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

    晚饭时,张妈往林溪碗里夹了块排骨,蓝布衫上沾着面粉,是下午揉面时蹭的。砂锅在灶上 “咕嘟” 地冒热气,乌鸡汤的香气漫了满厨房,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栀子花香,像个温暖的拥抱。“小溪终于考完了,” 张妈的声音带着笑意,皱纹里盛着满足,“暑假有什么打算呀?要不要让你妈跟你哥打电话,让他在京城给你找个钢琴老师?”

    林溪放下筷子,指尖轻轻摸了摸帆布包上的银杏叶胸针,冰凉的金属带着草木的气息。她抬头看向窗外,月光已经爬上院墙,把栀子花的影子投在窗纱上,像幅流动的水墨画。“还没想好呢,” 她的声音像沾了花香般轻柔,“不过我想先整理一下笔记,王老师说下届学弟学妹可能要用。” 她顿了顿,补充道,“陆泽言的物理笔记记得特别好,我想跟他借来参考一下,把重点标得更清楚些。”

    张妈笑了,眼角的皱纹像涟漪一样散开,“我们小溪真懂事。” 她往林溪碗里又添了勺鸡汤。

    窗外的蝉鸣渐渐低了,月光却越来越亮。林溪躺在床上,听见巷口传来邻居的说话声,想起未来陆泽言成为影帝的样子。

    她从抽屉里拿出那片去年的香樟叶,和今天的幸运符放在一起。两片叶子的叶脉在月光下交叠,像两条终于交汇的河。

    高考成绩可以查询的前一天,暮色像块浸了水的蓝布,慢慢漫过青溪镇的屋檐。林溪趴在二楼窗台,指尖无意识地划着玻璃上的水汽,映出巷口昏黄的路灯。空气里飘着妈妈沈曼青炖的银耳汤香,混着院子里的栀子花香,甜得像块化不开的糖。窗台上的薄荷草被风吹得轻轻晃,叶片上的露水滚落在搪瓷盆里,“叮咚” 一声,像个温柔的暗号。

    忽然,陆泽言的声音从巷口钻进来,混着赵磊的笑闹声,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又藏着点说不清的温柔。

    林溪抓起桌上的估分表往楼下跑,拖鞋在木质楼梯上敲出 “嗒嗒” 的响,像在追赶什么重要的东西。跑过院子里的月季花丛时,裙摆蹭到了花瓣,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来,沾在棉布裙角,带着点淡淡的香。沈曼青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女儿慌慌张张的样子,笑着扬声:“慢点跑,当心摔着!”

    巷口的石桌上,陆泽言正被赵磊缠着说话,赵磊现在是越来越皮厚了,干啥都要跟着他们三个,李婷坐在一旁,看到林溪来了,包旁边放着东西的位置空了出来。

    林溪刚坐下,“喏,” 陆泽言把手里的估分表往林溪面前递,红笔在物理那栏写着 “90±5”,字迹比平时用力,纸页边缘都被笔尖戳出了小坑,“王老师说今年数学难度和去年差不多,你看我这个估分合理吗?最后一道大题我步骤全对,就是结果可能算错了,朱老师说步骤分占大头,应该能得不少分。” 他的指尖有点抖,像捏着张决定命运的判决书,指腹上还留着常年握笔的薄茧。

    林溪的视线落在 “附加题” 旁边,那里有个小小的红圈。“这里至少能得 8 分,”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纸页上,力道轻得像羽毛,“模考时这道题,你用三种方法解出来,王老师在班上夸‘陆泽言的思维比电脑还清晰’,连李婷都听懂了。”

    陆泽言被林溪王老师的话说的尴尬,伸手去挠后脑勺,指尖蹭到头发的 “沙沙” 声格外清晰。“你呢?” 他的目光落在林溪攥着的估分表上,纸角被捏得发皱,“乐老师帮你算的英语分,靠谱吗?上次模考她估的分,跟你实际得分就差了 2 分。”

    林溪把估分表往他面前送了送,英语那一栏写着 “130±3”,是乐老师用红笔写的,字迹圆润温柔,像她说话的调子。“乐老师说作文只要不跑题,这个分数稳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夜风,“加上 20 分竞赛加分,音乐学院钢琴系…… 应该没问题。”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像怕被风吹走,却清晰地落在陆泽言耳里,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

    赵磊突然从石凳上蹦起来,动作太急带倒了旁边的小板凳,“哐当” 一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我不管了!反正我物理肯定及格了,朱老师说及格就能上市里体育学院!到时候我就能天天泡在训练场,比做物理题痛快多了!” 他说着还拍了拍胸脯,校服扣子 “啪嗒” 响了两声。

    “你别咋咋呼呼的,”李婷用手掏了掏耳朵,“耳朵都快要被你震聋了。”

    赵磊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把板凳扶正,嘴里嘟囔着“这不是兴奋嘛”,一边偷偷瞄了眼林溪和陆泽言,李婷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曼青抱着西瓜从家里走出来,竹篮的把手在她手腕上晃出细碎的声响。绿条纹的瓜皮上还沾着泥土,是傍晚刚从地里摘的,带着新鲜的露水气。“这个瓜熟得正好,” 她把瓜往石桌上放,竹篮与石板碰撞发出 “咚” 的轻响,“估分累了吃块瓜解解暑。” 菜刀切开瓜瓤的瞬间,红色的汁水漫出来。“你们这些孩子啊,” 沈曼青用围裙擦了擦手,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都很厉害,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

    陆泽言拿起菜刀准备切瓜,刀刃碰到瓜皮的 “咔嚓” 声在夜里格外清晰。他把最大的那块往林溪面前推。

    林溪拿起西瓜,指尖沾了点汁水,凉丝丝的。她咬了一小口,甜津津的汁水在舌尖漫开。

    李婷的指尖戳着西瓜瓤,红色的汁水沾在指甲盖上,像抹了层胭脂。“我就是觉得当老师挺好的,”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片飘落的叶子,“能每天和书本打交道,不像我妈,天天在地里干活搬货晒得黝黑。” 她偷偷瞥了眼赵磊,见他正低头研究石桌上的西瓜汁纹路,才敢小声说,“其实我更想当音乐老师,能听学生弹琴,就像…… 就像听林溪弹琴那样。上次艺术节她弹《月光奏鸣曲》,我偷偷录了音,现在做英语听力前都要听一遍,比乐老师推荐的轻音乐还管用。”

    夜风突然掀起林溪放在石凳上的英语笔记本,纸页 “哗啦哗啦” 地翻,露出夹在里面的音乐学院招生简章。封面的钢琴图案在路灯下泛着光,琴键上的 “中央 C” 被红笔圈了起来,是她标了无数次的音符。

    陆泽言的目光落在 “钢琴系” 三个字上,喉结轻轻滚动。他想起上次在林溪家楼下,听见她弹《卡农》。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石桌,像是在跟着那段旋律打节拍。

    西瓜的甜味还在嘴里蔓延,可他却觉得有些涩,像是被什么情绪搅动了心湖。赵磊在一旁大口啃着瓜,汁水顺着他的手肘滴下来,他也不在意,只顾着说话逗乐子。“哎,你们说,要是以后咱们都考上理想的学校,是不是得搞个聚会?”他说着,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热闹的场景。

    林溪低头咬了一口西瓜,没有接话。她知道赵磊说的是真心话,可这话却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理想、未来,这些词听起来美好,却又带着些许不确定。她抬头看向陆泽言,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两人都迅速移开了视线。

    “我觉得吧,”李婷擦了擦嘴角的瓜汁,慢悠悠地说,“不管在哪里,只要大家还记得彼此就够了。不一定非要聚会,有时候一封信也能让人觉得温暖。”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了其他人耳中。

    沈曼青站在一旁听着孩子们的对话,脸上的笑容柔和而欣慰。她伸手摸了摸林溪的头,像小时候那样。“您们这群孩子,以后机会还多着呢,现在也别太给自己压力。人生很长,每一步都会有风景。”她说完,转身收拾竹篮,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夜色愈发浓重,巷口的风裹挟着栀子花香吹过来,夹杂着远处隐约的蝉鸣。林溪握紧手中的西瓜皮,指尖冰凉。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夏天终究会过去,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李婷突然把啃剩的瓜皮往石桌上一扣,发出 “啪” 的轻响,打破了这有点黏糊的安静。“沈阿姨说的没错,”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像揉了把星星,“以后我们,我们再聚的机会还多着呢,快点吃西瓜,西瓜都要被赵磊一个人吃光了!”

    夜风卷着栀子花香,悄悄爬上石桌。林溪的估分表和陆泽言的估分表并排放在一起,纸页边缘轻轻碰着,像两只相触的手。她的 “音乐学院钢琴系” 和他的 “京城电影学院表演系”,在路灯下隔得那么近,仿佛伸手就能碰到,连沈曼青晾在绳上的白衬衫,影子都在他们脚边交缠。

    陆泽言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翻开给林溪看。里面记着京城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历年分数线。

    “你看,” 他的指尖点在今年的分数线 “620” 上,指腹的温度透过纸页传过来,“加上 10 分竞赛加分,我这个估分…… 应该够了。”

    林溪的目光落在那个数字上,她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只能听见蝉鸣声在夜色里愈发清晰。按照现在的情况陆泽言上京城电影学院是十拿九稳的事儿,现在只差填报志愿了。陆泽言的指尖还停留在纸页上,那温度仿佛穿透了薄薄的纸,灼得她掌心微微发烫。

    “京城电影学院啊……”李婷的声音轻轻飘过来,带着一点羡慕和感慨,“要是真考上了,以后我们是不是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她的话像是玩笑,却又藏着些许认真,语气末尾微微上扬,像是怕气氛变得太沉重。

    陆泽言合上笔记本,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夏夜的温柔。“也不是非要当影帝,”他的声音低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觉得,如果能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别人听,应该挺好的。”他说完抬头看向林溪,目光柔软而坚定,“比如,把我们的故事拍出来。”

    赵磊啃完最后一口西瓜,抹了抹嘴,哈哈大笑:“那你得先找个女主角!我觉得林溪就不错,弹钢琴的样子特别有感觉!”他话音刚落,自己先笑了起来,校服袖子甩出一道弧线,带起一阵风。

    林溪的脸一下子红了,低头假装专注地啃西瓜,却连瓜皮都快咬进嘴里。陆泽言倒是没接话,只是盯着桌上的估分表,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像是在琢磨什么重要的事情。

    沈曼青端着空竹篮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几个孩子安静下来,笑着打趣道:“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热闹的嘛。”她的声音像一阵暖风,吹散了空气中微妙的紧张感。

    “阿姨,您说我们以后会不会真的各奔东西啊?”李婷突然问,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安。她的眼神在几个人之间游移,像是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沈曼青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把竹篮轻轻放在石桌上。“傻孩子,人生本来就是这样,有聚就有散。但只要心里记得彼此,距离再远也不算什么。”她说完,伸手摸了摸李婷的头,又看了看林溪和陆泽言,眼神里满是慈爱。

    巷口的栀子花香更浓了,夜风拂过,把花瓣吹落到石桌上,与未吃完的西瓜混在一起。林溪低头看着那些白色的花瓣,忽然觉得这个夏天既漫长又短暂,所有的欢笑和沉默都会成为记忆的一部分,在未来的某个瞬间重新浮现。

    “对了,”陆泽言忽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明天成绩出来后,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去镇口的凉粉摊集合,好不好?”他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可握着笔记本的手指却微微用力,透露出内心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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