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

    江陵城,刺史府。

    “砰——!”

    沈云山将手中的茶杯往下一扔,重重砸在堂下人额头上,滚烫的热水顺着脸淌下。

    来人跪在地方,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大人恕罪。”

    沈云山几巴掌拍在案几上,震的案几发出几声巨响,他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废物!一群废物!”

    他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堂内回荡:“活生生的人就在你们跟前不见了?你们这群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十天的时间,人和钱早就不见了踪影!

    堂下跪在地上的人头磕得更低了,身体抖如筛糠,硬着头皮道:“四小姐的车队进了鹿鸣山后,属下便与埋伏的暗卫失去了联系,属下察觉有异时,已经为时已晚。”

    他僵跪在原地,连呼吸都凝滞了,冷汗浸湿了他后背的衣衫,却不敢抬手擦拭,只能任由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颚滴在地上。

    沈云山收了怒容,眼神却冷得像淬了毒,冷然道:“活生生的会人莫名其妙消失?”

    这背后必有推手,就是不知这推手会是谁。一时之间,沈云山脑海中浮现许多人的面孔。

    最终,他忽地冷笑一声,垂眼睨着地上的属下,语气轻缓得近似温和:“既然无用,便不必再留。”

    话音刚落,暗处已闪出两名暗卫。

    “大人饶命!大人——!”

    沈云山漠不关心地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名暗卫钳住那人的下颌,求饶声戛然而止。

    “查。”沈云山忽然开口,声音不轻不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

    顾长风和赵进并肩坐在马车前头,初春的风还带着几分寒意,却吹得人神清气爽。顾长风眯着眼,任由风拂过他的鬓角。

    他趁着车厢内三人交谈的间隙,随口问赵进:“赵护卫是充州人士,不知初到祁州,可觉得两地有何不同?”

    赵进微微侧首,下颚线绷得及紧眼里带着三分警惕:“并无不同。”

    顾长风见状也不恼:“说起来,沈刺史在充州这些年治下严明,当真手段了得,连邳州涌来的流民都安置得妥妥当当。”

    他话锋陡然一转,叹了口气:“倒是祁州别具一格,别说流民便是正经商户都要扒几层皮下来,上之贾商,下至走卒,层层都需要纳税。”

    他故意顿了顿,眼角余光扫了赵进一眼:“这等手段,当真让人佩服。不知赵护卫在沈刺史麾下当差,可曾见识过什么趣闻。”

    沈云山是什么人?和祁州刺史齐卓不分伯仲的贪官。要说他突发善心安置流民,倒不如说这后面藏着见不得光的秘密。

    齐卓虽贪,好歹明码标价,世人一清二楚,沈云山又要名又要利,玩得一手好舆论。

    赵进下颚线紧绷,冷然道:“不清楚。

    两人的对话传进马车内三人的耳中,晚秋愤愤不平地压低声音道:“那些流民分明是我们小姐费心安置的,如今倒见老爷白得了这份功劳。”

    连从云闻言一怔,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没想到竟是这位大当家出的手。

    她从前是粮商,她太清楚饿红了眼的流民有多难对付。

    “晚秋,慎言。”沈时桉声音不轻不重,却让车内骤然安静下来。

    连从云侧目望去,只见大当家神色从容,仿佛说的事与她无干系,唯有那双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意。

    沈时桉不动声色地垂眸,顾长风这话分明是刻意说给她听的。

    车外,顾长风的声音隔着帘子再一次传来,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闲话家常,却又句句往沈云山身上引:“也不知沈刺是如何安置流民的。若能得其良策,祁州流民之困便迎刃而解了。”

    赵进握紧缰绳的手一紧,面上却不显:“不知。”

    顾长风闻言,眼眸微敛,自嘲道:“以沈家在充州的根基,区区流民之困,于沈刺史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是我眼界浅薄了。”他说着边摇头叹气。

    赵进沉默片刻,终是沉声道:“我从前并非沈家部曲,并不清楚。”话音落下,他便不再言语,任凭顾长风旁敲侧击。

    马车内,沈时桉眼底露出几分笑意。这顾长风算是踢到铁板了,要是换了周蒙来,说不定还真让他问出什么来了。

    顾长风闻言一愣,赵进竟不是沈家部曲?他余光下意识向马车内一瞟,心中莫名地将解决流民的人与沈时桉联系起来。

    他张了张嘴,终是沉默下来,安静赶路。

    长阳县虽然顶着个下县的名头,却因地处三州交汇之处,商旅往来不绝,倒比许多县繁华几分。

    临近饷午,城外车马如龙。排队进城的车队蜿蜒如蛇,

    马车正被守城的兵卒盘查,顾长风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抛给差役。那差役接了钱,这才挥手让进城门。

    一入城门,喧嚣声如潮水般涌来。

    晚秋微微掀开车帘一角:“今日长倒是比前两日热闹些。”想起她前日来谈铺面时,街上还不及今日一般热闹。

    马车外的顾长风闻言,拔高声音道:“晚秋姑娘有所不知,今儿个正逢十五,是长阳县十日一遭的大集。”

    “我们今日来得倒是巧。”沈时桉浅笑道。

    连从云嘴角扬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马车内,晚秋向沈时桉禀报:“小姐,按您的吩咐,我盘下三处产业。”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薄本,“都是现成的铺面,因东家经营不善着急脱手,价钱压得很低。”

    “这三处产业分别是东临街的书斋,城西的锦绣布庄,还有一处是长阳大街的酒楼。”

    沈时桉接过薄本,眉梢微挑:“倒是比想象顺利。”她本以为少不得要碰上几回钉子。

    晚秋憨笑着:“小姐想先去那处瞧瞧?”

    沈时桉合上薄本:“先去书店。”

    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这年头还有书肆经营不下去?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赵进的声音:“是。”

    书铺位于东临街最繁华的地段,左右门庭若市,唯独书铺冷冷清清。

    透过门扉,可见里头书架林立,却不见半个客人,柜台后坐着个道袍男子,正无所事事地用铜钱摇着卦。

    听见门扉有声响,道袍男子连眼皮都未抬,只懒洋洋道:“笔墨左手边,书籍纸张右手边。”

    沈时桉目光在书铺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男人算卦的手上,不由嗤笑一声:“难怪这书肆要关门大吉。”她走至台前,“掌柜的这般做派,知道的说是卖书,不知情的还当是进了那个卦摊。”

    晚秋皱着眉,她之前来的时候掌柜的不是这人:“你是谁?”

    道士不慌不忙收起铜钱,脸不红心不跳道:“姑娘说笑了,怎会有人将书肆认成道观。”

    沈时桉微蹙眉头,不欲与他多费口舌,手指轻扣台面两下:“让掌柜的出来。”

    道士:“我就是,姑娘寻我有事?”

    “你骗人!”晚秋突然拔高声调,“掌柜分明是个须发花白地看着,少说也有不惑之年了!”

    “都说了掌柜的是我,怎么?”道士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挥挥手,他斜睨着晚秋,“姑娘如此纠缠莫非是想让我给你算一卦?”

    “算一卦?”沈时桉嗤笑出声,“那你可曾算出,今日自己要有血光之灾?”

    那道士神色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瞬,赵进的剑就已经抵在他的喉咙上了。

    “好汉饶命!”他浑身一颤,猛地“扑通”一声跪下。

    “说,掌柜的去哪了?”赵进手腕一沉,在那道士颈间压出一道血痕,“假扮掌柜的意欲何为?”

    “我说的是真的!”那道士连忙解释,“这书肆是我爹的,他崴了脚,下不了床,让我来替他看着书肆。”

    沈时桉闻言,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一番:“倒是稀奇,你爹是秀才,你不去考取功名,却跑去当道士?”晚秋既已买下这书肆,自然知道掌柜的是秀才出身。

    道士赔着笑,小心翼翼道:“如今读书还有什么出路?科举选的都是世家自己人,寒门子弟哪有出路,不如当个道士,若是得了圣上青睐,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到最后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沈时桉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小小县城都如此,越往京城走,这般投机取巧的人只会更多,人人都想穿上这身道袍,博皇帝青睐。

    大梁迟早要完。

    沈时桉摇了摇头,将思绪甩开:“将账本拿出来。”

    那道士闻言,爬起来恭恭敬敬地将账本递上。

    拿到账本之后,几人又去了另外两家铺面。看完几家店铺,几人在酒楼吃饭。

    连从云心中没底,便问:“大当家可想好这铺子要做些什么吗?”

    沈时桉沉吟片刻后道:“卖猪肉。”民以食为天,粮食决定是重中之重,不过田地现在被世家占着,她只能另谋出路了。

    连从云神情诧异了一瞬间,猪肉多腥臭,世家贵族都不喜猪肉,没想到大当家会想卖猪肉。

    “大当家……”正当她意图劝一劝大当家。这猪肉是世家不屑的腥臭之物,这买卖是蝇头小利,不值得大费周章时,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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