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有些听不下去,便用力地挣扎着腰挣脱出去。
可他没给她一丝一毫的机会。
又是一阵讥讽般的轻笑,“让我猜一猜,那慕岑山该不会还不知晓,你不是处子身吧?”
他想到此处,莫名勾唇笑得更加肆意,“所以,你们没有做……”
良溪那乌眸立时化作滚烫的灼目,似要将他烫出个窟窿来。
而她抬手一扬,瞬间的力度化作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那如雪如玉的肤立时起了红印,明晰可见。
他咬咬牙,深知这力道不轻,想必已是使出了她全身的劲儿。
可他不仅没有一丝恼意,反倒不知为何徒生起欣喜来。
“劝公子莫要胡言乱语,我良溪本就身负恶名,而公子可是人人口中的高岭之花,此闻一出,谁会堕入泥潭,可想而知。”
可他仍是笑笑。
而她趁着失神,便从他臂弯下溜了出去。
“良溪,我不在乎!”
她欲要离去,却被他攥着衣襟又拉了过去。
“我早就不该在乎,否则那时,本该是我娶你!”
他面色凶狠,似发狂状。
而她早已没了耐心,只见手腕处的红玉镯子散发着雪白的烟,在他靠近时,寻着他而去。
那烟雾缠着他的脖颈,如发丝一般,一圈又一圈,而慢慢开始逼紧,随后只见他深感不适,捂着发紫的喉,缓缓跪了下去,随后全身的力都被卸去,瞬间倒地。
他闭了眼,似乎沉溺于自己的梦境中。
映染只说过,她曾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嫁给定国公世子,却没有提过自己与他还有这一茬。
良溪垂眸,呆呆地盯着他,似乎也身处可怖的梦魇中,那个梦魇里半空中浮着薄薄的纱,一层又一层将她包裹,先是手脚,随后是唇,延至耳边,渐渐地,直到外界的喧嚣仿佛被洪流淹没,而她的呼救声无人倾听,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她拼命挣扎,拼命挣扎,可却只是徒劳。
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
“阿溪!”
她听见黑暗中一声坚定的呼喊,将她从窒息中拉了出来。
而他朝她飞奔而去,看着她身后倒地的池丰烨,想起那夜大婚日,以及从前的传闻,便大致猜到了一切。
他搂过良溪,紧紧地抱着他,此刻再不是那个只会耳根微烫的少年,而是她的依靠。
他伸手挽过她鬓前的发,本应泛着光的眸子,此刻红通通的,那里的惊恐无处安放。
慕岑山的下巴抵着她的发,温柔地摩挲着,柔声安慰,“没事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几乎怒不可遏,眼眶里的腥红似乎是以血所浇灌,杀意凛然,赤|裸裸地瞪着他。
这时,他手中的袖箭直直地对准了倒地的池丰烨。
良溪此时才察觉他的不对劲。
见他挺直的手臂,忙去拦,“不要!”
只见那只袖箭带着力度,因为被她所拦,而偏了几寸,与池丰烨的手臂擦过,割破衣袖,也渗出些血来,最后直挺挺插|入地上,箭尾来回不断地震荡着。
良溪循目望去,见他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她缓缓拦下他的手臂,“他可是定国府世子,你杀了他,只会害了慕氏满门。”
而慕岑山闭目一沉,忽然俯身,右臂稳稳穿过她的膝弯,用力一托,将她抱入怀中,而她下意识触到他温热的胸膛,衣衫下是有力而结实的薄肌,因紧绷的手臂而凹陷的锁骨来回摩擦着她的指尖,彼时,她面色羞赧,便环着他的腰,将脸埋入怀中。
此时他的动作未曾带着丝毫的羞涩,而她则嗅到一股松木的清香。
沿着昏暗的街道,他步子稳健,一路而去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声。
“那个人如何了?”
她的声音仍有些颤意。
但他语气淡漠,仍有些生气,“不过是个小偷,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
她挽着他的脖颈,额前的青丝因微风而拂过他的下颌,痒痒的。
慕岑山将她轻放于床沿,蹲下身去,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指节,声音略显沙哑,“对不起,我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
“你知道的,没有你,我也能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良溪不自觉晃了晃耷着的腿,却不小心踢了他一下。
而他握住她白嫩的脚踝,仰头轻笑,“调皮。”
她垂下眼帘,略显局促地收回脚踝,抿唇问道:“你今夜睡哪儿?”
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而他勾起一抹坏笑,“自然是……”
往床上一躺,“该睡哪儿就睡哪儿。”
旋即,他嘴里叨叨着:“我可不想再去那书房。”
良溪猛地想起一沓写满静心咒的纸张,大多规整方正,可也有凌乱得看不清楚的字迹。
那时的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良溪好些好奇,便问道:“呆在那书房里,你便只会写静心咒吗?”
慕岑山像是被戳中不安分的心事,又猛然挺身而起。
“你瞧见些什么了?”
良溪故意凑上前去,倚着他的肩,定睛地瞧着他的脸,语气暧昧:“都瞧见了。”
他仿佛意识到什么,赧然羞色浮在面上,“那你……”
瞧着他的模样,良溪察觉到似乎有什么羞于见人的东西。
不过她当时没有仔细翻找,只是了了阅览那一沓纸张。
她故意深吸一口气,微微吐出,呼在他脖颈一侧,“瞧你这模样,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想叫我瞧见呐。”
而她清晰地瞧见,喉头分明滑动一瞬。
他呆呆地转过脸来,只见浓睫微颤,而她头微仰,眼角上挑。
柔眸清澈如水。
倚靠在他肩上的力度并不算重,但他的锁骨莫名地,动了一下。
良溪察觉到气氛有一瞬的不对劲,于是收敛了看好戏的心思,挺直了腰。
随后在慕岑山呆滞的眼神中,良溪指着窗边的榻,不容回绝的语气,“你睡那里。”
这时,慕岑山恍然间笑了一下,却无动于衷。
于是,她只好攀着他的背使劲儿往前推。
在他轻荡的笑声中,少年明媚的眉眼显得恣意。
他终究是败下阵来,乖顺地躺了上去。
“明日常乐郡主举办春日宴,想问问阿溪可愿去。”
良溪不知为何他冷不丁地来此一句,但料想应当是想让她前去撑面子。
听他开口说:“我本是要替你拒绝,但想着应当问问你的意思。听闻那春日宴又名赏花宴,有诸多罕见的花,即便走遍天下也不定在郡主府上见得多,我想你自小在山间长大,必然会心生欢喜,便没有即刻拒绝。”
她其实不用想,也心知肚明,那些养在深闺里的贵女们,是有良善者,可大多数人宴请她,是来看她的笑话的。
她翻了个身,瞧着他浓长的睫颤了颤,眼珠子里尽是欣然。
他自不会想那许多。
“你刚来这上都,定然没有几个朋友,但若能借此机会交上几个知心好友,以后出门游玩,不仅有伴,还能让她们带你去寻些你轻易找不着的乐子,也算是缘分。”
他又是喋喋不休说了许多,这倒是叫她想起那夜秋山谷中,听觉渐渐流失,但隐隐中仿佛听见他似是要寻一个人。
可她没听清楚要找的是谁,更不清楚为何要找上自己。
毕竟她也只是个魂魄。
可他那夜絮叨着说了许多,即便是背着身子,她也能被那雀跃心情所感染。
而今夜他又是为她安排得仔仔细细,生怕落下些什么,这样的欣喜也如那夜一般。
她始终不搭话,而他终于说完,偏过头来问她,“不过都得看你的意思。”
她实不想打断这番少年的诚意,所以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其实早就答应了徐嬷嬷要去赴宴。
这样,慕岑山便会以为是他自己诚邀,而她答应的,也是他。
良溪道:“好。”
短短的一个字,便又多了几分惊喜,“那我便派莫雪随你前去,她曾是楼家嫡女的婢子,应当知礼识体。”
“都听你的安排。”
她见星宿漫天,闪烁耀眼,可依旧不如少年的辰眸。
夜深人静,慕岑山本就毫无睡意,此时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向着那书房径直而去。
就着烛火,只见他翻动那一沓纸,最下面那张书信大小的纸,小楷字密密麻麻,赫然写着,良溪。
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揣入怀中,走入那方禁地院落。
白梨花被风卷起,又落了一地,有一片不偏不倚,落在她之前倚靠的那处肩。