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何人?”
叶尧重重摩挲那枚玉佩,的确是叶炫所有。他的好大儿此刻就在府内,如若此女所言为真,需得速召医师看诊......可此女与稽查所之人同行,莫不是朝中某个大臣的门客?
司徒迹回:“你不必知道。”
叶尧思索良久,将玉佩收入怀里,几番斟酌之后才开口:“是太守大人,梁兆。是他告知我离魂草效用,助我开店铺,只要求铺子所得收益上交七成。”
“梁兆是晋州城官员之首,我叶氏祖祖辈辈在此地生存,如有别的办法,我不愿与他为敌。”
“那你可知梁兆敛财作甚?”
叶尧想了想又答:“我从前以为是梁兆爱财如命,但多年处事之下才发觉并非如此。梁兆虽为官不正,但并不贪婪。他只与一屈姓的商户来往十分密切,名叫屈明渊,此人常常借太守之权往来各州进行通商,收益只怕比叶记糕点还要高上几分。”
“我叶记一年可营收五十余万两,那屈明渊曾经口快,向我等透露一年营收超七十万两。”
司徒迹惊了:“屈氏不过是售卖些香料,竟能挣如此多?”
要知道,即使是封赏军功,将军所得也不过十万两,晋州竟然如此富裕?
叶尧又解释:“也许是原料贵的缘故?我从梁兆处听说,屈氏还常常向淬玉坊借银周转。想来梁兆要财,也是为了支撑屈氏吧?”
司徒迹心中了然:“原来如此。”
“李小姐,我所知的都已经全数告知你了,这之后......”
司徒迹起身:“立即停用离魂草,即使此事涉及太守,你也只需做好该做的事,稽查所会全权处理。三日后我会再找你。”
“李小姐,那我儿的解药?”
“事情解决后,自然将他安全送回。”
司徒迹带着无心离开了。
叶尧急忙跑去找叶炫等人,却只见小厮呆站着的身影:“老爷,大少爷与其他几位客人,都不见了......”
“什么!”
小厮新烧了水来请示,偌大的院子却半晌没有回音,房内一点动静也无,几人叫了侍女来分别敲门进去,这才发现几个房间的人竟都消失了。还有位刚来几天的学徒,进屋送换洗衣物居然也一并没了踪迹。
......
那小厮亲口说,叶炫寻他,应是往院子里去,怎么走着走着出叶府了?
凌飞懵懵的,跟着小厮出了府,只见先前来的马车还停在外。
“请凌公子稍作等待。”那小厮说完便退走,留凌飞与马儿们面面相觑。虽不知叶炫要做甚,但他凌飞还得听叶尧的回复好办正事啊。
凌飞正想着,身后府门打开,又出来了人。一道清冷的声线响起:“上车。”
凌飞猛地回头,正是马车的主人,太女殿下。
“啊!......啊。?您请。”
凌飞差点脱口而出殿下千岁,幸好嘴及时闭上,长腿向右一迈将位置让出,请她们先上,心下还在寻思:莫非殿下已经跟叶尧谈好了?可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回了?回哪去?刚刚殿下说的是‘上车’,还是‘让开’来着?
凌飞盯着那木凳。
“上车。”声音毫无起伏地重复了一遍。
凌飞讪道:“是。”转而从另一边单手撑着坐上去。
马车缓缓驶上主路。
司徒迹翻转手中之物,开口问:“稽查所之人来晋州作甚?”
凌飞坐在车厢外正色道:“自然是来办案。”
“稽查所如今还有案子可办?”
凌飞被戳穿,脸一红:“......”他张口想反驳,脑中排了几句话却不敢说。
“凌监察如此,想必已知道我身份。”
那声音冷冷地传入耳中,像鱼刺一般扎入凌飞的耳道。凌飞撑着木板的手指发了白,良久才张口:“殿下、恕罪。”
司徒迹沉默了几息:“你有何罪?”
凌飞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摸不清这位殿下的路子,又不能说那只是一句场面话,只好硬着头皮道:“凌飞未见礼,是恐误了殿下谋划。”
“......”司徒迹听得出这句话是瞎编的,他人如何能得知她的谋划,只是就此话题下去毫无意义,便沉默了。
“凌监察还未回答,来晋州所为何事?”
“......”凌飞额头开始冒汗,他现在知道了一点,只要这位殿下想知道的就定会刨根问底弄到答案,心下一叹只能据实相告,“正如殿下所言,稽查所无案可办。前几日听闻殿下又接了任务,所里便派我来协助。”
“多此一举。”
司徒迹不明白:“稽查所已名存实亡,即便是督察亲自来,又有何用?”
凌飞闷闷道:“稽查所还未撤除,燕朝案自然由稽查所督办,近年陛下看重皇室子孙交托殿下们处理,稽查所才日渐式微。殿下手段了得,自然是不需要稽查所也能清办案件。”
“监察是想说陛下昏庸偏爱皇室吗?”
凌飞急忙否认:“当然不是!陛下圣明燕人皆知。殿下莫要给我扣帽子!”
司徒迹淡淡地说:“既然不是看血缘,那陛下便是看重能力了。皇家子弟各有手段,比稽查所办案效率更高,这点,你能否认吗?”
凌飞莫名觉得有些恼火:“那还不是因为案子都被......抢走了!稽查所上下空置数月,还要被指责赖吃饷银!”
司徒迹敏锐地意识到,这人应是有些厌恶皇室。这很合理,毕竟皇室生来就有的东西,平民奢求一辈子也不一定得到,被厌恶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是一点代价而已。
司徒迹想了想说:“监察如此认为,本殿也不想过多解释。既然觉得无事可做,那本殿便给你一个。”
马车稳稳停在骆氏客栈前。
司徒迹领着人上楼,在一间空置的客房外停步。
凌飞抱着从马车拿下来的案本,疑惑地蹬开房门。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躺在地上。
“殿下,这是?”
“高盛,晋州府衙知州大人。他的案子便交给你清算。”
凌飞心中喜忧参半。
看着怀里这么多案本,府衙知州?还是个大官!有了他,稽查所又能多活一阵子。可,为什么任务还是落在他凌飞头上!命运戏弄苦命人。凌飞决定慢慢看,先写信告知所里,让大人们多派些人来,总好过他一个人苦哈哈干活。
凌飞余光注意到门口还有人,偏头一看,太女殿下去了别处,无心却还立在那。
无心冷冷地说:“令牌,可得收好了。”手中亮出那枚刻着“稽查”二字的令牌,凌飞一摸腰间,才想起出叶府时还被他放在堂桌上。
令牌朝他飞来,凌飞赶紧伸手接住:“多谢。”
无心转身要走,凌飞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礼,立正抱拳道:“烦请替我多谢殿下。”
无心并不想理,脚步未停直接走了去寻殿下。
二楼另外两间客房内,叶炫躺在其中一间睡得正香,另一边小果三人跟几日未见的小罗叙旧。
“殿下竟然安排你进了叶府!”
“这几日如何?有没有学到什么?”
“那日任务被责,还以为你独自受罚去了,我们可担心你了。”
“你都不知道我们仨这几天干了什么!我们真的在路边乞讨!”
“听说糕点有问题啊,小罗你不会吃了吧!?”
小罗坐一旁撑着膝盖,不知从哪个答起,正要开口,听得房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声响。
几人一看,纷纷停了话头跪正:“参见殿下。”
来人正是司徒迹。
“这几日在叶氏如何?”司徒迹问道。
小罗恭敬地回答:“叶记糕点畅销,应是秘方里加了一味草药。但我以学徒身份进入叶记,接触不到原料,只能在做糕点时偷拿了这些馅料。”
小罗从怀里掏出一块油布,里边包裹的便是混入了草药粉末的馅料,只消再裹上一层面饼便可直接烤制出成品。
无心上前将油布拿回。
司徒迹问:“你尝过了么?”
小罗点头:“嗯!的确很好吃!”转头一看却见另外三人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她。
小罗一愣,不好意思道:“抱歉,回的太急,本来是想给你们带点的,没来得及拿。”
“......”
司徒迹不再多言,只说:“收拾行李,待会跟着二组医师回禹州去。”
小罗却忽的垮了脸,与小伙伴汇合的喜悦被回禹州的噩耗冲散了:“殿下,我做的不好吗?”
司徒迹回首一看,小罗快哭了。
司徒迹脚步一顿,听小罗哽咽着发出灵魂深处的声音:“对不起殿下,我会更加努力的!我不想回训练营了......”
司徒迹耐心解释:“你做得很好。此番只是让你先行回禹州休整,并非是要重进训练营。你四人既已经拿到前四名顺利进了二组,怎可再打回去?”
司徒迹并未明说那离魂草。一来是小罗少量食用,影响不明确,二来是怕吓到她。
见那小女娃还不相信,司徒迹又说:“索性晋州事务已经厘清,过几日处理完,本殿也会回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