上,许厌知道她去了洛水书院,知道她与秦家人单独相处了,说不定,便能知道为何这样做。
她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既然他要如此,她也只能先露出破绽了,总之也正好,她本来就要接近秦泓的。
一路回了将军府,天色渐渐暗下去。
许厌许久未回。
临睡前,李孤玉问了问下人,下人说,今日细作闹了皇宫一整日,禁卫军被溜了足足七个时辰,把皇帝气得够呛,正拉着几位将军臣子开会。
怕是没那么早回来。
于是李孤玉没刻意等着,安心睡了下去。
这细作也是闹了够久,究竟是进城来做什么的?
不过,也与她无干。
夜色浓稠,月光漏进窗棂,将榻上人的身形照得朦胧。
李孤玉正睡得昏沉。
却忽然一阵温热压迫,竟是来自于唇上,紧接着,呼吸被寸寸掠夺。
她惊惶睁眼。
便看见许久未见的面孔。
秦淞正细细碾着她唇瓣,掌心已经探入寝衣,抚着她腰上软肉。
她惊醒。
怎么刚消停了几日,又来了……
就这般欲求不满?
因为上次没做到最后一步,心中咽不下这口气?
他一下又一下吻着她的唇,身躯压制着她,如一座大山,怎么也推不动,她好几次的惊呼都被他堵回喉中。
不知吻了多久,也不知被摸了多久、摸了哪些地方,她只觉浑身颤栗,却也不知,究竟是因何颤栗。
一个绵长的吻终于结束,她方才得以喘息,指尖将他衣襟攥得皱巴,二人皆衣衫不整。
秦淞抵着她额头,忽然抓住她微微颤抖的手,笑出声来:“白日笑得如此开心,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
李孤玉挣扎着偏头:“那是我夫君,我自然……”
不等他说完,秦淞扣住她双腕举过头顶,压在枕上,粗糙的掌心抚着她大腿,身躯压近,他衣袍上的金线绣纹硌得她皮肤发红。
“我知他是你的夫君,你对他笑了五年,不差这一次。”
他贴近她面庞,哑声道:“可凭什么,秦泓他什么也不是,也能得到你的温声细语?”
那语气中的不甘格外明显。
李孤玉却猛然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窥伺我的人,是你……”
今日总觉着有双眼睛盯着她,没想到,竟是秦淞还死性不改。
难道,是因为得不到,于是愈发疯狂了?
“没错,是我。”秦淞没有任何犹豫承认了。
他摩挲着她腕骨,唇又压了上来,这回只是轻轻啃咬了一下,随后转而吻她面颊。耳边亦随之传来他低低的呢喃:“李孤玉,你偏生不待我好,偏不对我笑,是吗?”
他的手不安分,他的唇也不安分,一会儿封住她的口,一会又咬她面颊,仿佛她就是他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李孤玉心中没来由恐慌。
她不知道他还要这样多久,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丧心病狂到,会对一个孕妇下手。
如果真的如此……
不行、不行……
李孤玉拼命挣扎,可她挣扎不过一个常年习武的男人,她几乎全程都被压制着,任他啃咬,任他抚摸,任他侵蚀。
“今日挣扎得这么厉害……怎么,还怨我挑拨你与夫君夫妻关系?”
“你夫君今日又不在,慌什么,那日你夫君在时,你可是听话多了。”
秦淞忽而一笑,滚烫的指尖碰到她冰凉的肌肤,触碰在她敏感的腰身,“他今日碰你这里了?”
李孤玉气急败坏,挣扎不过,干脆破罐破摔,微微颤着声,道:“是,他还想娶我……”
“娶你?”秦淞的手猛的一捏,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却只这一瞬,而后他又笑道,“那多好,你嫁入秦府,我便更加方便了,不是么?”
他蓦地笑了起来,掐着她腰肢翻身上榻,锦被窸窣间,扯落她半边寝衣,吻落在她肩膀的同时,执起她的手,放在他腰间系带上。
“来,帮我解开。”
瞧着他这一系列动作,李孤玉心头涌上一股绝望,指腹触碰到他系带上的烫金纹路,硌得她指尖发烫,猛地往回缩。
但他不肯她逃离,死死抓住她手腕,按在那纹路上,掌心亦按在她后腰,将她锢在怀中,而后安抚似的,吻了下她颈侧。
接着,他的声音就慢悠悠的,落在她耳边:“大嫂,按长幼尊卑……”
他顿了顿。
腰间,十根手指纠缠着,他强用她手解开系带。
系带落在地上的同时,他带着恶劣笑意的声音再次传来:“您合该疼疼弟弟啊,大哥平日里,亦最宠我了……”
她慌得不行,拼命挣开他手,去捂他嘴,可指尖反被他咬住,酥麻顺着指节窜上脊背。
极度的气愤与惊恐之下,李孤玉什么也顾不上了,一个巴掌清脆打在他面上。
静谧了一瞬,而后她的手再次被抓住,被打偏的脑袋正了回来。
没有生气,没有言语。
他只如饿狼扑食一般,变本加厉地碾过她肩头的痣,那儿瞬间成了一团青。
她把锦被都蹬出了褶皱,却还是阻止不了他的动作。
终于品尝餍足,他方才将她身躯松了松,抬头,将她颤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上。
“疼疼我罢。”他望着她的眼略微朦胧,仿佛撒娇一般,仿佛方才那恶狼与他无干一般,“我好难受。”
一瞬间,望着他的眼,李孤玉竟觉得慌乱大过于恐惧了。
打他没用了……竟没用了……他怎么能这样,分明知道她还怀着孕,怎么还要这样?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李孤玉摇着头,拒绝:“不行,不行,我……”
“我知晓你怀有身孕。”他轻声道。
说完了,他垂眸亲了她唇角一口,勾唇道:“可是,这不是还有手么?”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他握紧了她的手。
她指尖被迫划过对方那松散的衣襟,堪堪碰到胸前滚烫的肌肤,以及那陈年疤痕,她的指尖猛地蜷起。
秦淞就这么与她在床榻上衣衫凌乱相对,操纵着她抗拒又不得抗拒的手,缓缓向下去,隔着衣料,肌肤的触感激得她指尖一颤,几乎要缩成拳头,又立刻被他强硬掰开。
“总不该不会吧?”秦淞看着她这模样,低笑着引她的手指。
绸带滑落的窸窣声里,他将额头抵在她肩上。
他将她另一只手抬起,放在自己肩上。
可那手臂稍顿之后,竟顺从绕上他脖颈。
他讶异了一瞬。
随后,见她垂着眼眸说:“弄完了,你就快些离开。”
秦淞眉梢微挑,抬头望向她:“你不恨我?”
李孤玉深吸口气,抬眼直视:“没有意义。”
那双眼仿若古井,无波无澜,可秦淞清晰感觉到,他的身体被取悦到了,或许她的心是冷的,或许她对他没有情,可至少此刻欢愉。
“璠娘,你知不知道,”秦淞靠近,单手捧着她脸颊亲吻,“接受一个男子的身体,就是爱上他的开始。”
“秦淞,你以后不许这么喊我。”李孤玉被他这话气得不行,往日温顺和善的眉眼此刻阴沉得不像话,“你的嘴说出这些,让我觉得恶心。”
看不清对方表情。
李孤玉只能感觉到他轻轻笑了一声,轻得好似鸿毛。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叫她一口气不上不下,胸口起伏片刻,指尖收紧又松开,无意间,竟没注意到这些动作倒是让他舒适了起来。
只是未等他再说些什么奇怪的话,李孤玉将他肩头往后按,他竟也配合着,倒在了床尾,任由她坐在自己身上。
“你也就这张嘴厉害些。”她试图用这种姿势来压制他,故作恶狠狠道。
秦淞笑着反问:“怎么,斗不过我这张嘴?”
他半撑着上身,身上衣衫松散,随着动作垮下,臂膀上的青筋因用力而凸起,月色朦胧下,照得欲色更浓。
“跟隋瑛斗嘴时,不是伶俐得很?怎的现在成了傻子?”
他说着话,腰腹肌肉便随着动作起伏,他微微眯眼,抬头看向她,捏住她下巴一用力,她靠得更近。他的指腹顺势按住她下唇,意有所指道:“下次非要试试,你这张嘴是真伶俐,还是假伶俐。”
李孤玉挣扎着推他,支起身来,掌心抵在他胸膛上。
隔着一层褶皱松散的里衣,她忽的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旧伤。
鬼使神差之下,她指尖微微用力,扯开他衣襟,将那旧伤露了出来,咬牙道:“你再乱说,我便将你脱光。”
“好生威风啊,小娘子。”秦淞的手不知何时摸到她腰间,说完这话,便伸手一揽,将他揽入怀中,贴着她耳廓低语,“你莫不是自己想看吧?”
“你!”李孤玉猛地坐起来,想斥他没脸没皮。
可这样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的一瞬间,却忽然晃了神。
毫无疑问,他生得是极好的,这样一张脸勾引起人来,实在叫人狠不下心伤害,也难以抗拒诱惑,此刻更若醉玉颓山,一言一行,皆放荡不堪。
金冠映着月华,那半披的发丝散在枕上,有几缕沾了汗黏在颈侧。
月色正浓,正如心中不断翻腾的渴望。
李孤玉再次察觉到自己的不对,慌张挪开眼。
她压下那些不明所以的顺从与渴望,压下复杂的心绪,望向他衣料堆叠的腰间,见一道横贯肋骨的旧伤横亘其上。
她的手抚上那道伤疤,张了嘴,想说些什么,他却突然按着她的腰往怀里去。
“不要说话。”
“……”
只余紊乱的呼吸。
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亦格外清晰。
不知何时,床幔被他拉下,月光被遮蔽在外,黑暗之中,其他的一切都如此明显。
他的触碰、他的温度、他的身躯,以及他的伤疤。
呼吸交缠,汗液融合,直至三更钟声敲响。
床幔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两道身影交叠,而后,一只白玉般的手撩开缝隙,欲将床幔拉起。
还未拉起,又被人拖回抱在怀里。
似呢喃的声音落在耳边时,李孤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玉儿姐姐,你真的,宁愿对讨厌的人笑,都不愿对我笑吗?可你明明不恨我……”
“……为何骗我?”她只问。
秦淞自背后拥着她,拥得更紧,“我没有骗你。”
沉默许久,李孤玉方才开口,道出心中疑虑:“肋骨上那道伤,是五年前,我为你治好的。其实,你没想隐瞒我,是吗,可为什么那日在屋子里,你要那般嘴硬,不肯承认——五年前我救的那个士兵,就是你。”
“他不是我。”秦淞紧紧贴着她背脊,蹭蹭她颈侧,话语似呢喃一般落在她耳边,“我在骗你,可你心中清楚,就够了。”
“你在逃避。”李孤玉掰开他的手,回身看向他。
他低垂着眉眼,不愿与她直视,于是她伸手将他脸捧起,一双眼直直撞入他眸中去,耐着性子道:“秦淞,我承认,那时是我弃你而去,你不愿承认,是因为这个吗……可难道,我做错了吗?”
秦淞沉默着,没有回答。
李孤玉继续道:“我知道,我就是个愚昧无知、小肚鸡肠的妇人,隋瑛说的话,我全盘接受,我也从不认为自己多品行高尚,我便是为了自己,救你,也弃你,若你是因为那件事而执着于我……”
“你又要丢下我。”
秦淞打断他的话,话语带着几分不耐,他猛地捏住她手腕:“我不要听这些,不要清楚,更不要清清白白。”
手腕上那只手越收越紧,他的身躯也随着话语不断靠近。
“李孤玉,是我执着于你,是我看不惯你五年前跟了许厌,又抛弃我,是我嫉妒,是我设计让你们二人走到如今地步、让你无路可走,我不怕你知道这些,我只想问你——”
“你究竟,还要不要和离?”
李孤玉偏头躲开他的眼神,沉默片刻,点了头。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
没有回头的余地。
只要母亲同意,只要她三日后品茶会,能拿到秦泓身上那串钥匙,替左念棠办完这件事,她就可以……
“那这手,既然碰了我,便不许再碰任何人。”秦淞抓着她那只湿润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三日后,品茶会见。”
李孤玉指尖一颤。
他盯了她好一会,方才起身,丢下最后一句话:“记得赴约。赴我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