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心里一惊,不仅是和她相同的外貌,更是那人的双眸传递来的是一种别样的坚定,就像是为了某件事下了必死的决心。
姜御令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未知的希望。
场景再次消散,五感清明,崔绍安仿若未觉仍在诉说。
“之后我拿了她给我的解药,从后殿的一个狗洞爬了出去,嗯……就是我们之前走的那里。”
果然,她就说那是个狗洞。
姜逸踢了颗脚边的石子,抬头看了看天,思考着等会见到崔绍安的姐姐要说什么,却睁大了眼睛,然后猛眨几下。
接着伸手拽住崔绍安的衣角,让他抬头看。
月明星稀,空荡的皇宫上空飘着一个美艳的头颅,看脸还是她白天遇见过的人,只是要比那时更加成熟许多。
“那是娴妃?她是妖?不然怎么会只有头在天上飞,那手册上记载的都是真的?”
就在姜逸还要再看几眼的时候,崔绍安一把把她拉下,拽着人躲到海棠花丛里,偏头看了一眼后顺手捂住了想要开口说话的嘴。
美人头在御花园上空徘徊了许久,数次从他们头顶掠过,可能是离地面太远,夜晚眼神也不太好,最终是没有发现他们。
等头走了,姜逸拉下捂在脸上的手。
崔绍安垂眸把手收回衣袖,在衣服掩盖下想要攥紧,犹豫几次后小心翼翼地把手握成拳。
“时间好像变快了。”
“嗯?”听到她说话,崔绍安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胡乱应了一句。
“我们刚从屋子出来的时候距离子时大概还剩一炷香的时间,而走到这最多不过一刻钟,但你看。”姜逸手指了指月亮,“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
好像是这样,从暗室里时空转换开始,这个幻境就很不稳定,不管是突然出现的场景再现,还是前后不一的时间跨度。
都在说明一件事,这个幻境快要消散了。
幻境消散自然是好事,可如果他们一直出不去,会与幻境一起消失吗?
一旦这个可能出现在脑海,就会怎么推断都会到这一点上,这次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线索在哪里?
看着姜逸明显有些慌乱的表情,崔绍安握住她的手,在这个幻境里,他们使用的是别人的身份,一旦遇险,也许连反击都做不到。
“御花园!你姐姐还在那里等我们。”说完,她拉着崔绍安朝西南方向狂奔。
紧赶慢赶终于没有迟很久,但等待的人却起身要朝亭子外走去。
“等等!青鱼!”
挽留的话脱口而出,迷茫久久回荡在心间,她怎么知道她叫青鱼,而且,青鱼!
【要是青鱼在……】
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小倩口中,并且听语气她们三人很熟稔。
那么现在脱口而出的人是她还是姜御令?
听到呼喊,青鱼停住脚步,遥遥向这边行了个礼,之后就一动不动,等着他们二人过去。
她倒是无所谓,毕竟不管是谁认识青鱼,对她姜逸来说,都是个陌生人,但……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崔绍安,倒是沉得住气,一点都没体现出看见姐姐的兴奋。
“姜御令,太傅。”
青鱼是个婉约清丽的姑娘,偏偏声音低沉,平添几分严肃。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崔绍安,转过头,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
“我刚刚是去给您送东西的,但您刚刚好像……咳咳,在忙。”
说着,居然还又瞟了一眼崔绍安,神经有些大条的姜逸没反应过来她在指什么,满心满眼都在锦囊上。
可崔绍安却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想开口解释,但好像又有些刻意。
锦囊小巧,内里却满满当当,打开暗扣,一条丝绢出现在眼前,姜逸小心把它抽出来,上面却没有任何花样。
“这是?”
“姑姑您忘了?您之前说若宫中再次出现怪事便要我把这锦囊交给您,在刚刚之前我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我让你交给我?”
青鱼口中的人必然不是她,只可能是姜御令,她在过去预知了未来?
她还想开口问些关于姜御令的事情,忽听一道鬼魅一般的声音在亭外响起,让亭内的三人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人走路怎么没声。
“姜御令,太傅,陛下请太傅往御书房走一趟。”
“既然是陛下的令,大人您就去一趟吧,姑姑有我您放心。”
青鱼语气平静中却透露着一丝欢快,像是迫不及待赶他离开,她没认出太傅的皮囊下,是她弟弟的灵魂。
崔绍安只得跟着来人离开,路过姜逸身边时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东西,她不动声色地捏住,趁着转身的举动悄悄低头瞄了一眼,是张符纸。
“姑姑,您怎么和太傅在一起?算了,先不说这个,您先前让我埋在皇宫各处的稻草人我都埋好了,计划什么时候实施?”
人一走,青鱼开始询问她约她来的正事。
鬼知道什么时候实施?她连计划是什么都不知道。
“先不急,我有一事问你,最近皇宫发生了什么怪事?”
先前青鱼说姜御令让她在发生怪事的时候把锦囊交给她,她想知道是什么让青鱼判断现在就是那个时刻。
面前的女孩沉默许久,艰涩地开口:“娴妃复活了,但她变成了妖怪,每到子时就会出现在皇宫上空,徘徊着找自己的身体,白天的时候又完全不记得。”
“宫里许多人都……都死而复生,我也……”
“你也?”
事情太过离奇,导致姜逸完全没有注意到青鱼什么时候长出了腮,薄薄一片贴在她耳后偏下的位置,脸颊和脖颈的连接处也闪着冰冷的光芒。
等到看清的时候,姜逸的身体下意识想要后退,余光瞥见青鱼脚下后,又硬生生停住脚步,钉在原地。
她没有影子!
不管是人还是妖都应该有影子,姜逸沿着鞋尖一寸寸向上看去,骤然对上青鱼的双眼,初看还不觉得,现在怎么看都觉得里面毫无人的感情。
突然一双手在她眼前一晃而过,“怎么了姑姑,我叫您好几声了。”
“在想你说的怪事。”声音有些干涩,像是被树枝划过。
树叶被踩碎的声音响起,青鱼往后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只听她低落地开口:“姑姑,是在害怕我吗?可您也是死而再生之人啊。”
什么叫她也是!
一件又一件地真相扑面而来,再也掀不起风浪,姜逸现在心里一片麻木。
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皇宫里有那么多死人。
哈~突然姜逸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这一天未免有些太长了,从进来到现在她一刻都没有放松下来。
也许是青鱼这个名字带来的安全感,即使眼前的人充满疑点,她还是放松了绷紧许久的神经。
“姑姑累了?我送您回去吧。”
“好。”
不知道崔绍安那头有什么发现,她和青鱼两人安静走在一起,迟疑了许久,她还是问了出来,“听说你有个弟弟?”
身边的脚步一顿,“嗯。”
“那孩子很苦,我想接他回家。”
气氛凝固在这里,明明是她开的头,却有些说不下去。
能有个姐姐真心惦记他,是件好事。
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姜逸四下张望,这不就是回那个院子的路吗?不会吧,那是她的房间吗?
然而两人直直路过了那间豪华的带有暗室的房间,走到了偏房,姜逸提着的心落到了实处,她可不想睡在那个屋子里。
“到了,姑姑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服侍陛下,青鱼先告退了。”
等青鱼离开,姜逸一下子扑倒床上,把自己用被子包了起来,太累了,心累。
就这样咸鱼一样躺了半刻钟,她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坐起身,在心里把幻境内发生的事都过了一遍。
突然想到什么,她伸进怀里把那个丝绢再次拿出来,反反复复地翻看着,灵机一动,她把它拿到烛火前。
用火光熏后,丝绢上显现出三排字迹,字迹娟秀,闪着淡淡银光。
和之前在石像内拿到的那片记载复生之术的圣母手札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份是用鳞粉和特殊颜料写就。
如此一来,皇宫内出现众多死而复生的人就可以说得通了。
烛火明明灭灭,就像姜逸的心在这一天内起伏不定。
崔绍安从窗户翻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她站在桌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手里的丝绢。
他走到她面前,没问她为什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而是拉着她坐到了床边,把在御书房发生的说给她听。
“你是说现在的皇帝是周文渊?!”
“嗯,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也不敢置信。”
岂止是不敢置信,走进御书房见到上面坐着的是周文渊的时候,他差点没有维持住自己的伪装,戾气一瞬间溢满胸腔。
不行,姜逸还在幻境里,如果用强力破开幻境后果是不确定的,他不能让姜逸和他一起承担这个后果。
“他见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站了一个时辰,我猜他在等,等一个他预想中的事情发生。”
“我之前还不明白是什么,但看见这个,我有些猜测。”
崔绍安说完,目光落在姜逸手中的丝绢上。
“复生之术,居然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姜逸不是不信,只不过这种术法逆天而行,想要成功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惨重的,不知道周文渊又付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