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王

    我是在第二天早上接到玲王的电话的。

    清脆的铃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屏幕上跳动着“御影玲王”的名字。我揉了揉眼睛,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他那边元气十足、带着点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爱!早上好!抱歉现在才打给你!”玲王的语速比平时快,紫罗兰色的眼眸里盛着的喜悦几乎要透过电波溢出来,“昨天比赛一结束就想联系你的!但是……积分不太够用。”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奈的讪笑,“我先把积分兑了张高级床垫……你知道的,这里的硬板床简直反人类,不睡好根本没体力应对那种强度的训练。所以就没多余积分换手机了……不过凪那家伙应该已经跟你说了吧?我们赢了!第一场!大获全胜!”

    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画面——玲王兴冲冲地跑去找凪借手机,想要第一时间分享胜利的喜悦,却对上那只大型白色“节能生物”闹别扭的后脑勺和一句闷闷的“不借,好麻烦”。被拒绝的紫色幼狮大概会在那只跺着脚生闷气的大白兔周围着急地转来转去吧?豆豆眉说不定都皱成了八字。这画面太过生动,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爱?”电话那头的玲王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搞懵了,疑惑地追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努力收敛笑意,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只是突然觉得,你和凪……好可爱哦。”

    “可、可爱?!”玲王的声音瞬间拔高,像是被这个词烫到了一样,带着明显的慌乱和难以置信,音调都变了,“你、你突然说什么呢!哪里可爱了!”

    “就是觉得很可爱啊,”我实话实说,脑海里还是那幅幼狮绕兔图,“特别是你拿凪没办法的时候。”

    “……不准说这种奇怪的话!”玲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恼,强行转移了话题,语气故作镇定,“咳,那……凪昨天晚上,除了报喜,还跟你说什么了?”他问得有点小心翼翼,像是在试探什么。

    “有啊,”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关心了他的宝贝仙人掌‘小剪’,还有……惦记着我下次去探监……哦不,探访时,要带够他的柠檬茶赎金。”想到凪那副认真讨价还价的样子,我又忍不住想笑。

    电话那头传来玲王轻松了些的笑声,带着点了然和纵容:“呵……这家伙,还是这样啊。”但紧接着,我仿佛能透过电话看到他微微摇头的样子。

    我顺势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所以啊,玲王大人,要和我们孩子气的诚士郎小朋友好好相处哦?”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一秒短暂的沉默。异常的安静让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说错话了?玲王不喜欢这种玩笑?

    然而,下一秒,玲王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笑声:“……呵呵,会的。”只是那笑声听起来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自然,稍微有点干,“只是……诚士郎?”他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称呼,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困惑和探究,“爱,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叫他?之前不都是叫‘凪’的吗?”

    “诶?这个啊,”我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细节,随口解释,“觉得这样叫更亲近一点嘛。你看,凪诚士郎叫我们两个,不也都是直接叫‘玲王’和‘爱’吗?连名带姓的,多生分。”

    “……啊。这样啊。”玲王的声音顿了顿,再响起时,似乎比刚才低沉了一点,也干涩了不少,“好、好吧。不过……我可能做不到突然叫他‘诚士郎’……感觉太奇怪了。”他语气里的不自在几乎能摸得到。

    “没关系啦,随便叫什么都行。”我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叮嘱道,“你们在那边要好好训练,也要好好吃饭。我下次还会找机会过去看你们的。”

    “嗯,知道了。”玲王应着,但声音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刚才那股兴奋劲似乎消退了不少。我们又客套地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气氛总感觉隔着一层什么,不如刚开始时那么热烈。最终,通话在一种微妙的、略显仓促的氛围中结束了。

    握着发烫的手机,我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的。玲王那细微的情绪变化,大概率是因为我对凪称呼的改变。那种不易察觉的停顿和干涩,像一根小小的刺。他或许觉得自己和凪在我这里的“特殊地位”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微妙地平衡了,甚至被分走了一部分?

    但是,只因为玲王可能感到一点点不自在,就立刻改变对凪的态度,对凪来说也不公平。毕竟,昨晚那个别别扭扭的家伙,还特意强调了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会有着完整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必能清晰表达的情绪。他们都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厚此薄彼。

    可是……“端水”真的好难。尤其是当水杯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脾气的时候。

    算了。我甩甩头,决定不再纠结。反正也没有正式把称呼改掉,下次见面,还是继续叫“凪”吧。这样大概能让玲王心里舒服点?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凪那难得的“完整的人”的宣言。

    ***

    起身,换好白宝高中的校服,对着镜子整理好衣领。镜中的少女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澈,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昨夜与今晨电话带来的、微妙的情绪波澜。下楼,餐厅里飘着烤吐司和煎蛋的香气。安静地吃完早餐,对着空荡荡的大房子说了声“我出门了”,便拎起书包走向门口。

    黑色的私家车早已等候在门外。拉开车门坐进去,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平稳地驶出庭院,汇入清晨东京繁忙的车流。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行色匆匆的路人,闪烁着信号灯的路口。一切都和往常无数个上学的早晨一样。

    这好像又是平常的一天。

    车子在学校附近的拐角处停下,我习惯性地在这里下车,喜欢这段短暂步行穿过林荫道的放松。推开车门,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和泥土气息扑面而来。然而,就在我一只脚刚踏上人行道,准备关上车门时——

    “清田桑!请等一下!”

    一个略显急促、带着紧张和决绝的男声突然从侧后方响起,硬生生钉住了我的动作。

    我诧异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白宝高中男生校服、身材高瘦、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他双手紧紧抓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用牛皮纸精心包裹好的方形包裹,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呼吸也有些急促,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心理斗争或是短跑冲刺。

    我认得他,是隔壁班的学委,好像姓佐藤?一个平时在走廊遇见都会下意识低头、声音细若蚊蚋的男生。他此刻这副鼓足勇气、仿佛要递交什么重要国书的样子,实在有些反常。

    “呃……佐藤君?”我迟疑地叫出他的名字,目光落在他双手奉上的那个包裹上,“这是……?”

    “这、这个!请、请你收下!”佐藤像是被按了播放键,猛地将包裹往我怀里一塞,动作快得几乎像是抢劫。我的手臂下意识地承受住那份重量——确实不轻。

    “这是……”我低头看着这个被包装得一丝不苟、甚至还在接口处贴了一张小巧爱心贴纸的包裹,心里隐隐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

    “是、是御影君后援团的大家……一点点心意!”佐藤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音调因为紧张而飘忽不定,他飞快地瞟了我一眼,又立刻低下头,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大、大家知道你和御影君关系很好……他、他去了那个很厉害的足球基地集训……肯定很辛苦!所、所以……集资买了些营养品和……和他可能会喜欢的东西……拜、拜托清田桑如果有机会的话……帮、帮我们转交给他!”

    他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脸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甚至能看到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不等我做出任何反应,他猛地来了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大声喊道:“非、非常感谢!拜托了!”

    然后,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像是怕我拒绝或者追问什么,猛地转身,同手同脚、几乎是以逃跑的速度,飞快地消失在了清晨上学的人流中,留下我一个人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充满了少女(或许还有个别少男?)心意的包裹,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后援团……给玲王的慰问品?还集资?让我转交?

    我看着怀里这个包裹,牛皮纸的质感粗糙而结实,那个小小的爱心贴纸格外醒目。这……也太夸张了吧?玲王那家伙,人都不在学校了,居然还能以这种方式刷足存在感?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认命地抱着这个意外的“负担”,转身继续往学校走去。刚走了没两步——

    “清田同学!早上好呀!”

    又一个清脆活泼的女声响起,这次来自正前方。

    我抬头,是同班的几个女生,平时关系还算不错。她们笑嘻嘻地围了上来,目光立刻就被我怀里那个显眼的包裹吸引了。

    “哇!这是什么呀?看起来好隆重!”一个短发女生好奇地凑近。

    “该不会是……情书或者礼物吧?”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眨着眼睛,语气里带着调侃。

    “是谁送的呀?快从实招来!”第三个女生也跟着起哄。

    我被她们围在中间,看着她们八卦兮兮的眼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无奈地举起手里的包裹,“是隔壁班佐藤君……代表什么后援团,塞给我,让我转交给玲王的慰问品。”

    “诶——?!后援团?!给御影君的?”女生们立刻发出了惊叹声,眼睛瞪得溜圆。

    “哇!他们都追到校外去了吗?太拼了吧!”

    “不过也是呢,御影君那么厉害,又去了那么厉害的地方集训……”

    “清田同学你好辛苦哦,还要当快递员~”

    “里面会是什么呢?好想知道啊!”

    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引得周围其他上学的学生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我被迫站在人群中央,抱着那个烫手山芋,接受着各路视线的洗礼,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救命……玲王你这家伙,人走了,麻烦倒是没少给我留!

    好不容易摆脱了热情的同学,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裹走进教学楼。刚换好室内鞋,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在走廊拐角处,差点撞上一个人。

    “啊,抱歉……”我下意识地道歉,抬头一看,居然是学生会会长,一位以严肃认真著称的三年级学长。

    “清田同学,”会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落在我怀里的包裹上,眉头微微蹙起,“这是……?”

    “是……别人拜托我转交的东西。”我含糊地解释,心里祈祷他别再追问。

    会长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太关心包裹的内容,话锋一转:“正好遇到你。关于下周校园祭的班级摊位策划案,你们班的初稿我看过了,有几个细节需要再修改一下,主要是安全规范和预算部分,放学后能来一趟学生会办公室吗?我们详细说一下。”

    “啊,好的,没问题,会长。”我连忙应下。校园祭……又是一桩事。

    抱着包裹继续往教室走,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放学后要去学生会,还要把这个大家伙想办法先塞进储物柜……经过布告栏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张新贴出来的通知——《关于期中考试范围的补充说明》。

    我的脚步顿住了。期中考试……好像也没多久了。最近又是足球部的事,又是蓝色监狱,还有家里那些“足球认亲”的闹剧……功课似乎……落下不少?

    一股淡淡的焦虑感悄然浮上心头。我叹了口气,感觉肩上的重量又增加了几分,不止是手里这个物理上的包裹。

    终于走到教室门口,拉开门。原本有些喧闹的教室,在我抱着这么一个显眼的包裹走进来的瞬间,安静了几秒。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带着笑意的——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以及我怀里的东西上。

    “哟!清田!这么早就收到大礼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男生吹了声口哨。

    “是给御影的吧?我猜对了没?”另一个女生笑着问道。

    “快打开看看嘛!让我们也见识一下后援团的实力!”

    起哄声和笑声在教室里蔓延开来。我面不改色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尽量无视那些目光和议论,心里却忍不住再次哀叹。

    玲王啊玲王,你最好在蓝色监狱里真的练出点惊天动地的本事来……不然都对不起我今天早上替你承受的这些“万众瞩目”!

    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包裹塞进已经有些拥挤的课桌抽屉里,刚松了口气,准备拿出第一节课的课本。前排一个平时很文静的女生忽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小声问我:“那个……清田同学……如果……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给御影君送东西的话……可不可以……也帮我带一张加油的纸条……?”

    我:“……”

    这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御影玲王虽然人暂时离开了白宝高中,但他带来的麻烦……不,是他的影响力,简直如同空气一样无处不在!而我这“御影玲王指定唯一联系人”的日常,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真正恢复“平常”了。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暂时解救了我。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教室,议论声渐渐平息。我翻开课本,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开始的课程上,但抽屉里那个沉甸甸的包裹,以及刚刚接二连三的“玲王周边事件”,却像背景音一样,持续不断地提醒着我那个远在“蓝色监狱”的、光芒万丈又麻烦不断的挚友。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拿起笔。

    至少,今天早上接到他电话时,他那份纯粹的、分享胜利的喜悦,是真实而温暖的。

    至于这些甜蜜的负担……就当是享受他那份耀眼光芒所必须支付的一点小小代价吧。

    我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今天的日期。

    这注定是,无法真正平常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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