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旗鱼们同时沉默。
就在不安的缄默中，女人用力晃了晃头，吸着气支起身，因刚才的翻滚终于醒了酒。“头好疼，我刚刚在和谁聊……”
她抬头，望向面前巨人般的三条成年旗鱼。
女劣等人用力眨了眨眼。
旗鱼瞪着浑浊的圆眼。
数目相对。
女人颤声道：“旗、旗鱼？”
旗鱼没说话。
女人猛然跌坐在地，“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我是骗人的，没、没有什么实验，不对，我说的不是旗鱼，我记错了，是……是剑鱼才对！要被一辈子做实验的叫剑鱼……”
2号旗鱼发出愤怒的尖鸣：“剑鱼，就是，旗鱼的，别称！”
秘密被泄露，已经无法挽回了。
刚刚醒酒的女人彻底慌了，她动作僵硬地爬起身，却连跑都不知道往哪跑。
终于，在她慌不择路跑向巨大的零食制造机时，不知道哪条旗鱼猛地将她击飞到一边，自己用力撞开门阀冲进机器内部。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旗鱼。
咣当——！
三条旗鱼全都进去后，沉重的机器门严丝合缝关闭。
【恭喜劣等人‘元爻’完成面试条件：说服三条旗鱼主动成为食物。】
元爻选促销员，因为工作经验告诉她，类似促销或导购这种岗位，是少见女性比男性更有优势的。至少底层如此。
没用的刻板印象要摒弃，但对她有利的要利用到底。
照结果看，她没选错。
分身已经不动了。元爻同步承伤，以被击飞的姿势靠在墙边。
她的胸口破了一道口子，下边的锯齿被磨平，表面黑魆魆的。圆鼓鼓的腹部渐渐干瘪，耳边响起氮气争先恐后跑出的巨大咝咝声。
“哈……”
早在躲避旗鱼时这具身体就千疮百孔了。操控分身也大幅损耗了体力。元爻发出不成调的喘息，眼中出现重影，意识模糊不清，仅存的生命迅速流尽——
忽然，破损的伤口被严严实实捂住了。
说捂住不太准确，那股乍然出现的温暖没有实体，只无声附在她所有的漏洞上，源源不断给她内部输送能量，元爻差点以为是冻死前的幻觉。直到隐约听到一声——
“……辛苦了。水母。”
这家伙居然也能发出这么温柔的声音——元爻不合时宜地想着。兴许是进副本成了命运共同体，叶彻斯特难得闭上嘴没有挖苦她，快速地修补千疮百孔的薯片袋。
不过，既然叶彻斯特可以做到挽回元爻的生命，是不是说明他在副本的权限比想象中更高？
哪怕他……是用他自己的一部分填补。
——这盆仙人掌陪她过了六年，元爻已经很熟悉他。
可她第一次碰到他的灵魂。
和本人性格完全不同的，不知为何有点紧张的灵魂。
元爻想说点感谢的话，但理智让她不该出声，保持最后的体力。
又或许是这能量让她恢复思考，电光火石间，什么被忽略的细节闪过脑海。元爻一个激灵，瞬间清明。
“完成面试条件”……没有提到“正式通过面试”。
元爻猛地睁大眼，快速环视整个阴暗的房间。
“不，小叶。还没有结束。”
进来的门消失，离开这个面试间的“门”没有出现。她得在死亡来临之前，找到真正通关的出口！
……
热门直播间快速滚过弹幕：
【已经开始出现零星两三个‘完成面试条件’的人了呢～不过显然还没有结束，这几个体力耗尽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半场开香槟。】
【那个甜甜圈大汉倒是勉强完成面试了，他抽道具的运气不错，刚好是体力和精神力增幅的道具，现在断了条胳膊，大腿被撕下来几块肉，都口吐白沫了还得意大笑。】
【现在‘清洁工’和‘仓库管理员’各完成了一个，至于‘促销员’，我想可能本就是体力不强的弱者选的多，结果没想到反而是难度最高的。】
【是的，有几人本来就是干推销的，天赋值排名也靠前，结果还是早早死了，白瞎我一次免费机会，赔钱！】
【………】
【话说回来，我们这儿两个没变人形的是不是都死了？别的地方副本降临的超市规则也差不多，他们那边保持商品形态的都没命了。】
【………】
【我把数据拿给我在全知之树工作过的家人看，他说这个局面，促销员面试要全军覆没了。】
【…………】
【不是，这个人从刚才开始一直发省略号，是想干嘛？】
【……解释一下，我是发省略号的人。】
【至于为什么这样，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就简要说一句——】
【促销员面试，有人完成了。】
这个人此刻在屏幕前双手抓头。
本以为点错直播间是倒霉，现在来看，他反而成了最大的幸运儿。想截图劣等人求饶场面，却截到了三条旗鱼主动进机器的画面。
如今，他来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热门直播间，却只为了传递这个大新闻，根本无心看天赋值高的参与者表现。
【？】
【？？可是所有30%以上天赋参与者的直播间都有大批人观看，有人完成任务不可能没传出消息，你说的是谁？还是说这个人天赋值是28或29%？】
【或者你记错地区了？岔成了世界上其他天才正在主持的副本？】
【……没有记错。就是锈河区蕙星百货超市。】
无数双手移动鼠标，查看当前地区报名“促销员”面试的人员名单。
目前存活的仍有三人，天赋值分别是31%、28%、11%。
【是31%还是28%的啊？告诉我，我去解锁直播间。】
【…………】
【总发省略号烦死了，一句话的事情半天讲不明白，我刚才一次性全买了，现在跟你们说一句：去看那个天赋值11%的仙人掌薯片。】
【？】
【嗯，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完成面试的，但房间里的确没有旗鱼了。】
本以为会有大批观众跟随，但弹幕安静几秒，很快滚动：
【你是信天赋值11%的能完成最难的面试，还是信我是天才？】
【信你是天才！（配合）】
【我要吐了，散播谣言的是那个仙人掌薯片的家人吧，给孩子赚点击量呢，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想点。】
【说得对，我继续看别的直播间了——哦呀，甜甜圈大汉终于发现他迟迟没被传送出去，可是他只剩一口气了，究竟能不能在死之前找到出去的方法，成为那个唯一应聘上的人呢？】
……
果然这也是一道考验。
无论元爻走遍各个角落，还是叶彻斯特用进化后的视野检查整间屋子，都没发现任何机关或暗门。
冷气依旧，灯光没亮，没有新的旗鱼出现，系统提示音也不再响起。
她就像……被遗忘在了这里。
尝试呼叫面试官赫多涅无果后，元爻彻底确认了一件事。
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剩下的就是真相。
“……”
她静静地看向房间的一个方向。
零食制作一体机伫立在那里，反射着微弱的金属光芒。
只剩这个了。唯一有可能的，面试房间的出口。
“我们走，小叶。”
元爻感到一阵冰冷。不是冷气，而是从心底生出的寒意。
天才给出的选择皆有代价。零食形态和人形态的参与者，进去这里面哪个更可能幸存，不言而喻。
已经是零食的元爻，进去多半不会再被制作一次零食，会通往真正的出口；
如果是一个坚持至今好不容易完成任务，拖着残躯爬向出口的人类呢？
会和旗鱼一样，活体被机器加工成一袋零食。
元爻知道有坑，没想过坑这么残忍。
她打开门，机器内部只散发出一片茫茫白光。元爻踏入内部，在里面发现了三袋零食。
【旗鱼脆】×3
【美味可口的海产小零食，优点是营养丰富。但在生死攸关之际并没有什么用，或许能卖了换几个硬币？】
【详细说明：无】
元爻像对【新手便签本】那样意念一动，将三包膨化食品收入脑海。
“水母，待会出来的奖励要是变成人形，你会不会不适应？”叶彻斯特说，“看你用薯片的身体蛮开心的。”
元爻随口：“你作为不能动的仙人掌羡慕了吗？”
“可是仙人掌还挺高贵的，就算是单论价格也比薯片高很多吧？反正如果你喜欢当薯片，等副本结束向天才申请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发现元爻没有积极回应他，叶彻斯特沉默了一下。
“你生气了吗？”他小声问。
——如果还在为刚才零食机器的事情愤怒，就一起说出来吧。
元爻稍微笑了笑，“不，相反，我很高兴你的状态恢复了。副本刚开始的时候，你好像因为什么事情很紧张，直到刚才才放松下来。
“我真的很高兴。”
叶彻斯特：“…………”
仙人掌不说话了，元爻也没管，反正他经常这样莫名其妙的。
不知何时深入骨髓的冷气已经消失，身体充盈暖意。她走向白光的终点，任由一股力量将自己拉扯出去，刹那间明光大亮，沐浴久违的超市人造灯光。
【‘超市招聘会’数值结算中……名次计算中……】
【您本次招聘会最终排名：1】
【恭喜劣等人‘元爻’成功应聘‘超市招聘会’岗位：促销员。个人直播间关闭，请查收现有奖励：在促销区免受攻击；随机道具终身使用权；额外副本道具×1。】
【当前直播点击量：23。总点击量将在副本结束时统计，统计方式：直播点击量+回放点击量。】
好了，看来赫多涅是铁了心要将“变成商品”这个卖点贯彻到底了。
元爻没在意点击量，首先查看【新手便签本】的说明。后缀“试用版”已经消失，令她满意的是，分身同时在线数量由1个直接提升到了5个。
元爻接着查看神秘的额外道具。
【蕙星百货超市总钥匙串】
【陈旧且生锈的钥匙串，可能是从管理员裤腰带上顺走的，有中年大叔的味道。】
【详细说明：掌管着蕙星超市绝大多数的门锁，只能在该副本使用。】
钥匙串吗……
元爻记得招聘会前夕，每个人的属性面板上还有标有道具一栏，当时她是“无”。元爻意念一动唤出个人面板，果不其然，三种道具都显示在上。
【劣等人信息】
【姓名】：元爻
【天赋值】：11%
【匣中天赋】：无
【道具】：新手便签本、旗鱼脆×3、蕙星百货超市总钥匙串
道具得到确认，元爻还有个疑惑已久的问题。
——这个单独一行的“匣中天赋”，是什么？
本以为是指每个劣等人天赋发展的方向，元爻自己没有专精是“无”就罢了，可当时天赋值最高的甜甜圈大汉也是“无”。
这个天赋不是天生的……难道是后天的？
元爻正在思索。
与此同时，所有直播间观众都收到了一条置顶推送——
【已有参与者被录用，‘超市招聘会’直播间关闭，请移步首页查看录用人员公示。】
【本场招聘会最终完成录用岗位：促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