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嘉抱起慧姐儿逗弄了好一会儿。
小姑娘生的圆润体重也不轻,偏又喜欢胡乱扭动,抱起来不过片刻功夫,杜若嘉觉得自己胳膊都酸了。
乳娘见状急忙上前接过,慧姐儿还啊啊的不肯在乳娘怀里待着,还想要伸着小肉手去够杜若嘉。
杜若嘉轻轻甩了甩发酸的胳膊,从案上拿了布老虎塞进慧姐儿的手里,看小家伙笑得口水直流,这才捏着手腕问杜令煜,“三哥哥给我找的那套书呢?我手头的都看完了。”
坐在旁边笑的开怀的杜令煜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轻轻拍了手掌,“噢!正想着给你送去呢,叫这小丫头一缠,给忘了!”
说着他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个蓝布封皮的书册,“这是前几日托人从书坊寻来的,说是孤本,不过暂时只寻到了下本,你且慢慢看,我让人再找找。”
杜若嘉托杜令煜找的是话本子,这些年她除了侍弄花草、抚琴写字外,尤其钟爱各种野史话本。
段氏是因为自己表现的稳重聪慧这才不拘着她。
杜若嘉不想失去手里的特权,所以话本子之类的杂书她不敢明目张胆的看。
都是让丫头偷偷地去那种犄角旮旯的小书肆里寻,可那些粗制滥造的本子翻来覆去也就那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还是前两年杜令煜散学归家时撞见她躲在亭子里偷偷看话本,为此还笑话了她好久。
好在杜令煜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严肃刻板的人,对女儿家看江湖杂书这事儿只有好笑却没训斥。
先别说去告状了,最后更是瞒着段氏帮她寻了好多杂书,其中不乏天文地理,奇闻逸事,经史子集之类的,正经的和不正经的都有。
这几年杜若嘉手里头沾点歪门邪道的书,基本上都出自杜令煜。
所以一听杜令煜说这书是孤本,就知道是本难得的有意思的书,可再听只有下本,杜若嘉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倒是齐怀瑾凑过来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坐回了圈椅。
就在杜若嘉央着杜令煜一定要将上册寻来的时候,齐怀瑾轻咳了一声,“那上册...或许...在我这里...”
兄妹俩齐齐看向齐怀瑾。
两人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的齐怀瑾有些不大自在,他有些局促的在椅子上左右微微挪了挪,“只是偶然得来的,若是嘉妹妹不嫌弃,我让人取了来。”
他们说的那本百川玉人刀的上册,确实就在他的书箱里压着。
半月前他休沐在家,闲来无事就带了青松去书肆闲逛。
掌柜的见他面目如画,一身月白色直裰,腰间还系了块成色极好的玉佩,通身气质更是不俗,下意识就留意了几分。
见他在杂书话本处多看了几眼,最后买的却都是些经史子集。
掌柜的也是个心思活泛的,眼珠子一转结账时笑着多塞了他一本,还故意塞的是上册,就等着这小公子再回来,却不知这下册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被伙计卖给了别人,这都是后话了。
掌柜的抚着胡须笑道,“公子看着是雅人,不过这书虽俗,里头的江湖却写得活泛,闲时解闷也好。”
齐怀瑾本想推辞,可掌柜的动作快,已将书塞进了他的书箧。
回府后他本想随手将其丢在案头,却被开篇的江湖恩怨勾了去,连夜看完竟还意犹未尽。
第二天睡醒才觉得不妥,自己一向以严谨自持,竟对着话本看得入迷,若是让人知晓,非得被调笑一场不可。
可看着杜若嘉失望的神情,齐怀瑾索性豁出去了,笑话就笑话吧。
杜若嘉果然如他所想,意味深长的看着齐怀瑾。
她有些惊讶,这少年小小年纪成日端着架子,跟个老学究一样,竟然偷偷的也在看这些。
“在你那里?”杜令煜更是大吃一惊,齐怀瑾一向有着不同于他年纪的老成持重,居然也像嘉嘉一样看这样的江湖话本?
齐怀瑾被他们兄妹俩说的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屁股难耐的在椅子上磨来磨去,坐立难安。
杜若嘉饶有兴致的看着齐怀瑾红了的耳朵,她早就发现了,齐怀瑾不过半大孩子,又不会掩藏心事,每每见了她总是脸红心跳说话支支吾吾的。
“不嫌弃,不嫌弃,那就多谢齐二哥了。”两册凑全乎了,杜若嘉心情大好。
看着齐怀瑾微红的脸颊,杜若嘉一时兴起从杜令煜手中拽过那本玉人刀的下册,慢悠悠的走上前,将书塞到齐怀瑾怀里,“齐二哥可要快些看,到时候我可要向你讨的。”
“好、好。”齐怀瑾本来应该推辞的,可他却是胡乱点头,眼睛盯着窗前冒着青烟的香炉,压根儿不敢看杜若嘉。
旁边的丫头小厮们早憋红了脸。
巧绿捂着嘴,肩膀微微发颤,偷偷跟杜令煜身边的青松交换了个眼神,那臭小子竟然学着齐怀瑾方才坐立不安的模样,逗得巧绿差点笑出声。
杜令煜看着齐怀瑾慌乱的神色又看看笑的明艳的妹妹,眼中若有所思,悠悠地端了盏茶呷了一口。
齐怀瑾听见丫头们偷笑了,红着脸避开杜若嘉亮晶晶的目光强行转移了话题,偏头朝杜令煜说道,“城郊护国寺的庙会听说今年还请了杂耍班子,有吞火、走钢丝的表演,热闹得很。”
杜令煜一听也来了兴致,抚掌笑道,“不止庙会,大相国寺在除夕夜里还有撞钟祈福,到时候叫上大哥他们一起去吧。”
杜若嘉听着有些好奇,她也听过护国寺的庙会,可她只去过元禄寺的庙会,而且段氏还总是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什么时候呀?”杜若嘉好奇的问。
“快了,“杜令煜掐手指算着,“还有五日。”
说完又看向她,“你要不要同去?大相国寺的素面做得极好,还有你爱吃的杏仁酥。”
闻言杜若嘉眼睛都亮了,若是有杜令煜他们,段氏通常不会说什么,而且后日周岁宴过了也没什么大事了,时间上完全不冲突。
她笑嘻嘻的朝杜令煜又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当然要去!到时候哥哥可别忘了。”
说罢,杜若嘉心情颇好的叫上巧绿回房了。
才刚回到海棠院,杜若嘉把从杜令煜那里搜刮来的闲书往案上一搁,巧绿,备笔墨。”她准备给齐又晴写信。
上次齐又晴还写信给她抱怨过,昌平伯夫人不知听了谁家夫人闲话,担心女儿性格跳脱会在夫家面前失了规矩,一反常态最近对她管束颇为严格,连着好几个月都把她拘在房里绣嫁妆。
杜若嘉写信就是要救她的。
齐又晴是年初定的亲,婚期在两年后的中秋,未婚夫是信国公家的世子苗云清。
这几年杜若嘉手里头有好些得用的人,她偷偷派人打听过苗云清杜若,报上来都说他长相俊朗,又是天子近臣,如今在金吾卫任副指挥使,前途无量。
虽然杜若嘉对齐又晴还不满十八岁就嫁人不满,可她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这是避免不掉的事,如果哪家姑娘大龄还未定亲,不止是姑娘自己,就连她的家族都要遭人议论的。
“五日后庙会,我三哥哥说要带我去看吞火表演,还有大相国寺的撞钟祈福,我想着你最近定然十分烦闷,昌平伯夫人那边,我亲自去说,就说我母亲邀你过府小住,正好咱们一道。”
自从当年齐又晴对她一见如故后,经常缠着她玩耍,两人时常有书信往来,一来二去杜若嘉倒是真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了,两人你到我家小住,我到你家小住也是常有的事。
杜若嘉还投了昌平伯夫人的眼缘,每每说起来都是夸赞,若是她亲自去请,昌平伯夫人一定会同意的。
写完信笺后,她拎起来吹了吹,待到墨迹干了又细细的叠了起来装进信封,这才满意的吩咐巧绿,“送到齐姑娘手里。”
巧绿笑嘻嘻的应了,又想起什么似的凑趣儿道,“姑娘,听说傅姨娘和表姑娘今儿被老爷训斥了。”
傅楚瑶?这名字倒是有日子没在耳边听过了。
傅氏母女住的院子在西南角,如若不是故意过去,一般情况下杜若嘉无论是去哪里都不会路过的。
“哦?她怎么了?”杜若嘉虽然不是很放在心上,但是巧绿这丫头一直记恨傅楚瑶害死了盼丹,每每得了她的囧事,总要像听笑话儿一样说嘴给杜若嘉。
当初杜若嘉把她赶出家塾又冷脸相待后,两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哦不,是傅楚瑶单方面撕破了脸,毕竟杜若嘉可不怎么在乎这么个小丫头。
巧绿见她有了兴致,捂着嘴偷笑,“听常二家的嚼舌根,说傅姨娘带着表姑娘去书房求老爷,想求三夫人带着表姑娘去周岁宴,结果被老爷劈头盖脸训斥了顿。”
常二家的管着杜志涛书房的茶水工作。
杜若嘉一阵无语,“她倒也敢想。”
巧绿撇撇嘴:“没准儿是傅姨娘撺掇的,这几年她在府里看着老实,谁不知道她偷偷笼络了人手?奴婢猜定是她觉得这次皇孙宴是个机会,想让表姑娘在贵人面前露个脸,说不定能攀上个好人家呢。”
杜若嘉虽然没说话,但心里也认同巧绿的说法。
傅春霜这几年是真沉得住气,当年轩哥儿没了,她在霜荷院里窝了三个月,再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眼里没有怨怼,满是温顺柔和,就跟从来没有生养过轩哥儿一样。
见了段氏也都是规规矩矩地行礼,在杜志涛面前也是言笑晏晏温柔无比,仿佛还是刚入府时那个需要人怜惜的弱女子。
杜若嘉不由得暗生警惕,若是傅春霜肯发泄出来怨恨,那还不足为惧,可她这样当作无事发生,甚至还拘着傅楚瑶不许冲撞自己,显然就不太对劲了。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越是这样不吭声的,下手越狠。
而且傅楚瑶生的确实好,尤其这两年褪去尖酸刻薄长开后,一双遗传傅春霜的杏眼含秋水似的,皮肤嫩滑白皙,若是再穿上两件新衣裳,整个人比春日里新开的桃花还要艳丽。
眼看着傅楚瑶已经及笄,在杜府里地位却是不上不下尴尬的很,外头只知道杜府有三位姑娘,谁知道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表姑娘。
傅春霜此刻蹿出来也不奇怪,只是她怎么会蠢到直接去求杜志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