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窗纸上还透着层灰蒙蒙的光，江白柚就被一场滚烫的梦缠得喘不过气。梦里，朱漾不知从哪儿冲出来，像头横冲直撞的小鹿，双臂铁箍似的搂住她，任她怎么挣都挣不开。就在她浑身紧绷的劲儿稍稍松懈，连呼吸都乱了节拍时，他的吻重重落下来，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温热，烫得她舌尖发麻。
“唔！”江白柚猛地从梦中惊醒，胸腔剧烈起伏，额前的碎发都被冷汗濡湿了。她抬手摸了摸脸颊，滚烫得像揣了个小火炉，连耳根都红得快要滴血，指尖一碰，烫得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江白柚啊江白柚，你是老色批吗？”她对着帐顶无声地骂自己，恨不能伸手扇两巴掌把这荒唐的念头扇跑，“没见过男人吗？才见一面就被迷成这样，出息呢？”
她翻了个身，想再睡个回笼觉，可闭上眼，梦里的触感就像生了根，怎么也挥不去。被褥像是捂了层火，越躺越燥热，索性“腾”地坐起来，三下五除二套上月白色劲装，抓起枕边的佩剑，推开房门就往外走。清晨的露水打湿了石阶，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清气，她深吸一口，脚步匆匆往青城道观去——与其在床上辗转，不如去练剑，让汗水冲散这莫名的心慌。
而另一边的军营里，朱漾攥着笔的手悬在军报上，眼神却飘向了帐外。他原本盘算着，今天要是得空，就去青城道观找江白柚，哪怕只是远远看她练剑也好。可桌上堆叠的文书像座小山，从卯时忙到午时，他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喉咙干得发紧。
“还有三个隘口的布防图要核，粮草清单得核对，伤兵的药还没申领……”他掰着手指头数，越数心越沉，重重叹了口气，“这下完了，计划彻底泡汤了。”
正当他对着文书欲哭无泪时，军帐外忽然闯进来个打杂的伙计，慌得连鞋都跑掉了一只，脸色惨白地喊：“不好了！不好了将军！出大事了！”
帐里的朱漾和李瑾同时心头一咯噔，李瑾先稳住神，沉声问：“慌什么？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客、客栈！兰心客栈！”伙计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手指着帐外，“一整个客栈的人都被杀了！一个活口都没有！将军快派人去看看吧！”
“你说哪儿？”朱漾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哐当”一声翻倒在地，他死死盯着伙计，声音都变了调，“兰心客栈？是城北的兰心客栈？！”
“是、是啊！小的亲眼瞧见的，绝对错不了！大人们快去吧！”
朱漾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出帐外，腰间的佩剑撞得甲胄“哗哗”响：“哥！我带几个兄弟去查看！”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翻身上马，缰绳一扬，黑马像离弦的箭似的朝城北奔去，身后的亲兵被甩出去老远。
兰心客栈门口早已围满了百姓，交头接耳的议论声里裹着恐惧。朱漾翻身下马，拨开人群往里冲，刚踏进客栈门槛，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呛得他胃里一阵翻搅。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鲜血浸透了青石板，汇成蜿蜒的溪流，连梁上的灯笼都溅上了暗红的血点。
“一个活口都没有……”伙计的话在他耳边回响，朱漾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牙不肯让它落下。他哪里还顾得上保护现场，像疯了似的从一楼冲到二楼，一间间推开房门——
“砰！”第一间房是空的，只有翻倒的桌椅。
“砰！”第二间房里，掌柜的倒在柜台后，手里还攥着账本。
……
每推开一扇门，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寸，直到推开二楼最后一间房。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尸体，只有床上叠着件月白色的劲装——正是昨天江白柚穿的那件。朱漾冲过去，一把将衣服攥在手里，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皂角香，他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
“她不在这儿……她不在这儿！”他喃喃自语，忽然想起昨天江白柚说的话，“我明天去青城道观学剑，你要是来，没准能遇上。”
“青城道观！”朱漾猛地抬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转身就往楼下冲。
跑到门口，他看到个围观的大爷，急得声音都劈了：“大爷！青城道观怎么走？求您告诉我！”
大爷被他吓了一跳，指了指南边：“沿着那条路往南，见着块刻着‘青城山’的石头，顺着小路往上爬就是！”
“多谢！”朱漾鞠了个躬，见亲兵们刚赶到，丢下句“你们守住现场，等李将军来查”，就抢了匹没怎么累着的马，又疯了似的往南奔。
到了青城山脚下，那匹马累得直翻白眼，再也跑不动了。朱漾跳下来，干脆撒开腿往山上冲，石阶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靴子，他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她一定要没事”。
跑到道观门口时，他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可他顾不上擦，推开大门就放声喊：“江白柚！江白柚！你在这儿吗？江白柚——！”
朱漾喊了半天都没人应答，急得他在整个道观里四处奔波呼喊。
“我在这儿呢。”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朱漾猛地回头，就见江白柚站在银杏树下，手里还握着剑，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身上，明明晃晃的。
没事。
那一瞬间，朱漾紧绷的弦彻底断了，眼泪汹涌而出。他几步冲过去，一把将她死死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江白柚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发抖，后背的衣衫都被他的眼泪打湿了。她愣了愣，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问：“你……找不到我了？”
“嗯……”朱漾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后怕的颤音，“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江白柚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拍了拍他的胳膊：“好了好了，这儿好多人看着呢。我们去后院说。”
到了后院，朱漾才慢慢松开手，却还是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吸几口气，才把兰心客栈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惊悸。
“怎么会这样……”江白柚听得脸色发白，手里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什么时候离开客栈的？”朱漾追问。
“天刚蒙蒙亮，大概卯时吧。”她回想了一下，“走的时候特别安静，我还以为是太早了。”
“报案的说巳时发现的，这么算，作案时间就在卯时到巳时之间。”朱漾皱紧眉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掌心。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桑宜和苏河，只能选一个。贪多嚼不烂，到头来怕是一场空。”
两人同时转头，见个白胡子道长站在门口，手里拄着拐杖，眼神深邃。江白柚忙问：“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道长捋了捋胡子，淡淡道：“天机不可泄露，老道只点到为止。”
朱漾一头雾水，桑宜那有赵淮安做布防，为什么说只能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