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
“你是说沈卿的千金失踪了?”皇帝闭着眼打坐,慢条斯理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外宫殿中响起,皇帝将近知天命的年纪,头上却一头青丝,不见一缕白发。
“是,沈秀女前脚刚出充州,后脚一进了祁州,便没了音讯。”回禀消息的是皇帝安插在各处的情报处的探子,皇帝虽心不在朝政上,却对文臣武将不尽放心,各方要地遍布耳目。
沈家秀女甫一没了行程,探子便快马加鞭将消息递回了京城。
皇帝缓缓睁开眼,脸上未见波澜,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却泛着冷意,叫谁看了都不会觉得皇帝此刻心情好。
平白失了那么大一笔钱,谁能高兴得起来。
“确定是在祁州没了踪迹?”皇帝声线低沉,每个字都似压着千斤重。实在太巧,前脚才出充州便没了踪影,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沈云山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是。”探子伏身更低,几乎贴地。
苏公公上前一步,轻声缓言:“陛下,祁州一带山匪遍地,这批银两……沈秀女怕是被土匪劫了去。”
“祁州官员莫非都是酒囊饭袋不成?”皇帝声寒如冰,虽未扬声,却压得人喘不过气,“竟叫土匪如此猖狂,连秀女的车队都敢劫?”这不是明晃晃打他的脸。
皇帝眼中杀意浮现,心中怒气难消,恨不得立刻派兵去祁州剿匪。
可偏偏大梁刚送走两个外族,北边战事未尽,国库早已空虚。
此刻再兴兵剿匪,莫说国库难以支撑,便是这满朝文武,也断无一人会应允。更何况一个官员的女儿不值当他大动干戈。
忽地,皇帝冷哼一声,声音陡然转厉:“朕瞧沈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欺君。”
话音未落,苏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内宫人霎时齐刷刷跪了一地,屏息垂首,无人敢动。
苏公公颤声道:“圣上息怒,此中恐有奸人作梗,蓄意挑拨离间,万不可因一时之疑而伤了君臣和睦啊!”
他额头冷汗直冒,沈家是他亲自去宣的旨,也是他回宫复命,称沈刺史愿献七成家产进宫以表忠心。
如今沈秀女中途失踪,若是圣上怪罪下来,他首当其冲,难逃罪责。
皇帝垂眸横扫了他一眼,看不出眼中喜怒。
苏公公只觉得那道视线如有实质般压上背脊,顿时将头埋得更低。
皇帝收回视线,淡淡道:“朕记得王家是祁州人士?”沈云山或许没那个胆子欺君,但王家就不一定了。
沈家势微,远不及王家根深叶茂。这些年沈卿安分守在在充州,未见半分逾矩之举。而王家经历三朝帝王,树大根深,其势力盘根错节,看上沈家那份财产动了心思,不难将人悄无声息拿下。
“是。”
“宣王卿。”
……
连从云刚把孟三娘送走,便远远瞧见一辆马车,定睛一看,车夫是她们寨子里的人。
马车缓缓到了她跟前,车夫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紧接着晚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晚秋下了马车,一见连从云眼前一亮:“连娘!”说话间小跑至连从云跟前。
连从云眼底含笑:“晚秋怎得这么晚了过来。”她瞧晚秋的眼神,就像瞧自己女儿似的,虽说大当家与晚秋年纪相仿。
可大当家行事沉稳,气度从容,总叫人不知不觉忘记,她如今不过才十七岁。
“我来送东西,是跟闻香阁有关的。”晚秋嘿嘿一笑,挺直了背,她也能帮上小姐忙了。
连从云瞧着她的眼睛带着柔和的笑意:“进去说。”
车夫缓缓将马车驶入别院。
“小姐!”晚秋激动扑上前。
沈时桉稳稳接住扑来的晚秋:“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心底掠过一丝满意,这么多天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她终于不是白斩鸡了。
晚秋脸上微微发热。她平时里极少与小姐分开,尤其是得知老爷派了人过来,心中忧虑辗转反侧,整夜未曾睡着,唯恐小姐遭遇不测。
连从云瞧着眼前的大当家难得显露出一丝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出言道:“东家,不知晚秋带了何物?跟闻香阁有何联系?”
沈时桉低头问:“东西都带来了吗?”
“都带来了。”晚秋蓦地回神,连忙站直了身,转身唤车夫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小姐,东西都在这了。”
一箱箱箱笼摆在地上,连从云对大当家说的能力挽狂澜的物件无比好奇:“这便是大当家说的东西?”
“正是。”沈时桉应声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一件物品。
连从云看着眼前造型奇特的物件,面露疑惑:“这是何物?”
“口红。”沈时桉答道,随即又开启另一个箱子,从中取出另一件物品。
口红顾名思义,连从云不难猜出是做什么用的,她看向大当家手中的新物件:“这又是何物?”
“香皂。”沈时桉将那块细腻光滑的方块摆在手中。
连从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物件她前所未见,甚至连名字都未曾听闻。
晚秋眼眸中带着骄傲,语气中满是自豪:“小姐可厉害了,这些都是小姐自己捣鼓出来的,天下独此一份。”
沈时桉耐心解释香皂的用途:“这香皂洗漱时使用,不仅能去污除垢,还能留香。”
这都是她大学选修课学的,因古代和现代材料差异,她琢磨挺久才找到替代品。
谁再说选修课都是水课,她第一个不服。这不,让她学到真东西了。
连从云闻言点头:“确实是个好东西,只是……”她略一迟疑,语气委婉,“若仅有这般用途,想要引起那些高门贵胄争相追捧,只怕……还欠几分火候。”
她语气温和,不愿扑灭大当家的热情,这香皂虽独特,但那些高门贵胄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
沈时桉摇头:“这只是个雏形。”她抬眼示意晚秋。
晚秋立刻会意,利落打开一个箱子,里头赫然放着一块精心雕刻成梅花形状的香皂,栩栩如生,配上香皂本身带着的香味,恰到好处。
连从云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巴掌大的东西,雕刻得栩栩如生,在光下泛着光泽透出一种精致华贵的美感。
“想让那些豪门贵胄趋之若狂不难。”沈时桉缓缓道,“要看你怎么去处理了。”
地方宗族与豪强之富,可谓奢靡至极,一顿饭挥霍上万两亦不足为奇。这些盘踞地方的宗族不会差到哪去,财力根基皆深厚难测。
如今在宗族豪强之中,炫耀自身财力已成常态,只要巧妙运用豪强之间明争暗斗和互较高下的心理,何愁她们不能在长阳县迅速站稳脚跟。
长阳县虽是一县之地,却盘踞着三股势力,更有四大世家之一的王家分支扎根于此。
“这香皂有四套,梅兰竹菊各一套,长阳县内只有三方势力。”沈时桉抬眼望向连从云,目光沉静平稳,“连娘,怎么平衡各方势力之间的关系,如何将我们的利益最大化,便看你了。”
沈时桉意图将香皂打造成宗族豪强之间新的身份工具。她要让从这份小物件开始,从长阳县开始风靡,直至席卷整个大梁,悄然掌握大梁的风向。
连从云抬眼望向沈时,眼中燃起斗志:“大当家放心,连娘绝不让你失望。”
这对她来说挑战不小,不过……连从云眼底笑意轻闪,从前她即能将明家在一州之内打理得当,现在小小一县之地,于她而言更是不在话下。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了。
……
连从云领命而去,步履昂扬,眼中斗志昂扬,她势必要为此事打出响亮第一仗,绝不丢了大当家的颜面。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沈时桉和晚秋。
晚秋凑到沈时桉跟前,压低声音道:“小姐,我昨夜收拾小姐的房间时,在床榻里发现一本书,之前没有,不知怎么回事,我就将东西带来了。”能悄无声息地进了小姐的屋子,若是起了歹心,她担心有人对小姐不利。
尤其是这书字体古怪,绝非寻常之书。她只怕若是邪崇之物,万一冲撞了小姐便不好了。
“什么书?”说到书,沈时桉想起她用一百天寿命兑换的母猪产后护理手册,这几日事情太多,她从系统那买的母猪产后护理手册还没找到。
不知道系统那个人工智障把东西给她放哪去了。
晚秋从怀里拿出:“是这个。”
沈时桉余光一瞟,上面赫然母猪产后护理六个大字,她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她兑换的书吗?
晚秋语气带着几分不安:“此书莫名出现在小姐房中,却不知是何人所为,我担心有人暗中欲对小姐不利……”
沈时桉不用猜都知道是系统干的:“不必担忧,这是我差人放的。”说着她接过书,随手打开书看了一眼。
晚秋闻言,这才放心下来。
过了一会。
“啪”的一声。沈时桉合上了书,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她还是别给自己找事干。
她本想让晚秋将手册交给孟三娘,蓦地想起三娘不识字,她顿时顿住,又翻开看了看,越往后看,她一时看入了迷,时不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她错怪系统了,系统怎么会给她看不懂东西。这书虽然名字接地气,但是里面的内容更是接地气。
沈时桉看着看着,蠢蠢欲动,想亲自给猪接生试试。
可惜现在还没有,她只能遗憾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