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那个人穿着一身与江水颜色相近的墨色劲装,脸上戴着半张惨白的面具,口鼻被完全覆盖住了,只露出了上面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他手中拿着一柄短刀。

    他的出现,没有带起一丝水流,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仿佛他本来就属于这江水的一部分。不显山不露水,很好的收敛了周身的杀意,这才是真正要人命的杀手,比之前的那些灰衣杀手恐怖多了。

    他很有耐心,一直在等,等待着戚鸣毓和乔淞月的心神被箱子吸引,被暗器陷阱所惊扰,露出破绽的这一刻。

    他面具下的眼睛,平静地望着戚鸣毓,此时戚鸣毓正背向他,是个出手的绝妙时机,他手中的短刀快如闪电,刺向戚鸣毓。

    乔淞月跟他面对面,看到之后,想尖叫,想示警,想推开戚鸣毓,但江水扼住了她的喉咙,窒息感让她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身体动不了。

    戚鸣毓刚刚为她格挡开了暗器,右手被冲击的微微发麻,虎口崩裂的鲜血在水中晕开淡淡的红雾。他此刻全部的感官和注意力,都倾注在了保护乔淞月上。

    后背那几道伤口在江水的浸泡下早就已经麻木了,也让他对身后无声无息迫近的杀机,失去了最敏锐的感知。

    但他能感觉到面前的乔淞月很不对劲,她躯体僵硬,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盯着他身后,好像看到了什么惊悚恐怖的景象,一股不详的警兆窜上他的脊背。

    但太迟了,那一把凝聚了顶尖杀手全部功力的短刀,下一刻已经刺破了他后背的蓝色劲装,冷白的刃尖已经触及了他后背的皮肤。

    “撕拉”一声,在刃尖刺破皮肤,即将深入肌理的时候,好像遭遇到了了一股无形,坚韧的阻力,杀手明明觉得自己很用力,却刺不进去。

    戚鸣毓后背那件看起来普通的蓝色劲装,在短刀刺入的瞬间,内衬泛起了一层微弱的淡金色流光,那点光芒一闪即逝,却在无形中,形成了一层坚韧无比的屏障。冷白短刀像是陷入了粘稠的胶质中,速度减缓,刃尖仅仅刺进去了不足半寸,就被那层坚韧的内衬死死卡住,再也无法深入分毫了。

    是天丝软甲。

    戚鸣毓一直贴身穿着,看似不起眼的劲装内衬,竟然是由价比黄金,刀枪难入的天蚕金丝混合软银编织而成的,这是一张真正的保命底牌,若非如此,他早已在之前船上的搏杀中被砍成肉泥了。

    天丝软甲带来的阻滞,虽然短暂,却为戚鸣毓争取到了决定生死的时间。

    他压榨出体内最后的一丝潜能,来不及转身了,一直紧握着的那块铁牌,五指牢牢扣住铁牌边缘那锋利的刃口,任由锋刃割破掌心也浑然不觉,然后他凭借着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战斗直觉,以左脚为轴,扭转腰部,带动整个上半身和持牌的左手,狠狠地向身后抡了过去。

    他这个动作狂野又暴烈,且毫无章法,却带着惨烈的气势。

    “噗”钝器砸入烂泥的声响在水中扩散开来。那块边缘锋利,沉重的铁牌,被戚鸣毓狠狠砸在了身后杀手的......左脸上。

    准确地说,是砸在了他带着面具和脖颈连接的脆弱位置,那里脉络众多。

    铁牌边缘非常锋利,在力量和速度的加持下,简直削铁如泥,瞬间就切开了面具一角,深深嵌入了杀手的脖颈动脉里,殷红鲜血像泼墨一样在水中狂涌出来。

    那个杀手眼中满是惊惧和不甘,他精心策划,把握到完美时机的绝杀一击,竟然被一件内甲挡住了,然后对方这毫无章法的随手一击,竟然对他如此精准,如此致命!

    难道,今日他真的命就该绝在此吗?

    他想抽身后退,想拔出短刀,但一切都太晚了。

    戚鸣毓一击得手之后,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机会,他可不是个会放虎归山的主儿。

    强忍着后背被短刀划破的剧痛,他用几乎已经耗尽的体力,伸手猛然往前一推,将那个杀手死死顶在了身后的沉船残骸上,然后他握着铁牌的手发力,将那块嵌入杀手颈侧的铁牌,像锯子一样狠狠向下一按。

    骨骼碎裂和血肉撕裂声在水中闷闷响起。

    那个杀手的身体无力飘荡了几下,惨白面具下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一片灰败。他手中的冷白短刀无力地被松开,缓缓地沉向了水底。

    戚鸣毓直到这杀手的身体彻底松软下去,紧绷的神经才终于微微一松,一股难以抗拒的虚弱感袭来,他眼前阵阵发黑,觉得窒息极了。

    “唔......” 怀中的乔淞月见状,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闷哼,她担心他,可她自己的闭气也已经到了极限,脸色发青,意识开始模糊,环抱着他腰身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

    戚鸣毓心头一紧,他立刻咬破舌尖,剧痛让他强行提起一丝清明,一手紧紧搂住意识昏沉的乔淞月,一手奋力划水,双脚猛蹬身后的沉船残骸借力,拼命向上方透下微弱火光的水面冲去。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

    就在戚鸣毓哪怕咬牙也坚持不住的时候,“哗啦啦”两人终于再次冲破了水面。

    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浓烟猛地灌入肺腑,身体一时间适应不了,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刺痛,戚鸣毓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一边担忧地拍打着乔淞月的脸颊:“淞月!醒醒!淞月!”

    乔淞月猛然吐出来一口呛水,接着剧烈地咳嗽着,胸口也剧烈起伏着,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涣散,虚弱,但人终究是醒了。

    “我们这是在哪?......出来了吗?” 她有些迷茫。

    “暂时。” 戚鸣毓环顾四周,随后心沉了下去。

    他们虽然脱离了沉船的范围,但并没有脱离险境。

    燃烧的船只已经倾斜了一大半,火光映照着浓雾翻滚的江面,如同炼狱。

    更远处,隐约可见几艘挂着白色灯笼的小船,在浓雾中巡弋打捞,明显是赫公公布下的后手,正在搜寻他们的踪迹。

    眼下两人都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体力早就被透支,只够喘气了。

    “必须......尽快上岸去......” 戚鸣毓神色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不停喘着。“来,跟我走。”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乔淞月,咬着牙,凭着直觉向一处礁石较多的岸边奋力游过去。他每一次划水,都牵动着后背和手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乔淞月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一种从未有过的依赖感油然而生,听着他急促的喘息,有些心疼。她努力地抬起酸软无力的手臂,想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水和江水,却只是徒劳,她已经到了极限了。

    “你的伤......”

    “死不了。” 戚鸣毓打断她,语气带着他惯有的强硬,但搂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

    江水,伤势,还有远处巡查的敌船,都在把他们把深渊里拖。

    戚鸣毓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他划水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差点就要被冰冷的江水吞没了。

    乔淞月的脸颊静静地贴在他胸膛,不管能不能渡过难关,她不在乎了,就这么倚靠着他,跟他一起再次沉入江底也无所谓了,有他在,她不怕。

    他的胸膛这么温暖,这么让人安心,她忍不住轻轻蹭了一下,就那么一小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戚鸣毓湿透的衣襟紧贴着胸口,里面......好像有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什么物件。

    乔淞月艰难地抬起头,沾满水珠的长睫毛下,目光落在他领口处。

    那里,深蓝色的劲装被撕裂了一小片,露出了里面......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半个巴掌大小的东西。包裹的一角被刚才激烈的搏斗和水流冲开了一点,露出了里面那熟悉的漆黑一角。

    是那块铁牌,是那块他们从水底铁箱里拿起,为戚鸣毓挡下了致命的暗器,又被他用来反杀杀手的铁牌,他竟然在最后关头,没有丢弃,而是塞进了怀里。

    乔淞月心头微动,她挣扎着,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被包裹的硬物。

    戚鸣毓也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乖乖的,不要动。

    乔淞月的手指,却固执地,艰难地拨开了那包裹的一角。

    铁牌暴露了更多出来。

    借着远处船只燃烧的火光,她终于清晰地看到了铁牌正面那个被淤泥和水渍覆盖了大半的图案。

    那个图案的主体,是一只振翅欲飞,姿态狰狞的隼,在隼的利爪之下,缠绕着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这个图案,这两个动物。

    乔淞月僵住了。

    这个图案......她见过的。

    在霖川乔家的什么地方,是在父亲的书房?还是......

    她想起了,是在父亲一次寿辰的夜宴上,在那一位气质独特,看似温文尔雅,却高高在上的高大男人身上。

    他是外客,当时特意赶来霖川为父亲贺寿,他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上,背面就雕刻着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隼擒长蛇的图案。

    乔淞月在这一刻无比笃定的相信,那个人就是世方王,戚景方。

    这个图案是他最核心,最隐秘的标记,代表着世方王本人完全掌控的,像蛇一样潜伏在暗处的力量。

    关于父亲的水底铁箱里,藏着刻有世方王府隐秘图案的铁牌。

    好巧不巧,赫公公替世方王带话,又提及了乔家那场大火。

    答案如风如电,瞬间就劈开了乔淞月脑中所有的迷雾,也为她带来了滔天的仇恨和绝望。

    十年前,霖川乔家那场惨绝人寰的灭门大火......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世方王!

    为什么?

    乔淞月气血上涌,眼前猛地一黑,一口鲜血混合着江水,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溅在戚鸣毓染血的胸膛上。

    “淞月!” 戚鸣毓见她这样,立刻大惊失色。

    乔淞月此刻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苦,她牢牢抓紧戚鸣毓的衣襟,手指吱吱吱作响,通红的眼睛望着他,豆大的泪水不断涌出来,她张了张嘴巴,声音破碎嘶哑,满是痛苦,连声质问道:

    “是他......是他......对不对?”

    “为什么?戚鸣毓!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们乔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被他这么对待。”

    她嘶喊控诉,在这片冰冷沉寂的雷霆岗江面上回荡,被冷风一吹,瞬间就消散了。

    戚鸣毓看着怀中乔淞月崩溃绝望的眼神,她的身体不住颤抖着,眼泪更是没完没了,呜呜咽咽小声哭个不停。看着她这一副伤心欲绝的委屈模样,他的心简直痛得无法呼吸,胸口不断翻涌着滔天怒浪。

    他开口,刚想要说点什么。

    “咻”一支箭带着刺耳的尖啸,穿透浓雾,射在了他们前方不远处的江面上,距离他们不足三丈远,水花炸开,冰凉的江水溅了两人一脸。

    紧接着,浓雾中,一艘挂着白色“避风”灯笼的小船,慢慢显露出了船身狰狞的轮廓。船头上,赫公公那张阴鸷的老脸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清晰可见,这老阉狗的嘴角挂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

    小船的两侧,数名手持弓箭护卫,一字排开,已经张弓搭好了箭,目标直直锁定了江水中相拥的两人。

    “哼哼哼......小两口命还挺硬,可还是被我找到了。戚侯爷,乔姑娘,黄泉路上冷,杂家这就送你们一程!”

    “来呀,放箭!送侯爷夫人好好上路!”

    赫公公奸笑一声,神色一凛,落下了绝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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