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意

    良溪摆手一笑,“我随意走走。”

    那嬷嬷欠身行礼,“老身姓徐,自老夫人迁居金佛寺起,府中一应事务便由老身打理,如今世子妃嫁入府中,理应由世子妃打理。”

    良溪扶起她,言辞恳切道:“嬷嬷早已熟悉这府中事物,不如继续打理,至于将来的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见良溪执拗,徐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忽然间想起今日的拜帖。

    “郡主今日差人送来拜帖,说是望世子妃参加明日的春日宴,老身特来请教世子妃的意思。”

    郡主?

    良溪在这上都中并不认识谁,郡主为何要宴请她。

    不过想来是为着慕氏的面子。

    “这春日宴是要做些什么?”

    徐嬷嬷乐着说:“老身倒也不是很清楚,但听闻是去赏春的,世子妃初来乍到,也可趁此机会散散心。”

    良溪觉着她说得有道理,加之那郡主身份尊贵,得罪了也不好。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若是给自家夫君添堵,未免影响将来的大计。

    徐嬷嬷还要说些什么,只见良溪拉着映染便小跑着离开了。

    她望着那世子妃的背影,只是长叹一声,笑着摇头。

    “倒是个爱玩儿的性子。”

    良溪逛了一圈,深觉这府中太过无趣,院子都修得板板正正,一应格局像是那风水师勘探过,虽看起来规整,可却失了几分意境。

    无甚好玩。

    不过她也算是有所收获。

    不知逛到何处,忽而听见一阵嘈杂声,伴随着“大大大”和“小小小”,以及凌乱的骰子声,她打眼一瞧,原是府中下人偷懒在这处玩起赌博来。

    好家伙,男男女女竟有十余人。

    良溪朝映染指了指那处,忙掐着嗓子咳嗽两声,那些人听见动静,纷纷站成一排挡住她的视线,其后的人抓紧时间收起东西。

    良溪背着手,笑着问道:“玩什么呢?”

    从他们不安的神色上可见,惊慌、错愕、恐惧与躲闪交织着堆叠,不过看清楚来人,都化作一声,“拜见世子妃。”

    这府中除却稍微年长的嬷嬷,似乎都是侍女打扮,她却不一样。

    穿着锦衣,还戴着面纱,除了她还会是谁。

    良溪绕过那一排如墙一般的人,见后面的小厮背着手,挤来挤去的。

    “你们在此赌博,我可要告诉那世子。”

    此话一出,他们的脸上甚是难看。

    “除非,你们带上我!”

    不仅是他们脸上精彩纷呈,连映染都瞠目结舌。

    “快点,拿出来呀!”

    看他们尴尬地张了张嘴,面露难色,良溪只好主动上手,抢了那工具来。

    “我跟你们说,谁要是把我当世子妃,让着我,我就找机会跟世子告状。”

    那些人本是不信,起先还犹犹豫豫,可几番下来,见她果然不把自己当做世子妃,竟是平易近人,连着输了好几把大的也没怪罪,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不到一个时辰,这些人便打成一片。

    见他们也融于一片,便借此随口问道:“我今日瞧那棵繁枝叶茂的梨树,可开得甚是好看,为何却不让人进呐。”

    这时他们已放松了警惕,便有人顺着她的话答道:“世子妃有所不知,我也算是这里的老人了,世子自从十二岁起便设了禁地,连亲生父母都不让进。”

    “我也听说过,为此还与老夫人吵过一次,说他求神拜佛有什么用,还不就是个……”

    那小丫鬟说到此处,警惕地闭了嘴。

    见她那一脸说错话的样子,害怕到将脸埋低了下去。

    “世子一向最是听侯爷的话,但也就是这方禁地,他忤逆了侯爷,被打了整整五十棍,一月都下不来床呢。”

    她的脸上尽是怜惜。

    顿时,他们的面上蒙上一层暗暗的悲。

    良溪瞧着,他们似乎真心为那世子感到悲伤。

    “阿溪既想知,为何不当面问我?”

    循着那清雅声音里带着些少年得志的意气,良溪看去,一半是微黄的烛火光影,一般是皎皎的明月暗光,他的唇角勾着盈盈的笑,如星河月辉的倒影里,突现的神明。

    他的目光落在良溪那柔柔的眸里,一步一步而来。

    像是仙鹤跋山涉水,本是孤傲,此番却低下了头。

    这时,那嬷嬷见了,便厉声道:“还不都下去领罚。”

    “是。”

    喧嚣散去,而他已至眼前。

    良溪眼现欣喜,却指着他道:“是你?”

    可她嘴角忍不住抽抽,该不会世子便是他吧。

    他在秋山村时虽称自己是单慕,可她还是骷髅时,他分明称自己为慕岑山。

    所以,慕岑山就是慕氏嫡子。

    她只怪自己蠢笨至极,光顾着打听慕氏嫡子,却不知他便是叫慕岑山。

    他今日也对外面的传言有所耳闻,可他心知这是自己的错处,绝不是那新妇的,顿时心生愧疚。

    所以他回府,本是想同新妇说清楚自己原本的心意,也叫她有所选择,可加以补偿。

    没曾想,他却得知,眼前站在喧嚣处的,竟就是他的新妇。

    慕岑山敛眸垂首,忽然便伸出手将她搂于怀中,下巴紧紧抵着她的肩,轻唤道:“阿溪。”

    良溪绷紧了身子,怔在原地,连似水的眼睛都透露出一阵不知所措,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下巴摩挲着她的肩,而柔柔的呼吸在她脖颈处轻轻地拂,风吹过她挂至耳后的面纱,连带着他的气息,弄得她心生荡漾。

    一汪平静如镜的泉,流出汩汩清澈的溪水。

    他耳垂如柿,抚过她露出的白皙肌肤,也烫得她心慌慌。

    “慕岑山,你先放开我。”

    可她还是下意识推开了他。

    不带犹豫地背过身去。

    慕岑山不知中间生出了什么岔子,导致良浅变成了良溪,可既然不是圣上授意,便觉得是良溪的谋划。

    她那日问我,究竟是单慕还是慕岑山。

    定然是早先便打听了我的身份,怨我不曾相告,却又暗暗谋划了将来。

    他不禁笑笑。

    她,果然也爱慕我。

    而良溪自是不知他心中此番所想,只是深吸一口气,便接受了这一事实。

    不过,她还是略显失落,曾经心上有一处角落,暗暗地触动过。

    也许她应当心生欢喜,至少他还算是个皮相不错的男子,至少他还算是个心思不太深沉的男子,也许他也曾为自己倾心过。

    那枚贵重的玉佩,应当算是倾心吧。

    可是她回过头来,短短一刹,她像是历经千帆,才生出那么一丝丝的理智。

    你既有心上人,为何还要对我表露出暧昧来。

    如今,外界人人皆知,我良溪大婚之夜抢了姐姐的夫君。

    阴差阳错下,我还成了你那心中暗藏的白月光。

    种种点点,我不就是你堵住悠悠众口的幌子。

    她想到此处,竟有些分辨不清楚,何为他的真情,何为他的假意。

    沉思中,他的手又环上她细软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肩,“你在想什么?”

    可她闭了眼,只是冷冷道:“没什么。”

    慕岑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可不知她为何突然生起气来,又想起昨夜她不惜换了身份也要填饱肚子,忙小心翼翼地问:“可要吃些东西?”

    良溪攥紧了拳头,“不吃。”

    可恨她那不争气的肚子,此时竟然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他如软瘫瘫的狸猫一般,在她颌处蹭了蹭,雪纱盈动,她面上的赧然若隐若现,“先用些东西可好?”

    良溪那手中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不禁说服自己,人心可以逢场作戏,身体却不行。

    骤然间,她又生出些不寻常的心思来。

    毕竟是圣上赐的婚,若是昨日成,今日离,岂不是驳了圣上的面子。

    如今只能徐徐图谋,待安静地过上些时日,寻个时机,顺理成章地和离,才不会惹祸上身。

    既如此,这段时间,不如逗一逗他。

    也算是安稳的日子里,寻到些乐子。

    她的声音本就泠泠,可那双融水的眸子娇嗔着流转时,仿佛有一缕光向他看过来。

    只听见她说:“吃东西可得先摘掉面纱。”

    而慕岑山了然,正伸手去摘她的面纱,却不料,她的指尖与他相触,登时一种酥进骨子里的软,叫他暗暗败了阵。

    彼时,她又瞧见他“投降”了的耳朵,似乎警醒地立着,莫名动了动。

    她转过头来,嫣然一笑,牵动着他的手指将挂在耳后的纱一扯,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他僵着身子,呆呆地一动不动。

    而她仰面,风吹起梨花,婆娑的碎影打在她的脸上,有一耳坠大小模样的碎光,正好落在她鼻尖的那颗黑痣上。

    美人如画。

    原来腼腆的小狗如此讨人喜。

    他捧着她的手,竟生出了遐想。

    可很快,他便强勉着悸动的心,安了神思。

    他的眼神很快开始躲闪,强装镇定地牵着她的手,“去千客楼吧。”

    他没有唤来马车,而是牵着她一步一步走上街。

    他怯生生的,不敢回过头来看。

    就这么一路沉默良久,她想若今夜不开口,他便是永远也抖不出一个字来。

    索性直接问:“想必如今已有许多人认得我,与我走在一处,你不怕损了名声?”

    上都城几乎无人识得她,谁又会知道昨夜是她勾引了慕世子呢。

    所以,大概率是有人好奇,画了她的像,总是有人认出是她良溪。

    比如曾经参加过秋山谷诗会的那群人。

    “阿溪觉得我长得如何?”

新书推荐: 子夜归同人文 [咒回乙女]我想点满防御的,怎么点满攻击了!? 端水失败就会BE[西幻] 美食复兴从卖烤红薯开始[经营] 侯府家生子求职记 夫人,咱明日还活吗? 先婚后爱养妈妈[七零] 女配不想演了[四零] 此夜归雪 国公在下,我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