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陈帆一睡得很浅，躺在床上心潮澎湃地睡了近三个小时就彻底清醒了。

    中间他醒来过几次，下意识地睁眼往身边找了个大致方向，非要睡眼朦胧地蹭得满脸柔顺的长发，才又舒舒服服地眯了回去。

    想睡，又舍不得睡，于是陈帆一只能眯着眼缓神儿了。

    好在李昭昭没被弄醒，一直脸颊红润地睡着，呼吸间冒出断断续续的细小鼾声。

    陈帆一抬起另一只没被李昭昭压在身下的手臂，缓缓拨开她额前的发丝，轻柔地贴上去。

    手上的触感很软，掌心隔着底下的骨头一起轻压在一层软嫩的皮肉上，像薄薄的白豆腐，又清凉又滑嫩。

    陈帆一又摸着自己的额头感受了一下，发现李昭昭身上的温度没有再往上升了，昨晚一直反复的低烧已经完全消退了。

    所以啊，还是得好好吃饭，多休息，多睡觉，这样身体才好得快。

    陈帆一下床的时候顺手把李昭昭身上散开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印象里她睡觉几乎没怎么折腾，怎么被子总盖不到身上去？

    他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寻不到原因，无声地勾着唇角又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睡着时，昭昭闭着眼蹬被子是什么摸样？

    无论怎么想，陈帆一都觉得那样很可爱。

    离开前的最后半小时，陈帆一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转身往楼下走。

    他的车就停在地下停车场，里面装着给君子兰施肥的工具，还有两盒提前订好的山楂糕。

    有一段时间没注意到家里的君子兰了，陈帆一该给它施施肥了。

    陈帆一干活很细致，先是在地上铺了一层防水布，然后再把君子兰从阳台的架子上搬到防水布上。

    等盆栽里的肥土都放好了，陈帆一再麻利地把地上的防水布往中间一卷，整个阳台又恢复如初了，干干净净地看不出什么痕迹。

    “滴滴——”

    阳台上的废弃垃圾还没收拾完，陈帆一手上正沾着泥土的时候，门口的铃声就响起来了。

    陈帆一来不及洗手，抽了两张纸巾就大步跨到门边，眯着眼弯腰看向门边上的猫眼。

    门外是林棋。

    陈帆一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无奈打开大门。

    呵，再不开门，昭昭都要被他给吵醒了！

    陈帆一开了门却没让开，站在门口堵着，不紧不慢地用纸巾裹着手指擦拭。

    “昭昭睡着了，你先到客厅等着，进来的时候声音小点儿。”，陈帆一说完了才让出进门的位置。

    “不是，你怎么在这？”，林棋越过陈帆一就想往里走，面上有些紧张。

    “我说了，昭昭在休息，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陈帆一看着林棋脚步不停地往李昭昭的房间走，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扣着他的肩膀把人往客厅按。

    “我是昭昭男朋友，在这里照顾她很奇怪吗？”

    陈帆一按住人后，语气也放缓了几分，不过施加在林棋肩上的力气却半点没有收敛。

    但林棋却很反常的安静不下来，神色紧绷地不断挣扎，试图反抗陈帆一的压制。

    尤其是看到陈帆一扔出的纸团，和阳台地上收拾了大半的防水料子后，林棋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

    “你对李昭昭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林棋生气质问，悔不当初地瞪着眼前的陈帆一。

    这怒火没来由的就往陈帆一身上烧，像是笃定了陈帆一真对李昭昭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祸事。

    “她在里面休息，你乱喊什么！”，陈帆一这回气得想打人了，自己好不容易让昭昭睡下了，这狗玩意儿又在这发疯乱嚎，故意的是吧？

    陈帆一没时间跟他多说，再让他吵下去，昭昭说不准真会被吵醒，还不如先把人拉出去再说。

    推着林棋往门外拉的时候，陈帆一突然听到林棋说，“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能下药，等着我报警吧。”

    报警，又是报警？

    陈帆一记得李昭昭也说过报警的事，对象就是那个方綦。

    ……

    陈帆一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那时候昭昭不是才高中吗？

    两个高中生谈恋爱，小打小闹的，不至于闹到这么阴暗的程度。

    陈帆一带人出去后，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拽着林棋来到楼梯间。

    “你刚刚说的下药是什么意思，谁给昭昭下过药？”，陈帆一沉声问道，脸上表情凝重得吓人。

    林棋看着陈帆一认真的摸样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这样子确实不太像是会做出伤害李昭昭的事情。

    “没有什么意思，我要进去看一眼李昭昭才行，她昨天生病了。”，林棋避开陈帆一审视的目光，又想往门口走去。

    “哎——你放开我！”

    林棋不过转了个身的功夫，又被陈帆一扣住了肩膀，这回不仅动不了，骨头里的筋也跟着抽痛起来了。

    “林棋，是不是有人给昭昭下过药，是什么时候的事？”，陈帆一手上的力气一点点加重，让林棋疼得倒吸了好几口冷气。他不说清楚，就会继续疼下去。

    陈帆一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上午答应李昭昭的那件事了，让她自己一个人处理方綦带来的麻烦，他不可能不担心。

    如果方綦在高中时期就能干出下药这种事，那他现在又来找李昭昭，十有八九会出大事。

    “你他妈的别对李昭昭做坏事就行了，管这么多干嘛？”，林棋实在是疼得憋不住了，陈帆一下手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林棋之前告密，因为李爷爷是李昭昭的家人，况且李爷爷住院前还特地嘱托过他要关照关照李昭昭的，他总不能答应了又出尔反尔吧。

    就这件小事，李昭昭发现后还气得再没跟他说过话呢，虽然她之前也没怎么理过他。

    但林棋吃教训啊，李昭昭都倔成这样了，要是再被她发现自己又泄密，林棋去哪找第二个活着的李爷爷给自己说话啊。

    “下药是什么时候的事？”，陈帆一皱着眉把地上的人又往上拉了拉，态度还是很强硬。

    林棋疼得想骂娘了，什么绅士儒雅、文艺浪漫都是狗屁，他快熬不住了。

    “是他妈的高中！”，林棋受不住，终于还是咬不住牙招供了。

    还好，李昭昭现在还在家里睡觉，林棋要不是没招了也不会说出来。

    林棋一说完，就感觉到身上那股要把他卸了的力道慢慢地松了下来，两只手臂也麻木地从后背滑下。

    楼梯间忽然安静下来，只留下林棋的吸气声。

    林棋揉着手臂回头看，只见陈帆一站在原地，肢体僵硬地盯着墙角的绿色指示灯看，脸色被那绿光照得有些苍白。

    陈帆一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地问道，“那时候为什么不报警？”

    方綦那时候应该不止十六岁了吧，要是及时报警，或许也能判刑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又找过来了。

    现在昭昭的情绪和身体都还不是太稳定，只是在超市见了方綦一面，就被吓得晕过去，身上的低烧也是一直持续到下午才完全消下去的。

    林棋也许是被陈帆一脸上毫不掩饰的心疼感染到了，反正之前都已经说出去了，他这回也就不再遮掩，“李爷爷那时候已经住院了，身子非常差，昭昭怕李爷爷知道后会受不住刺激，所以就没报警。”

    那时候李昭昭经常学校、医院两头跑，林棋偶尔才会看到李昭昭在路灯下拖着长长的背影往春和景苑走。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林棋突然发现李昭昭身上瘦了好多，指不定下一秒就要营养不良晕倒在路上了。

    于是林棋就自告奋勇替家里人去关心李爷爷，顺便跟他说了李昭昭的近况，又顺理成章地接下了在学校照看李昭昭的任务。

    也是多亏了林棋的细心，才会在学校游泳馆撞见方綦莫名其妙地抱着李昭昭往新建成的休息室走。

    “昭昭那时候的反应是什么样子？”陈帆一问道。

    “她吓得脚都软了，站不起来，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上的药效没过完。”

    “但是她那时候已经很成熟了，当场就和方綦说要分手的事，事后也很认真地告诉我不可以报警，甚至还要我跟着她一起瞒着李爷爷。”

    林棋叹了一口气，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件事细想起来实在是太恶心了，方綦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陈帆一抬手看了下时间，眼神里流露出挣扎和不忍。

    留昭昭一个人在这边他实在是不放心，但昭昭只对春和景苑有安全感，换个地方生活可能会打断她先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生活节奏。

    “这段时间昭昭的身体不太好，你要是方便的话，麻烦多留意一下她的状态。”，陈帆一低头道歉，“刚刚是我冒犯了，你身上不痛快的话可以打回来，这和昭昭没什么关系，我想你能分得清楚。”

    陈帆一后面那句话，林棋听着很怪，陈帆一求打的语气是很诚恳没错，但他听着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听着像李昭昭和陈帆一才是一路人，林棋是个不明事理的外人似的。

    很气人啊。

    林棋动了动拳头，跃跃欲试地想体验一把人肉沙包的感觉了。

    “砰”

    “砰砰”

    林棋从楼梯间出来后甩了甩手臂，又爽又疼的，估计发力点没找好，看来下回健身得去练一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